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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落荒而逃 ...

  •   似乎是梦魇变成了现实,那些在她幼时无数次惊醒她的场景,此刻透过漫漫烟尘,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离自己如此近的地方。
      黄沙漫卷,随风而起,不时聚起小股的尘雾,打在跪倒在地犯人的脸上。他们被沙迷住眼睛,被沙糊住了嗓子,只能屏气闭目,垂着头迎接雪亮的铡刀。
      跪着等待受戮的人真多啊,涉及魏广此案的幕僚、军士、亲眷等等,加起来有几百人之巨。为首跪着的是魏广和他那个颟顸不堪的儿子魏枳高,他们的身后则乌泱泱跪了一大片。
      江轻竹自然不会同情魏氏父子,更不会同情那些为虎作伥的官吏和将军,构成她梦魇的,是跪在最后的那些人。
      那些人中有老有少有幼,黄沙蒙在她们艳丽的衣裙上,鲜活的色彩也变成了一片死寂。这些亲眷,多是后宅妇人,还有不少垂髫小儿,被刽子手粗壮的大手牢牢按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哭泣。
      江轻竹远远望着,盯着那些稚嫩茫然而惶恐的脸,这些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周的一切。他们一定不明白,为何会被牢牢摁在这里,母亲就跪在前面,但她与自己一样,再也无法来保护自己。为何周围站着的人都在幸灾乐祸,对着自己指指点点,仿佛自己是市场上供人挑选的牛羊。有些孩子脸上显出淤青,许是之前便被教训过,此刻只敢小声哭泣,还有些孩子,从始至终都是呆愣的样子,一会儿看看前面自己的父母,一会儿看看天上飘荡的白云,似乎在等待,等待一切过去后,自己再去和伙伴们在水池边玩耍。
      他们是生在道旁的灌木,本与丛林中的灌木没有任何区别,但却因为太过靠近疾驰的车辙而被无情碾碎。
      而江轻竹自己,曾是那一个个惊惶无措的灵魂中的一员。
      她紧缩着眉头,任凭眼泪打在胸襟,落在脚下的青瓦,胸前佩戴着的家徽玉佩此刻烫得如同刚从火炉中拿出来。恍惚间,她又将目光投向了皇帝的方向。
      云邺章还是如此气定神闲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他已经坚不可摧,仿佛是掌控一切的造物主,为了达到自己最终的目的,毫不在意驶过的地方寸草不生。
      当年,北亶的君王是不是也是如此?以同样的冷酷、同样的姿势,下达了处斩自己全家的旨意?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的本质是如此的雷同。
      江轻竹默默地从屋顶上跳下来,将自己隐藏在汹涌人群中。此时的云邺章不可能看到自己,他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那些囚徒身上,集聚在这个他日思夜想终于实现的图景上。
      所有人都在看刑场,江轻竹却只看他。皇帝的宝座与天际的舒云等高,日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真是奇怪,冬日里很少见到如此强烈到横扫一切的日光,江轻竹垂下了眸子,里面饱含着莹润,那是被日光刺痛眼睛而留下的泪水。
      突然间,云邺章和想象里处斩自己全家的北亶皇帝合成了一人,亲密与倾慕,理解与信任,霎时间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已经看不到它原本的样子。
      其实他一直都离自己很远,为什么之前的自己置若罔闻呢?
      江轻竹伸出手指,远远地滑过他面庞的轮廓,这是最后一次轻柔的抚摸,终于,她放下了手指,狠狠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城外走去。

      岳铭将双手磨得鲜血淋漓,终于做出了一架能够载着师父的独轮车。独轮车的把手布满木刺,岳铭只能将自己的前襟扯下一块布料,略带笨拙地缠绕在车把上。
      一个身影晃到眼前,他心里一惊,探手就要去拿腰间的长刀,却发现站在面前的是憔悴虚弱的江轻竹,失神落魄从她暗无颜色的双眸中流泻,整个人似乎化作了鬼魂。
      岳铭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师妹,唯恐过大的声音惊吓到她。江轻竹的睫毛如蝶翅般微微颤抖,过了良久,她看向岳铭,费力挣扎出一个笑容。
      “师兄,我跟着你和师父回北亶好吗?”她的声音轻飘飘地,极不真实。
      但岳铭确确实实听到了,他大喜过望,连声称好,并且回屋叫出了石宗。
      石宗看着江轻竹煞白的面容和虚脱摇晃的身子,眼神中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怜悯。
      “回来好,跟着师父走吧。”岳铭似乎看穿了一切,又似乎有种不论发生什么皆可平静处之的超然。
      这突然给此刻大脑混乱的江轻竹带来一股久违的宁静,仿佛师父还是自己幼年时可阻挡一切风雨的保护神,自己还是那个三岁的小女孩,懵懂之中逃脱了被人终结的命运。

      三人和团儿爷孙俩郑重道别,团儿爷爷到最后也不知道石宗的真实身份。老人家只是惶恐于三人留下了这么多的米面和银钱,恨不能找到好法子来报答他们。
      “你们住在城里,又不远,等不打仗了,你们再来。天气暖和了以后,山里的好东西多,到时候老儿我带你们去见识见识。”淳朴的老人热情地邀请。
      石宗只能答应着,他用力拍了拍团儿爷爷的肩头,热泪盈眶,不舍分别中还夹杂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羞愧与悔恨。如坠迷雾的江轻竹此刻才有些找回神志,抱着团儿泪如泉涌,嘱咐他一定要照顾好爷爷。

      要避开两方的士兵,三人只能挑山中小道,用迂回的路线掩藏自己的踪迹。
      路上,岳铭几次三番想问江轻竹到底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和师父回北亶。但都被江轻竹以沉默堵了回去,终于有一天,石宗打断了岳铭的问话,问了江轻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竹儿,你知道我们要从哪里入城吗?”
      这几天,江轻竹心绪浮躁混乱,只顾着跟随师父与师兄到处躲藏,隐约记得师父想要去找一位故交,却全然不知这位故交身处何处。
      她略带迷茫的摇摇头。
      石宗沉思片刻开口说话,语气轻柔地仿佛怜悯一只蚂蚁,说:“你想不想去看看你的亲人?”
      我的亲人?他们不是全都……江轻竹想到这里,突然明白了石宗的意思,目光变得沉重而悲伤起来。
      “他们葬在波耶城城西三百里的地方。既然这是你第一次复归北亶,去看看他们吧。”石宗的话虽柔和平静,却带着蓄夹着令人服从的强大力量,江轻竹除了点头,似乎并不能做什么。
      那些尘封岁月中,北亶江氏经历了什么,其实江轻竹并不感兴趣。败局已定,再去回首那些自己无能为力的过往又有何意义?
      但师父似乎对于此事很执着,竭力将江轻竹带入那旧日的烟尘里。虽然江轻竹对于了解这些无动于衷,但此刻却也找不出拒绝师父的理由。

      罗茵县中,鲜血侵染了半个县城的土地,人们的脚底甚至都不免沾到魏氏一党的血液,但人们却丝毫不觉恐惧恶心,反倒洋洋得意,彼此交头接耳,沉浸在刚刚杀戮所带来的兴奋中。
      但云邺章却没有如那些普通百姓一般兴高采烈,退回寝宫后,他紧皱着双眉,将发冠扯开,不许任何人伺候,如奔跑过度的猛兽般,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他有些失神地抬眼看着周围的摆设,似乎希望通过仔细观察这些华丽艳俗的瓷瓶、洗盘,将自己从痛苦纠结混杂的情绪中拉出来。这“寝宫”,其实不过是县中最富有的商贾主动供奉给皇帝作为临时歇脚的居所,与昭晖宫相比自然有如云泥之别。但这是个绝佳的象征,象征着本处的百姓开始接纳与拥护云邺章,他们不再听信以前的流言与对皇帝的污蔑,而愿意真心实意地追随自己的皇帝,并将之视为荣耀。
      但汹涌的民意成了云邺章难以把控的干柴,似乎一点火星便聚成燎原之势。
      对于魏党之流,他本想将所有人押解回都城后再细细分辨,由刑狱官据实裁判。但听闻了风声的百姓并不答应,更有流言四起,甚至说是魏广害死了先皇。
      云邺章知道这当然是胡言乱语,但不太平的局势引发的恐惧与忧虑积压着,成了每个人心中的熔岩,若是不能及时流泻出来,自己便先被痛苦所压垮了。
      郑韬,此时已成了云邺章在罗茵县重要的幕僚。他建议,不如公开处刑,聚揽民心,而且要处以重刑。
      皇帝宝座上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云邺章眉间聚拢起山川,反复思量间,无力感仿佛逐渐漫盖过头顶的湖水,清晰地明白,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现在他不能再分出心思去考量已经发生的事情正确与否,秦国公命人传来的话更令他忧心。
      这个老匹夫竟然要签盟约,让自己将周城及周边几座城池拱手相送。此刻,这些城池正被秦国公牢牢占据,肆无忌惮地开采其域内的黑金矿,他对自己的此等强盗行径不以为耻,反而变本加厉,得寸进尺。想至此,云邺章浑身颤抖起来,恨不得拿剑直入那老家伙的心脏。
      但气愤至极却又不得不有些心灰意冷,若是他真如信中所言,把握北亶的二十万大军,那自己此刻确实难以匹敌,现在军心刚刚归拢,而且自己缺少能干的将领,纵然同仇敌忾,但也不能不顾及现实中的困难。
      更让他烦闷不已的,是竟然如此多天都没有江轻竹的消息。
      他派出去送信的人至今没有回来,想来已惨遭北亶士兵的毒手,她师父失踪的地方就在两军对峙处,北亶士兵在此逡巡,她会不会也如同那些送信的人一样,落入那些北亶人手中呢?
      这个念头如同刺入肌肤的铁钳,稍稍一动,便流血不止。他之后派出去寻找消息的人皆无功而返,既没有找到送信士兵的尸体,也没有听说近日北亶军队在附近村庄犯下什么血案。一切平静地可怕,而江轻竹便如同晨曦时缭绕于山间的薄雾,在太阳升起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云邺章的拳头重重落在面前的桌案上,声音在这房间中回荡,仿佛落入陷阱中野兽的低吼。

      江轻竹满头大汗地从噩梦中醒来时,天际的月正隐藏在浓云后,月光被遮挡,似乎整个天地都被投入黑暗的崖底。
      梦中那望不到头的犯人,一个个如化成了石头,穿着破旧灰败的囚衣,像莽原上接穗的野草,低着头,看不到他们的面容,只有黑色的发髻,连成茫茫一片。
      江轻竹与他们对面而立,她似乎不属于他们,但她又似乎属于他们,也一同跪在地上,坚硬而冰冷触感如此清晰。她茫然无措,想闭上眼睛不再看,却闭不上,想抬起腿逃离这里,却动不了。恐惧成了吞噬她的漩涡,她连呼救都来不及发出,便陷入永恒的沉寂。
      桌上略有温度的茶水让她感觉到一点安慰,她开始慢慢回到现实之中来。
      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北亶,被师父的故交收留。师父的这位故交不苟言笑,蓄着花白的胡子,眼中的固执与坚毅和从前的师父很像。两个老友见面时,并没有说太多话,师父的这位故交,甚至都没有问上一句,师父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两只手用力地握在一起,这足以解释一切。
      自从和师父汇合后,江轻竹一直闷闷不乐,和大师兄岳铭,更是无话可说。开始见到她时,岳铭还以为她想明白了,颇为得意,欣喜若狂,可经过几日的相处,他发现自己似乎错了。江轻竹是回来了,但她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勇敢果决的小师妹了,她常常望着城墙的蜿蜒线发呆,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不论如何,她总算与自己呆在了一起。他如此宽慰自己。

      江轻竹躺在床上,望着庭中树枝半遮的天空,从黑转白。枝条上涌出了嫩绿的芽孢,江轻竹才感觉到,一年春天又来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师父石宗在外面问:“竹儿,起来了吗?”
      听到是师父,江轻竹不敢耽搁,连忙起身为他开门。
      “今天师父想带你去个地方,你应该去看一看的地方。”
      江轻竹懵懂地点头,没想到这次出行岳铭竟然没有跟着。师父的腿已经好了大半,能够勉强走起来。他们两人乔装打扮,假装是这府中后厨的帮工,驾着辆破直板车,向城外驶去。
      北地的风物更是荒凉,天空更广阔,白云更稀疏,山上处处是矮草和石砾,扑面而来的风带着豪迈壮烈的味道。江轻竹喜欢这种感觉。
      或许,这就是对家乡的眷恋,即使她所有的记忆中都未存在北地的景象,但一旦看到便能感到深植在血液里的激动与沸腾。
      车子缓慢向前移动着,拉车的老马有些疲惫地行进着,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周围的人家越来越少,山的模样也越来越粗犷。前方一片茫茫的田野看起来有些奇怪,一个个鼓起的土包好像有动物要从地下钻上来。
      就在江轻竹以为这不过是路途中一处奇怪的风景时,石宗拉住了缰绳,扭头对她说:“竹儿,我们到了。”话音中带着沉重的怜悯。
      不停有风刮着这些土包拂过,上面的沙土四处流散、惊慌失措,她有些疑惑地看向师父,而石宗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紧皱着眉头,努力思考如何恰如其分地说出自己想说得话。
      江轻竹刚想表达自己的看法,笑着说出“这些土包好像是野坟”这句话,突然,她哽住了话头。
      石宗理解地望着她,然后缓缓开口,说出了江轻竹不愿意听到的话:“竹儿,你的亲人,江氏一族的人,都埋葬在这里。”
      江轻竹突然觉得有些气恼,为什么师父要带自己来这里?江氏的尸体在这里的土地下堆积,所以呢,那又怎么样?自己的记忆里没有他们,他们被凄凉地埋在这里,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个带着鲜血的画面似猛兽般冲到她面前,那是在罗茵县自己看到的场景,这一个个土包和那些低垂的头颅,如此相像。
      石宗看着江轻竹颤抖着流泪,似乎有些满意,似乎又带着叹息,说道:“竹儿,你是北亶人,应该留在这里。”
      江轻竹抬起双眸,看向师父,困惑在晶莹的泪光里起起伏伏。
      “你应该留在这里,重振江氏。”
      之后,师父断断续续地谈起那些陈年旧事。
      那一年,北亶的老皇帝在病榻上苟延残喘,当时的皇后成了真正君临天下的人,但耀目的荣耀背后是如江水般滔滔不绝的非议,而皇后对此横眉冷对,到了最后甚至毫无顾忌地开始举起屠刀。江轻竹的父亲,其实并非江氏的嫡系,当时执掌江家的是他的大伯,威名赫赫的荣国公,江聿。
      江聿当然不赞成女人执政,于他而言,这不啻为皇后对夫家的背叛,是阴谋,是篡权,是颠覆,但他毕竟已经在朝堂中呆了许久,明白为了保全家族,该沉默的时候终归要沉默。但皇后却将他的沉默看作了暗中的反对,这个带着偏执审视朝臣的女人,将一切不是热烈拥护与为她歌功颂德的其他表现统统视为反对。
      而江轻竹父兄拥立显王的行为,成全了她,用雷霆手段处置了这些蛰伏在黑暗中的反对。
      现在的北亶皇帝,如果不是因为当时过于弱小,恐怕也不能被选中登基,成为这个女人操弄权术的挡箭牌。
      “当年一些江家的旁支没有被诛杀,只是流放或被免官贬谪为庶民,现在老太后已死,皇上有意要为江氏平反,你作为江氏遗孤,必定能获得朝廷的抚恤,如此下半生,定能平安无虞了。届时,你也能为你的族人重整坟茔,令他们不必在这边陲之地孤寒落寞了。”
      师父是真心实意地为江轻竹筹划未来,他已看出来,江轻竹不愿与岳铭有任何瓜葛,原来对于两个徒弟结为夫妻互相照顾彼此的愿望落空了。那次江轻竹去罗茵县,这老人还以为自己和徒弟此生再难相见,但又为她能有南亥皇权的庇佑而宽慰。结果最后,她却失魂落魄地回来了,对于回来的原因闭口不言。
      除此之外,石宗还有难以启齿的私心。自己被秦国公抛弃,之后的命运难以预测,现在的他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杀,只希望那些现在仍活着的徒弟们能够免受自己牵连。若江轻竹能成为郡主,亦或者能够被指婚给王公贵族,那么她一定会努力庇佑自己的师兄师姐,这是这个老人此刻唯一能够看到的希望之光。
      但他对上了江轻竹的目光,里面闪烁着感激,但感激后面却隐匿着其它的情绪,似乎,是怜悯。
      江轻竹在心底叹气,看来师父只顾着为秦国公拼杀,对当下北亶宫廷中的危机,并不了解。
      接着,她便把自己知道得一切告诉了他。云邺章如何帮博璟躲避强敌,以及现在再难以联系到博璟,以及秦国公的专断、自行其是,这一切都用唇语无声但清晰地表示着,现在的北亶皇帝一定身处险境之中,
      既然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又怎么为江氏翻案呢?
      “怎么,怎么会这样?”
      听到这个消息的石宗,愈显苍老,仿佛一个在森林里寻宝的孩子,最后却发现这不过是大人为了遗弃自己的谎言,绝望堵塞了一切。
      他之前只顾着冲到蓬都,只顾着杀光他见到的每一个南亥子民,却没想到自己的身后早已遍布废墟。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说秦国公占了北亶和南亥几座城池和周边的矿山,似乎要自立为王,与北亶和南亥分庭抗礼。”
      如此,一个疑问便显而易见。如果秦国公一直呆在自己的“领地”,那么是谁在为他控制着北亶皇廷?
      而且可以容忍他如此肆无忌惮,用北亶的军队霸着北亶的国土,简直匪夷所思。
      这一刻,石宗回想起自己的那位故交,在酒酣耳热时举杯高歌时,仍对谈论当前的朝局讳莫如深,愁容满面。

      不管如何,石宗仍然决定要回到北亶都城,怀揣着惴惴不安,三人继续向北亶的腹心处走去。一路上,岳铭与江轻竹一直极为警惕,唯恐被官兵发现。
      幸运又奇怪的是,路上没有见到对他们的通缉文书。
      更奇怪的是,沿途百姓生活如常。
      石宗只能尝试着打探些消息,没想到百姓们颇为悠然,回答道:“陛下最近在闭关养身,不见外人,但不用担心,有辛大人暂理国政。”
      辛大人?听到这话的江轻竹感觉这个称呼似乎很熟悉,但石宗已经反应过来,尝试性地问道:“辛禄之,辛大人?”
      “那是当然,否则谁还能得到皇上如此信任。”
      石宗对辛禄之的名字当然熟悉,若不是当时他主政,推动北亶与南亥交好,自己当初也不会如此气急败坏,带着徒弟们去夜闯皇宫刺杀皇帝。
      何时,这位辛大人和秦国公成了一丘之貉?
      而且,对于秦国公占地为王的事,沿途的百姓似乎并不知晓。
      “南亥人狂妄自大,是应该被教训教训,否则他们要欺我北亶无人。”
      消息闭塞竟至如此地步,当然,这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以堵住悠悠之口。
      可是,为何以前没有听说过北亶皇帝有修仙求道的习惯呢?
      抱有这种疑问的,不止石宗三人,有些老百姓在农歇间议论时,也有人会对之质疑。但这些偏远地方的农家只将这些疑问止步于“说出”这一结果上,说出之后便再无人去深究,其背后有什么特别的涵义。
      春耕在即,讨论那些远离他们生活的朝政,还不如讨论村里再新挖一口水井来得实在。
      石宗三人伪装成从乡下去投奔城里亲戚的农户,一位老父亲带着一双儿女,倒也没有引来特别的注意,毕竟他们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样子增添了许多的说服力,许多人给予了他们善意的帮助。
      这里的人和南亥的老百姓一样和善,江轻竹在心里默默地想。
      如此行进了几天,江轻竹从摇晃的破旧马车中略带茫然的醒来,看到了青色的高大城墙,而落日正在缓慢地划过城门角楼,中间镶嵌着两个大字:“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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