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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被掳 ...

  •   江轻竹垂眸看看放在自己面前的水,抬眼看了看出言关怀自己的大师兄,无力地苦笑一下,轻声地说了声:“谢谢师兄。”接过水来一饮而尽。
      在颠簸的马车上,江轻竹将昏迷前的事情大体回忆了起来。

      师父被关押的地方是驿站之中一座废弃不用的柴房,处处挂满了蛛网,铺满了灰尘。江轻竹入内时,石宗几人被五花大绑坐在堆叠的稻草之上。
      见她入内,石宗只轻轻抬眼望了一下,便不再看她。
      彼时,江轻竹一身小厮打扮,手中提着食盒,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见师父此种态度,便不敢说话了。
      大师兄岳铭满面不解,似乎急切地想探究江轻竹到底为何出卖师父,但他看到师父这副冷淡的样子,最终也没有开口。
      江轻竹慢慢从食盒中拿出饭菜,这是博璟白日里为她准备的,当时她有心自罚未动分毫,仓促之间,正好拿来给师父等人补补力气。
      三师兄忍不住,怒气冲冲地说道:“你既然背叛师父,此刻又何必如此装模作样,我们不饿,你拿回去吧。”
      “平彦!”大师兄岳铭不满他的态度,出声阻止。
      江轻竹对受到这样的指责早已心中有所准备,她抱歉地看了看几位师兄,目光流转了一圈,最终看向了师父。
      石宗此时若入定了一般,面上无悲无喜无嗔无怒。面对这样的师父,江轻竹倒宁愿似从前一样,被门规狠狠责罚一番。
      江轻竹踌蹴了好久,端着一碟牛肉走到石宗面前,跪在地上,对师父说:“师父,您要是想骂就骂我,无论如何,先吃点东西吧。我听说,李将军有意折磨,这一日你们滴水未进……”说罢,就夹起一块牛肉递到师父面前。
      石宗还是不为所动,并不理睬她。此时,一旁三师兄已经站了起来,一脚踢翻了摆放在地上的菜肴。原本色香俱佳的美味珍馐就这样撒了一地,散在肮脏稻草的缝隙之中,汤汁在地上蜿蜒流去,似受惊逃散的幼蛇。
      “谁要你来假惺惺,这饭菜说不定已被你投毒,我们才不吃!”三师兄大吵大嚷。
      感觉鼻头像是被人打了一拳,霎时酸涩不堪,江轻竹的委屈像是冲破了牢笼的猛兽,皆化为泪水夺眶而出。
      她抽泣着,眼泪似泉水汩汩流下,努力想要辩解:“不会的,不会的!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们下毒!师父,我去告密,只是因为不想让你们再做激化两国矛盾的事情,不想再看到两军交战,无数人死于非命,师父,你们为何要如此执着,为何要挑动战乱让那么多百姓无辜枉死,世人皆是血肉之躯,有亲眷友朋,为何要让他人白白沦为您复仇的牺牲品?天下太平难道不好吗?大家都好好活着不好吗?”
      “够了!”三师兄的怒吼在背后响起。
      一声大喝之后,江轻竹的脖颈处猛地刺痛,她低头正对上一块横卧于她颈侧的瓷片,瓷片断口泛着白光,狂欢着吸允自她白皙皮肤下渗出的鲜血。
      原来是三师兄利用刚刚踢碎的盘子,割断了自身的绳索,此刻又欲用这割破了绳子的碎片来同样割破江轻竹的喉咙。
      江轻竹不闪躲不逃避,就这样挺直了脖子等着这致命的一击。她目光坚毅,坦然无畏,似奔腾激流之中千万年牢牢固守江底的巨石,此刻的她,已忘记生死之变的恐惧,甚至还在心中悄悄地希冀。若是自己的死,能够警醒师父,让师父放弃复仇,返乡归田过寻常日子,那自己绝对地心甘情愿,当场赴死也毫无怨言。
      “平彦,你干什么,快住手!”
      岳铭心下惊恐,真害怕师弟用瓷片杀了江轻竹,匆忙站起,猛地一撞,将平彦撞到了一边。他手中的碎瓷片也随之落地,在空中划过一道不情不愿的弧线,最终跌落在了稻草上。
      这些,江轻竹都恍若未觉,她依旧直挺挺地跪在石宗的面前,颤抖着声音道:“师父,我知道您不愿原谅我。竹儿本应死在十几年前,是您给了竹儿重生的机会,是您抚养竹儿长大。但您的复仇之心,恕弟子实在不能认同……师父,若是杀了竹儿能让您觉得解气,那就请您将我这条命拿去吧!”
      “竹儿,你这是在说什么!”岳铭在旁边焦急地大喊,三师兄平彦却叫好,其他几个师兄弟皆面色铁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处置。
      石宗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这个一贯乖弱如小兔却胆敢忤逆自己、质疑自己的女弟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一直被自己看做小孩子,一直以为最为乖顺的徒弟,有了自己的主见,而且竟如此坚决?
      这时,平彦已经将石宗身上的捆绑解开,另外几名师兄弟也解开了捆绑。
      江轻竹依然跪在地上,高高抬起头,毫不掩饰与畏惧地望着自己的师父。
      此刻,石宗只要将内力汇聚于一掌,再劈头对着江轻竹一击,这名逆徒,立刻便会死于当场,再也不会给自己惹麻烦了。
      其他人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皆紧张地沉默着,这柴房本就只有一柄蜡烛支撑着微弱的光明,此刻,似乎连烛火又暗了几分。
      黑暗与肃杀,似密密麻麻的丝线,在这房中无限交织。
      最终,仿若几百年的光阴已过,石宗缓缓叹了口气,对江轻竹说:“好了,先起来吧。”
      听到这话,岳铭面色一喜,其他几个师兄弟也暗暗舒了口气,神色放松,三师兄平彦显然不满师父的处置,但也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未再多言。
      就在这时,柴门外有官兵叫喊:“小先生,话问完了没有,若问完了便请快出来吧,里面皆是穷凶极恶之徒,莫要被钻了空子。”
      听到这话,石宗与几名徒弟对视一眼,狠厉冷傲的光影从其眸子中一闪而过,几人不用说话,只彼此一点头,便做好了冲杀出去的准备。
      江轻竹一瞧状况,心中暗暗叫了一声不好,却已来不及制止。后脑一痛,她便觉得自己坠入了无底深海,意识如晨间炊烟,一瞬息便被吹散地无影无踪了。

      “这是到了哪里?”江轻竹看了看一旁正在包扎伤口的大师兄,略带迟疑地问。这马车里,只有自己与岳铭两人,从车外的驾马呼喝之声,她大体知道师父等其他人应该是骑马而行。
      “刚刚过了国界,现在已是北亶之地了。”
      什么!江轻竹不可置信地将这话反复咀嚼了两遍,疑道:“怎么……”
      岳铭看出了她的疑惑,回道:“从逃出来之后,我们便马不停蹄地向回赶了,也多亏你带着的王爷的玉官牌,否则我们也不会如此轻易便通过关卡。”
      江轻竹恍然大悟,当时博璟借用给自己、让自己假借其名义探望师父的玉官牌,看来此刻已落入师父等人的手中。愧疚之意泛起,看来这次是辜负了亲王的一番好意,自己还变相助力了师父师兄们的逃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实在是对不住那位有意相帮的小王爷。
      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江轻竹沙哑着声音问:“师兄,我们回北亶后便能高枕无忧了吗?这次的事情,镇威亲王和李将军肯定已经上报北亶王庭,我们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岳铭安慰性地对她笑笑:“不要担心,我们有贵人相助,他能护我们周全。”
      江轻竹心中漏了一拍,看来,仍有人与师父抱有同样想法,且这个人一定不是普通的贩夫走卒,说不定还是朝中有权有势之人。
      “师父……他为何不杀了我,还带着我……”江轻竹喃喃低语,不知是想向师兄问出个答案,还是有所感怀,无奈空叹。
      “这,你从小在师父身边长大,师父怎么可能杀你呢。”岳铭安慰她道。
      “那既然不杀我,那就放了我吧,以后我自己一个人流浪江湖……”江轻竹噙着泪说。
      “竹儿你不要胡闹,你一个小女子,怎么流浪江湖?乖,不要闹了,跟着我们回去,起码我们能护你一世衣食无忧。”岳铭着急地说道。
      “一世衣食无忧?用什么换来的?”江轻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克制心中澎湃的情绪,继续说道:“我们这样狼狈回去,你们明面上的官职一定不得再担任。你说有贵人相护,那还不是要你们像从前一样,当暗探,当刺客,这样才换来你口中所谓的衣食无忧啊!”
      岳铭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显然,他知道江轻竹说得是对的。
      “我宁愿死,也不愿意要这些献血和杀戮换来的衣食。你们要不就杀了我,要不就放了我。否则,我总能找到机会自行了断。难道,你们还能看管我一辈子吗?”
      这番话落在岳铭的耳中,令他若腊月严冬吞了一斛冰水一般。他叹了口气,正了正神色,说道:“竹儿……我将你带在身边,明着是师父的命令,但其实,是有我自己的私心的。”
      江轻竹心中一动,大体知道他想说什么,正在想着如何开口阻止,岳铭已经将下一句话说出了口:“我从很早便喜欢你,想要娶你做妻子。以前,师门之中事务繁多,再加上你年龄尚小,现在,我已经去求师父将你许配给我,师父也答应了。等安顿下来后,我们便成亲。从此之后,我来护你一世周全,再也不让你孤单零落,这样不好吗?”
      江轻竹铁青着脸,盯着岳铭略带着焦急与期许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道:“可大师兄,我不喜欢你,不想嫁给你。”
      此言似一记重锤,正正击中岳铭的前胸,他的脸色霎时间如涂了石灰一般。他局促地将脸转向一旁,半晌没有说话,身体微微颤抖,努力压印着汹涌而来的伤心与失望。
      一贯英勇能干的大师兄,此刻却如同被遗弃地孩童一般,实在令人心疼。大家从小一同长大,江轻竹也不想如此伤他的心,但此事非得要快刀斩乱麻。从前,大师兄从未如此直白的表露过心迹,自己也没有机会将话说明白,此刻能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不失为一件好事。
      “大师兄,你配得起更好的人,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就此将我放了吧,若是还留我在身边,难道你们不怕我再闹出什么乱子吗?”江轻竹板着脸,努力表现得毫无情谊。
      过了许久,大师兄才背着她,说了话:“竹儿,这几天你或许是累了,休息一下吧。其他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接着,他便掀开马车的帷帐,坐到前面去驾马了。

      大师兄离开后,江轻竹在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为今之计,只有伺机逃跑这一条路了。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却觉之前的灵巧消失殆尽,浑身上下如灌了铅一般,想要提气施展轻功,但总觉得像是背着一座大山,哪里也飞不去。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师父那一记手刀,将自己的武功也打散了?
      江轻竹觉得一阵慌乱,连忙盘腿运势调息,可许久之后,仍然觉得浑身上下疲惫不堪。
      直到入夜,他们进了一座小客栈歇息,她才明白了自己浑身无力的缘由。

      入了客栈,几人定了房间简单休整了一下便下来吃饭。饭桌前,一行人沉默地用着面前的几碟不甚光鲜的小菜,几位师兄许是饿了,大口嚼着手中的炊饼。石宗与江轻竹成了这桌上不甚合群的存在,两人皆只是沉默地吃了几口,便停下了筷子。
      江轻竹不敢说话,只偷偷看了几眼师父,此刻的石宗发丝凌乱,紧蹙双眉,唇上泛白,身穿一般贩夫走卒的粗布衣服,一点也看不出往日武林宗师的气派。他只闭目养神,不与任何人交谈,甚至一丝眼神交流也不愿给付。
      “竹儿,你再多吃一些吧,赶了两天一夜,你肯定饿坏了。”岳铭劝道。
      听到“两天一夜”这句话,江轻竹有些惊讶地睁了睁眼睛。
      若真是两天一夜马不停蹄地赶路,现下确实应该已经在北亶境内了。之前,她还有些期许是大师兄骗她,但看这小客栈之中人的穿衣打扮口音,确实与南亥人不太一样。
      师父的功力这么厉害?这两天一夜,自己一直在昏迷?
      旋即她又想到,真是入了北亶之地,自己完全不熟悉,那应该逃去哪里呢?也不知吉卿此刻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南亥,他会不会还在驿站外等着,想要找机会接自己回去呢?
      种种思绪让她本来便沉重的心绪愈加悲观,面前的饭她原本是不好意思吃,现在却是吃不下去了。

      “竹儿,再吃些吧,你本身就有饥痨,若是饿极了,损害了身体,那可怎么办?”岳铭又揪了一块炊饼,递给了江轻竹。
      “这,我这会吃不下,要不我先收起来,等到路上再吃吧。”江轻竹不愿弗了大师兄的好意,从怀中取出帕子,将饼包起来放进怀中。
      “这……”岳铭似乎有些为难,想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客栈的门突然被大力拍响。
      是谁又在深夜投宿?石宗微微睁开了双眼,紧盯着小二正手忙脚乱打开的大门。石宗等几名师兄弟也神色紧张,手不自觉地微微成拳,浑身紧绷,只待看清来人便要动手。
      门一打开,寒风便打着旋冲了进来,客栈昏黄的灯光之下,将来人的身影照了出来。
      原来是从南边贩了茶叶回北亶的商贩。这队商贩有五六人,见客栈大门打开,便急匆匆地鱼贯而入,口中还不停地喊:“冷死了,冷死了,小二,快烫几壶酒来。”
      这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个皮肤黝黑、目光泛着精明的汉子,一看便是经常风餐露宿的生意人,其他人应该是他的伙计,各个膀大腰圆,一看便是打架的能手。这也难怪,来回贩运就怕劫道的土匪,多几人也是应当。只是其中有一人很是奇怪,满脸污泥,头发不知多久没洗,肮脏不堪,虬结在一起,垂在他面前,让人瞧不清他的真容。他还一瘸一拐,好似有些残疾。
      虽然是忙忙碌碌的赶路人,但他也确实过于邋遢了。
      见是商贩,岳铭等人便放松了下来,江轻竹也未作留意。只有石宗还犹疑不定,将目光来回在几人身上上下扫视,似乎因为实在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没有说什么。
      另一边,岳铭继续刚刚被打断的话,他面露难色地对江轻竹说:“竹儿,你还是现在吃吧,路上估计没什么机会吃。”
      “这是何意?”江轻竹疑惑。
      岳铭端来一碗水,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倒出一些药粉入水,然后将水端到了江轻竹的面前。
      这……
      她可算知道自己为何这么长的时间都在昏迷还浑身无力,原来早就被下了药。
      “你,你们……”江轻竹一时语结,不可置信地看着大师兄,“原来你们一直在给我下药?”她的声音因为羞愤而有些颤抖。
      “放心,竹儿,这药只是让你昏迷,不会伤害你的身体。而且里面还放了糖,还能避免饥痨发作损害你的身子。其实,只要你不跑,这药你吃不吃都是无所谓的。”岳铭急急地解释道。
      看来是之前自己被打昏的时候,又被灌了迷药,自己才会在马车上无知无觉地躺了这么久。
      “我不喝。”江轻竹坚决地说。
      “好,这会儿先不喝,待你入睡时再喝。竹儿,你就当是睡了一觉,待醒来的时候,我们应该就能到了。”岳铭继续安慰道。
      一旁三师兄平彦看不下去了,哼了一声,说道:“大师兄,她不愿喝就强灌下去,若是现在就这样迁就她,以后你们成了亲,她还不得骑到你这当丈夫的头上去?”
      听到这话,江轻竹脸色一白,脱口而出:“我不嫁!”与此同时,隔壁桌突然传来“啪嗒”杯碟破碎声,原来,是刚刚那个跛子放酒杯的时候不小心,将杯子砸碎了。

      店小二心疼地上前来,大呼小叫道:“哎呀,客官你怎么不小心一些,我们这穷乡僻壤,碗碟都金贵着呢。”
      领头的壮汉哈哈一笑,冲小二一作揖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兄弟手脚不是很灵活。你估个价,我们照价赔偿就是了。”
      听到这人这么说,小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低声喃喃地叹息,手脚麻利地将碎掉的杯子替换下去,又拿了个新的来。
      这小插曲并未引起岳铭等人的注意,石宗也依旧安坐在原位合目抱臂休息。但只这一瞬,江轻竹却浑身僵硬,眼神发直,额间不自觉地渗出了汗水。
      岳铭见她似乎有些不对劲,还以为是刚刚平彦的话令她不高兴,连忙宽慰道:“竹儿,你不要将三师弟的话放心上,他只是嘴上厉害,其实心里还是很关心你的安危的。至于成亲,待我们安顿下来,再从长计议,好吗?”
      这番话说完,岳铭本人也没有把握江轻竹能够听从,他本预备着被江轻竹怼上一怼,却不成想江轻竹却没有反驳,反倒冲他点了点头。只是这小姑娘神色紧张地仿佛背后有蛇,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但能点头便是好事,岳铭心中欣喜若狂,他以为,师妹终于想通了,自己长久以来梦想的成亲指日可待。他喜上眉梢,用极温柔地语调说:“那竹儿你将饼吃完后便将回房休息吧,这药……”
      江轻竹二话不说,接过来一饮而尽,喝罢,在众师兄惊异的目光中,扯了个勉强无比的微笑,说道:“我先上楼休息了,师父师兄,你们也早些歇息吧。”
      接着,便起身向楼梯走去。她身后的师兄们不知道,就在她转身的一瞬,她与邻桌上的一人,快速地交换了个眼神。
      这个人,便是那队商旅中的跛子。他,正是乔装打扮的云邺章。

      江轻竹回到房间,支撑不住躺倒在床上。迷药开始发挥作用,她只觉得脑中被灌入了石膏,运转一点一点迟缓起来。
      那声杯盘破碎的声音,让自己正巧对上了那双熟悉至极的凤目,那双似星辰耀海的眼睛,微微带些血丝,却镇静而沉着,一如两人共在宫中对坐共阅奏章时的模样。
      江轻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思绪似洪流孤木,上下浮沉,不知何时能靠岸,安定下来。
      刚发现云邺章时的她,沉浸在爱人来救自己的欢呼雀跃中,又害怕师父他们瞧出端倪,紧张地不知所措。此刻,之前的喜悦又化为对云邺章的担心。现在他们在北亶境内,他肯定无法带多少侍卫。那一队伪装成商旅的人,江轻竹依稀记得好像有几人来自羽林军,但只这几个人,要对上师父师兄他们,恐怕难占到什么便宜。若是两方交手,势必有人受伤,可无论哪一方受伤,都是江轻竹不愿意看到的。
      想到这里,江轻竹鼻头发堵,眼泪打湿了头下的枕头,但她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手去擦了。刚刚之所以爽快的喝下迷药,就是希望师兄他们能放松警惕,不要严加看守,这样,吉卿救自己的时候,说不定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最后,她实在支撑不住,手中的疼痛也不能阻止她的神智昏沉,最终沉沉睡去。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默默期望着,若是醒来后便是回到吉卿的身边,那该有多好。

      自从江轻竹当着自己的面被掳走,云邺章便似发疯了一般。他听不进方衔玉和高公公劝慰的话,只一心点了几个能干的羽林军将士,便带着他们一路追寻打听,马不停蹄,不知休息。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在这间小小的客栈之中,找到了石宗等人的行迹。
      因石宗在大殿之上见过自己的面容,云邺章便乔装成邋遢肮脏,毫无战斗力的跛子,堂而皇之地与其他将士进入了客栈。这番乔装其实并不费力,他本来就连日奔波,双目赤红,胡子凌乱,一看便是风尘仆仆的劳累旅人。
      他坐在一旁,耳力通灵,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江轻竹一桌。待看到她要被下药,他咬紧后槽牙,恨不得当场便要夺人,后面又听她要与人成亲,再也控制不住,一手捏碎了那可怜的酒杯。
      好在,杯裂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明显是看到了自己。云邺章心中一松,冲她递了个眼神,让她放心。显然,她接收到了那句无声的安慰,表面镇静地回房休息去了。如此,只等入夜,便可趁机将她带回宫中。
      此番若是能顺利救出江轻竹,自己发誓,一定不让她再离开自己半步!云邺章在心中默默立下誓言。

      偏僻的小客栈,难得住满,老板高兴地拨拉着算盘,他不知道的是,二楼客房之中,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到来。
      虽然连日奔波,但此刻的云邺章根本睡不着。他默默在心中盘算着时间,只待石宗等人睡熟了,便偷偷将江轻竹带走,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终于能将这日日思念的人带回家,他的精神便愈加亢奋。他带来的几人都分散在周边的几个房间,只等他发出暗号,便会内外配合,势必要将江轻竹顺利带回去!
      夜色渐沉,只能听到客栈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带着北地的荒凉与孤寂。云邺章看着桌上不断跳动的烛火,突然,耳朵捕捉到一丝极轻微的摩擦声。
      他一个翻身坐起,细细分辨声音的来源,观察之后,心中一惊。在房间的窗户纸上,不知何时被捅破了一个洞,几缕微不可查的白烟,从这洞中溢了出来。
      不好!云邺章心脏一紧,连忙用布捂住口鼻。抬脚踹开房门,奔了出去。
      他这一出去,与放迷雾的人正正打了个照面。云邺章依稀记得,这是江轻竹的一名师兄。看来自己的伪装并没有让石宗放松警惕,还是来了个夜间突袭。也对,石宗等人此刻如丧家之犬,为两方朝廷所不容,自然如惊弓之鸟,对于一切接近他们的人,不论如何,都要先处理掉,宁错杀不放过。
      两人相见,皆一句话不多说,抽出兵器便打作一团。云邺章从腰间抽出软剑,那名石宗弟子则以短刀相应。北亶人本就善用刀器,毕竟他们从小第一个接触的兵器便是龙嗍刀。
      一时间铁器碰撞的铿锵声在这条不宽的走廊之中乍响,两人跳转腾挪,一招一式皆互不相让。
      但终究云邺章灭敌的心思不坚决,他知道这人是江轻竹的师兄,若是杀了他,竹儿免不了伤心难过,因此手下有所留情。但另一人却抱着必杀之心,招招凌厉,直击云邺章命门。因此,虽然云邺章的武功更胜一筹,但还是和那人打成了平手。
      很快,打斗之声便引来了双方阵营的其他人。云邺章对赶来的将士使了个眼色,立刻便有两人上前来,缠住了与云邺章打斗之人。云邺章趁机脱身,无暇顾及其他,直冲江轻竹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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