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回宫 ...

  •    望着气势雄伟若巍然泰山的皇城城门,江轻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皇城,出来难,进去更难。
      她看了看自己已换回的太监装,决定,硬着头皮上去试一把。
      江轻竹清了清嗓子,仰首阔步走向宫城门,毫不意外地,被门口的侍卫拦住。
      侍卫厉声喝问:“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宫门!”
      此刻若是一副讨好怯懦的姿态,一定会被当成无知草民赶出去的。
      江轻竹努力将不悦与高傲写满全脸,沉声道:“萧宇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守城的侍卫彼此对视了一眼,他们见江轻竹身着的墨绿宦官长服,知道她应该品阶不低。
      其中一人冲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便小跑离开,不一会,一个头戴攒缨头盔的八尺大汉阔步走来,明显,是这些守城侍卫的头领。
      他疑惑地上下打量江轻竹,心中拿不定主意。江轻竹努力昂首挺胸,面沉似水,对将军说道:“本公公是昭晖宫的人,将军不必怕,只管将萧将军或者方将军唤来,一切自然明了。”
      那名头领一听昭晖宫,心中一惊,思忖着,应该不会有人如此胆大,敢冒充是皇帝身边的人,想来,面前这名年轻的小公公,或许所言非虚。
      他连忙点头称是,陪笑道:“那公公请稍后,末将去去就来。”
      今日是萧宇当值,很快,他便来了,见到江轻竹立时喜上眉梢,快走几步上前,与江轻竹互相施礼拜会。
      毕竟江轻竹可是为他赢得了皇帝的夸赞,不管如何,都是自己的福星啊。
       “萧将军,今日圣上有急事让我去办,事急从权,故而未带宫牌,还望萧将军能行个方便。”
      江轻竹努力地表现出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遮遮拦拦地悄声对萧宇说。
       “没问题!公公是自己人,这点小事,本将还是能做得了主的。公公若不嫌弃,本将亲自送公公回昭晖宫。”
      “那便有劳萧将军了。”
      “不妨事,不妨事,哈哈哈!”
      日落西山,余晖轻拂宫城,将殿宇的影子拉得极长,江轻竹跟在萧宇身后,踏过这些深深浅浅的影子,一路极为顺利地走到了昭晖宫的门口。
       这一路上,萧宇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江轻竹聊了起来,江轻竹心中绷着弦,小心翼翼地应对,好在一直走到昭晖宫门口,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她不禁偷偷揩了揩额角的汗。
      今日奇怪得紧,还没到落锁的时辰,昭晖宫的大门竟然紧闭着,透漏着一丝不寻常的诡异气氛。
      萧宇上前扣动门环,过了许久,才来了个小太监偷偷开了一点缝。
      他一见是江轻竹,欣喜若狂地开了门,喊道:“江公公,你可算回来了!”
      江轻竹满头问号,不明白为何他见到自己,有种劫后余生的狂喜,心想自己与他并不熟识。
      她与萧宇告别,然后跟着这小太监向内走去,越向内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越浓,这气息太熟悉了,与自己在受伤的师兄师姐房中闻到的别无二致。
      心慢慢地提到了嗓子眼,江轻竹直觉不好,双腿跃跃欲试,想着是不是现在逃跑比较好。
      一走进寝宫前的广场,她猛吸一口气,腿软得又要下跪了。
      只见,整个昭晖宫的宫女太监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大家皆低头缩肩,很是恐惧的样子,广场上虽跪满了人,却静得出奇,簌簌秋风过境都如同天雷般激荡人心。
      再顺着血腥气望向一旁,三个太监趴在长椅上,仅着亵衣,浑身是血,一动不动,显然是已被杖刑活活打死了。
      江轻竹看到这副场景,不觉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头,她努力忍住呕吐,连忙将头深埋,跪在地上,口颂:“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此时,云邺章正高坐在层层玉阶的尽头,看向江轻竹的目光略带些寒意,手指在金缀椅背上轻点,面色如深山静潭,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发话,在场所有的人都不敢乱动,尤其是江轻竹,此刻的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芒刺在背的感觉。
      好在,有一个人,可以安然无虞地说话。只听高公公醇厚的声音响起,他语气之中蕴着亲切的笑意,对江轻竹说:“江公公,太好了,你平安归来了。”
      他走过来,将江轻竹指引到云邺章的面前。江轻竹站在这沉默阴沉的君主面前,也不知该作何表现,恐惧之下,大脑空白,只能说了一句:“陛下,奴才回来了。”
      过了许久,雕塑一般的云邺章终于动了,他缓缓站起身,经过江轻竹身边时,低声说了句:“进来。”
      便向寝宫内走去。 江轻竹在心中哀叹一声,认命地跟着云邺章进了寝殿,高公公在后面,将寝殿的门合上了。
      沉默,殿内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云邺章无波古井般的双眸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江轻竹,却始终不发一言,昏暗的宫灯映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高山峭壁般不怒自威的侧影。
      江轻竹心中打鼓,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本以为他看到自己会很高兴的,怎么一副心有怒气却隐忍不发的模样。
      不对啊,他有何道理生自己的气?自己可是被掳走的啊。按道理说,此事也怪不得自己。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冒着丢脑袋的风险打破沉默,她用略带些可怜的话音说:“那个,陛下,我是被人绑走的。”
      “朕知道。”云邺章说。
      “您知道?怎么知道的?”
      “吴小四看到你被一个小太监唤走,便留心跟了出去,直到看到内务廷的赵江跳出将你打昏带走,才回来禀报。”云邺章用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说。
       “哦,这样啊。那外面被杖刑的……”江轻竹想起那血腥的画面,不禁打了个冷战。
       “赵江的帮手。其中一个你应该识得,就是叫你出去的那个小太监。”
      刚刚只扫了一眼,便被满眼的鲜血吓得不敢再看,哪有什么心思再关注是何人。
      江轻竹想起那张哭得似泪人的小脸,心中凄惶不已,直觉一股寒气侵骨。
      虽然他诓骗了自己,但也罪不至死吧。
       “这,这样啊……赵江是何人?我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他啊。”江轻竹心下疑惑。
       “赵江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让他这么干的。幕后之主暂时找不到,寻到赵江时,他已经服毒自尽了,而他的这些个帮手,哼,一问三不知,只有被活活打死的命了。”云邺章的话裹着千里雪漠冰霜,江轻竹感觉他比那血腥的画面,还可怕。
       “那,那也不用打死吧……这有点罚得太重了吧。”江轻竹哼唧道。
       “哼!”云邺章嘴角挂着冷笑,说:“敢动我昭晖宫的人,你觉得,罚得重?今日不杀他们,昭晖宫中的每一个人,包括朕,都难得平安。这些道理,要朕给你说明白吗?”
      说出这些话的云邺章,咬牙切齿,面容扭曲,脸色铁青,这副恐怖模样让江轻竹不敢搭话。
      一阵沉默后,云邺章长叹了口气,问道。 “你是如何逃出的?”
       “那个关押我的仓库屋顶有个小窗,我轻功好,从那里逃出去的。”
      “是吗?逃出后,你去了哪里?怎的现在才回来?”
      “我……迷路了嘛,光顾着逃跑,没想到跑到了宫城之外,之后在皇城宫门口拜托萧宇将军,他将我带了回来。”
       对于这些话,云邺章没有做出任何表情,江轻竹心中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被绑架又不是我的错,我怎么感觉,您好像在生我的气啊。”
      听到这句话,云邺章才微微收起盛怒的表情,侧过脸去,说道:“朕没有。”
       虽然语气僵硬,但江轻竹却从中听出一丝赌气的味道。
      她突然想起一事,便试探地问:“陛下,您之前并没有严令守宫的侍卫看管小人,为何?”
       听到此话,云邺章难得一见的有了一丝窘迫,他不答反问:“那你呢,你不愿呆在宫里,既然逃了出去,为何又主动回来?”
       听到这问话,江轻竹才惊呼,差点忘了大事,她将在怀中揣了好久的陈情书奉到了云邺章的面前。
       “这是踏林郡百姓的陈情书,他们的郡守陈素欺压百姓,横行乡里,他们又受了蠼灾,逼不得已,才来蓬都。但城门他们又进不来,都缩在城墙根底下,很是困苦。”
      她顿了顿又说:“而且,目前看来,陛下御批的赈灾银钱,并没有用在百姓身上。” 她将自己在城门口的见闻一一讲给云邺章听。
      听罢,云邺章将陈情书展开,凝眉读着,他握着麻布的手指渐渐用力,关节发白,江轻竹甚至看出他在微微颤抖。
      但最终,如脱力了一般,云邺章重重将陈情书放在桌案上,背过身去,在阴影之中,压抑平复刚刚的战栗。
      “陛下,快些下命令,将这狗官法办!还有,那些赈灾的银子,陛下不过问过问?” 但没想到,迎来的是云邺章长久的沉默。
      江轻竹看着他愁苦的面容,恍惚觉得,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反倒有几分荒野弃婴的悲切。
      过了许久,云邺章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朕也想。只是满朝文武,大半都是些魏广的人,皆是些贪财恋势的鼠辈,其他人……哼,要不□□缩脑,不敢言语,要不安于现状,得过且过,朕倒是想派得力之人赈灾,又有何人可选……而这陈素,哼,被弹劾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虽被压着,但朕也有所耳闻,虽想办他,又有何人敢冒这个头?”
      江轻竹听出他话语中浓浓的自弃意味,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突然,她心下冒出了个想法,她略带迟疑地问云邺章:“陛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一些官职很低的人,一步登天,担当重任?”
      “你何出此言?”
      江轻竹便将自己遇到李崇思的事详尽地告诉了他:“今日在城门口,有位廷狱司主管判案的卫尉李大人,散尽家财为百姓赠粥,虽不在其位,却能公心忘私,令人佩服。如果他能来主持赈灾的事务,或许百姓们能有一些活路……”
       “李大人?”云邺章微微低头沉思。
      “是李崇思吗?”
      “姓名我不知……陛下是认识这个人吗?”江轻竹心中奇怪,为何云邺章会知道一个小小的卫尉。
       “应该是他了,先帝在时,他的祖父官至大田主事,只可惜其祖父与父亲去世得早,且家中人丁单薄,很快便没落了,家中又无入仕的叔伯兄弟,到他及冠时,朝廷也只是念及其祖父功德,给了他一个卫尉的官职。他一直自认为名门之后,对魏党之流不屑一顾,想来,敢如此大庭广众之下直言朝中苛弊的李卫尉,应该就只有他一个了。”
      “陛下竟然如此了解他,那是不是可以尝试尝试?委任他来赈灾?”江轻竹满怀期待地看向云邺章。
      云邺章状若无意地扫了她一眼:“你…对他印象不错?”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当然是印象不错了,否则也不会推荐他?如此清正的臣子,实属不多见。江轻竹心中腹诽。
      但见云邺章面色古怪,看似认真读着手中的陈情书,但却又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与紧张,江轻竹心中起疑,问:“陛下为什么这么问?难道陛下对李大人印象不好?”
      云邺章转过脸望向江轻竹,看着她天真发问的小脸,嘴角抽动了一下,略带尴尬地说:“自然,不是。”
      “既然这样,那陛下想到法子了?让李大人主持赈灾的法子?”
      “此事不能草率。”云邺章沉吟片刻,叫来了高公公:“想办法将卫尉李崇思日常拟的案宗拿来,注意些,别让人发现。”
      高公公领命退去,正当江轻竹心中暗惊高公公还有这等本事的时候,云邺章又将高公公叫住。 “陛下有何吩咐?”
       “布膳!”说着,云邺章看了一眼江轻竹。
      高公公笑得眯起了眼睛,告罪道:“是,是,老奴疏忽了…”
      很快,几样精致的小点便送了上来,江轻竹早就饿得昏头转向,饥痨的症状又有所露头。
      距离她中午逃跑途中的那顿午饭,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时辰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云邺章,期待他动筷的时候能喊着自己。
      没想到,云邺章拿起筷子,直接将之递到江轻竹的面前。
       “吃吧!”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对于江轻竹来说不亚于天籁。
      她高兴地重重“嗯!”了一声,接过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吃了一会儿,江轻竹奇怪地抬起头:“陛下,你不吃吗?”
      “不必了,朕用过了。”
       “那…这晚膳是专门为我要的?”江轻竹有些难以置信。
      “否则呢?”云邺章头也不抬地反问。
      江轻竹胸腔之中一阵暖意,刚想开口感谢,却听云邺章接着说:
      “多吃些,吃过后将这些折子看完再睡!之后,朕还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
      这一句话将江轻竹的热血浇凉了一半,看来又要被压榨了,她讪讪地收回感激地笑脸,闷闷地答了一声“是”,继续低头扒饭。
      她未看到,云邺章望着她有些垮掉的小脸,露出一丝堪称为愉悦的笑容。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