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C]心灵终程》真的懒得取名

4、春枝（4）

　　白发斗士在双鱼宫里发着呆。
　　忽然他站起身转到宫后阴影处，亲眼见两个冥斗士大摇大摆经过双鱼宫。那是天牢星哥顿和天魔星奎因，这两个人都是拉达曼迪斯的下属，怎么忽然到这来了。或许是双鱼宫主人布下的玫瑰干扰了魔星的判断能力，两个魔星居然都没察觉宫中有人；哥顿看那铺满通往教皇厅的玫瑰之径，明白这是杀死天贵星的那种玫瑰花，于是嘿嘿一笑，右手化作巨斧生生将道路劈开，那玫瑰花也尽数被劈散。
　　所以说他的玫瑰并没有什么用，只能骗骗不知情的人。米诺斯躲在角落想道，趁两个冥斗士走远，刚欲走出阴影追上，却又被一阵不详之风及时刹住脚步。他小心探头望去，又是一个魔星，且仍然是天猛星军团之人天捷星西路费都，拉达曼迪斯三大得力干将都在这了，怎么回事？
　　奇怪归奇怪，米诺斯也难得没有什么归属感。确定这三人小宇宙渐渐接近教皇厅，米诺斯才敢从阴影中闪出。通往教皇厅的玫瑰道路被劈开，现在是他也可以安然通过。米诺斯一路谨慎向教皇厅走去，最后停在教皇厅前唯一的岔道后。
　　更重的脚步声接近了，谁这么大摇大摆通过？米诺斯有些疑惑，刚想转头肩却被什么人猛然一拍：“是你！我记得你，你怎么在这？”
　　他转过头，对上一张有些显老却精神蓬勃之人：“……天秤座？你不是死了吗？”
　　童虎大大咧咧拍拍自己胸脯：“是死了，但女神把我救活了。刚才那条玫瑰通道怎么破坏成这样？前几宫好像发生了什么战斗，一些斗士被什么东西重力劈死，这里发生了什么？”
　　“冥斗士入侵了就变成这样。”米诺斯说，“天牢星哥顿、天魔星奎因，还有天捷星西路费都都来了圣域，也不知道他们做什么，不过这三个人都是天猛星的得力干将。怎么，你要去对付他们？”
　　天秤座活力且自信满满：“当然！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而担心之后还有冥斗士出现的米诺斯眼见着童虎莽撞冲进教皇厅，无奈扯扯唇也只好跟着进去。然而他之前看到的那两人却突然不见了一样，教皇厅中只有满地圣斗士的鲜血。立在当中的天秤座分外悲痛且震惊，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忽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出现在两人身后，开始一番自我介绍便直逼童虎：“天秤座？中了我们冥王一剑居然还没死，可惜你的好运就要终结在这了。把雅典娜的圣衣交出来吧。”
　　雅典娜的圣衣……米诺斯明白了，难怪这三人突然离军出现在此。
　　可童虎不明白，这莽虎叫嚣着便冲了上去与哥顿激战，天魔星就好像看戏一样并未打算顺手解决站在一旁的自己。不知何时哥顿突然一道巨斧向自己劈来，极难躲闪，米诺斯只能摸向自己口袋，准备在巨斧终结自己前先自我了结。
　　一条飞龙向他游来帮他挡住那攻击，再一看天秤座，童虎正一面顶着巨斧一面朝他露出大拇指。“快走吧！这里我来顶着！”
　　天魔星终于动了，却是向米诺斯飞来：“既然如此我就先了结这个不知好歹的虫子了！”
　　“那可不行！”
　　天秤座挥来百条霸龙，逼得两个冥斗士不得不闪躲，顷刻刚才还在与哥顿巨斧死搏的童虎拦在米诺斯面前，“你快走！我帮你拦着！别在这碍手碍脚！”
　　米诺斯慢慢后退，觉得自己真是受到了来自两方的极大侮辱。他边跑向他在圣域十五年从未踏足过的女神像，忽然联想到拉达曼迪斯的手下肆意妄为到能在他的军团中安插冥斗士，那个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他队伍里的地暗星尼奥比，感情拉达曼迪斯的下属都是如此大胆的。
　　可能他跑得太慢，又或者一黄金两魔星战斗结束得太快，米诺斯即将接近女神像之时，忽见一道金光飞速超越了他重重砸在女神像前。他猛转头，发现追来的却只有奎因一人。哥顿战败了？他跑去童虎身边，发现这位黄金就连圣衣也被打散。
　　一时间米诺斯不知从何说起是好，他眼尖瞧见童虎掉在地上的装有红色液体的瓶子，又见奎因正以即将胜利的姿态缓步向他们走来，并拿起那个瓶子。
　　童虎顾不得伤势，面色大惊：“女神之血！……”
　　然而为时已晚。奎因面带凶色赤拳粉碎了小瓶，天空忽然降下花瓣，却不是双鱼宫被劈散的玫瑰，他只是分心了那么一阵，好像感应到有熟人前来，便恨恨转过头做起手式要终结这两个人：“为我的战友忏悔吧！”
　　“该死的是你！”
　　天秤座爆发出惊人意志，小宇宙熊熊燃烧，如烈火颂歌，又是金光化龙，尽数向奎因轰去。
　　看起来暂时死不了，米诺斯看了眼天秤座，这地上的雅典娜之血被毁掉便无法使用了。就不知雅典娜要如何获得她的圣衣，他来到天秤座身边，“你是怎么复活的？”
　　童虎却觉得这是一个题外话，沉浸在没有完成雅典娜交给他的任务的悲伤当中的天秤座支着身体向女神的雕像走去，宛如走着一条忏悔之路：“是女神使用她的血液让我复活，如今神的血液就在我的心脏里……可是雅典娜啊，你如果是预见到会有这么一个状况才将我复活，却叫愚笨的我给毁于一旦……”
　　“原来如此，你竟敢同我的主子一样，天秤座的童虎！”
　　“我早就提醒过你了，来的有三个。”米诺斯快速附在他耳边说了句，马上站起身远离战场，似乎不担心天秤座的死活。他将手贴在雅典娜神像上，隐隐觉得圣衣可能就藏在其中，但何故又和女神的血液有关？他只好转身，看到不祥之风的主人现身与天秤座战斗，被愤怒到忘却一切的童虎以纯粹的信念击垮。
　　在西路费都临死前米诺斯忽然向他询问“同我的主子一样”是怎么回事，西路费都听到这，一双原本流失尽生气的眼瞳又熊熊燃起：“那当然是冥王赐予我的主人拉达曼迪斯于心脏中的神之血！你们就等着成为我主子向冥王献忠的祭品吧！”
　　某种程度上可能比拉达曼迪斯更纯粹更忠诚的冥斗士在天秤座这莽虎的巨大斗力中生命就此终结，而童虎可能已经再无战斗的力量了。他捂住受伤的胸口一步一步踉跄走向雅典娜神像，米诺斯见此悄然退在一边，想看所谓雅典娜的圣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今日圣域注定不平静，一条黑色火焰锁纹向童虎抓来，将满身鲜血的他狠狠摔在神像上。
　　霎那神像发出剧烈耀眼的光芒，米诺斯清晰听到有石头裂开缝隙之声，又有什么窸窣生长之声，圣域就像突然陷入光明的幻境，而所有人醒来那巨大的女神像已经不见，一个小雕塑取而代之稳稳落在地上。
　　原来如此……是需要雅典娜的鲜血与神像接触，而这神像千古以来就屹立在圣山顶上！
　　童虎率先伸手抓住那雕像，又有什么力量支撑他站起身来，可米诺斯知晓他此时重伤不断，面对这锁纹的主人恐怕再无力一战。
　　而战斗者似乎也知道这一点，他紧紧抓着神像，上前一步把米诺斯拦在身后：“快走吧，事到如今谢谢你了。这神像就由我的意志送到雅典娜手中，然后刚才那个是辉火吧，你要打就冲我来，跟我身后这个小鬼无关！”
　　“我不杀无名小鬼，”天暴星缓缓盯着地面两人，更准确说是盯着亏他将童虎甩到雅典娜神像身上才使圣衣显露原型的雅典娜雕塑上。“只是我很好奇你是什么人？你好像知道我的招数，但我可从没见过你。但是，如果你对冥王有危害，那么我就只能毫不犹豫将你送进地狱了——在终结这个曾经伤了冥王的圣斗士前，你就乖乖吐露实情吧！”
　　话音落下，一道黑色的火纹倏然向米诺斯袭来，在他周围围成圈。地狱的黑炎燃起，灼烧空气仿佛变了形。童虎见状立刻将天秤座圣衣的盾架在米诺斯身边，咬牙切齿指责辉火：“这个火焰……你分明是想让他死！”
　　“不想死就快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米诺斯却淡然无比，视黑炎为无物。“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找死！”
　　黑炎立刻灼烧了他的臂膀，肌肤被烤焦发出的刺鼻焦味让米诺斯感觉有些呛；他捂住鲜血与烧焦肌肤结块的臂膀，白色衣袂烧成灰。可米诺斯依然没什么害怕的模样，正相反他甚至迎着黑炎走去。
　　辉火只得在他走进那火圈边缘前将火熄掉，以免他真的送死。问不出什么辉火也不再管他，反而是童虎抓着雅典娜圣衣就跑到米诺斯身边，“你没事吧？这烧得太严重了，怎么会这样？”
　　米诺斯却没有痛觉一样，只将他抓到自己身前，而自己用背对着辉火，问他：“你现在有办法带着圣衣上到天上的魔宫吗？”
　　“魔宫？什么魔宫？”童虎一脸茫然。“难道雅典娜他们此时在天上？”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带我一起去。圣域不安全了，我必须走。”米诺斯抓住他的双膀，见他一脸茫然简直恨铁不成钢。“没错，他们在天上，去的方法只有坐船，圣域人自己修的船！你听懂了吗？”
　　童虎恍然大悟：“好——”
　　可忽然他发现米诺斯与他的距离被拉开，刚才他还在抓着自己，而下一刻不知为何米诺斯就离自己很远。有什么东西在将他们吸引，在将他们周围的空间扭曲；这是什么？他还看见辉火惊愕的眼神，似乎对这种情况十分不解，而手上的日冕疾风还未挥出便停在半空。
　　再只见辉火的面色忽扭曲忽正常，忽如镜碎忽又完好；再看他与米诺斯的距离忽近忽远，甚至好似他就在自己身边似的。米诺斯，你要小心啊，童虎模模糊糊地想，身体被吸入另一空间。

　　而米诺斯再度捂住剧痛且被撕扯开伤口的肩膀站起时，已见周围漂浮着片片白云，那云近得沾了些他乌黑的血。米诺斯可不记得自己的血液什么时候是黑色了，他伸手向那沾血的浮云抓去，却抓得一手水汽。
　　他再回望身后，此情此景却让他恍然以为自己从不知道哪个夜晚回到了冥界的梦中苏醒，虽然那场景更开阔了，那书架不知为何散乱一地，可那依然就是他的裁决之馆。几位冥界侍女匆匆忙忙收集起地上的书籍，交给另一些侍女继续忙碌书写。米诺斯慢慢走过去，发现这些侍女只是重复在生死簿上写着同一句话。昔日的判官苏醒了他的本能，劈手夺过侍女的笔，质问她在做什么。
　　侍女的容颜被面罩遮住，有些茫然抬头看向来人：“是那位天贵星大人？哦……不是，不好意思，我认错了，您长得和他有些像。”
　　而他却忍不住喊出声：“安娜？”
　　侍女站起身对他行礼：“您知道我的名字？我是安娜。这位大人，裁决官路尼大人已经被圣斗士们消灭了，您要去就赶快去吧。我们还要继续工作。”
　　米诺斯自己也不清楚他是在哭还是笑：“我没教过你们这样工作。”他打开安娜刚才抄写的那份生死簿，“你一直在写着同一件事，永远重复一个时间。”
　　“啊……”侍女惊呼一声，抱过书籍，“确实不应该，但这是怎么回事呢？现在就是这个时间，我们只是如实记述下本时间发生的事。”
　　现在就是这个时间吗，米诺斯抬头望向侍女的身后，那是出口，真奇怪，他不记得裁决之馆的出口就在书馆后。可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他拿起笔，吃力地替安娜划掉她重复写上去的内容，那使命感不容违背。
　　做完这些他捂住肩膀继续向前走。
　　“谢谢您，大人，您要小心。”安娜双手绞在身前，在他身后真心向他祝福。
　　而米诺斯灰亮的眼瞳微微闪了闪，却是什么回应也没有给出。
　　前路是那么长，他不知道被辉火的黑炎灼伤的自己能走多久。他感觉伤口仍有热度，好似继续有火焰将他当蜡烛一样燃烧，那灼痛感疼入半只肩膀；米诺斯继续走。
　　他看见随他走过的路变长，断壁残垣却开始渐少，裁决之馆后的那座魔宫遍地是黑炎，而黑炎的主人不知所踪。他看见黑炎后那座魔宫遍地是星辰的粉末与熔岩，空间的扭曲正不断吞噬那些尘埃，一如圣战只是时间中的一朵水花。他看见拉达曼迪斯最信任的干将巴连达因胸口碎裂倒在地上，早已没有气息。……
　　他走进一片暗黄色的大地，他看见拉达曼迪斯的半截尸体早已冰凉，他捧起那半颗头颅竟发现他是睁着眼睛死去。旁观者默然良久，替他将剩下这半只眼合上。他继续往前走，一个不知名的女性冥斗士如同人偶碎在地面，米诺斯只略略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他感觉肩上的痛感没那么强烈了，他靠在墙壁上喘息。
　　他还没走到头。
　　他推开了下一座魔宫的大门。
　　冥斗士头一次——荒天破地般忘却了所有伤痛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漆黑的鲜血缠绕住他脚腕，不知什么在轻轻推攘着他，催促他不要驻足，继续往前走。他低下头一看，是昔日同胞的一只手臂，那位同胞用着冰凉的手背伴随血海的涌动轻轻推他。走吧，这里除了尸体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他听见另一个同胞的灵魂温柔地说，米诺斯，你已经看到结局了，现在继续往前走一点，你将见证这终局。他好像还看见更多的同胞变成尸体纷纷站起来，立在他两侧，为他打开道路，他们说这对你无边残忍，甚至这真相你不知道也好。
　　那时冥斗士觉得自己应该化为八岁那年的镰下魂，或者更早一点，二十三年前他不再有意识葬身于血腥玫瑰之下；就如他从双鱼座手中硬要来的那只白玫瑰，看似无毒无害，实则一击致命。或者继续更早一些，他让雅柏菲卡在圣域外便直接用深红荆棘杀死自己，而他安详闭上双眼，任视线被血雾阻挡，从而变得漆黑，回归死亡。
　　他感觉到此时的呼吸比当年的痛彻肺腑更为痛彻，他手脚麻木，好像已经被马车拖拽了千年，今朝才堪堪放开；他的手掌脚掌交接处只被一层薄皮肤吊着。他不觉得自己是眼眸清明的，除非这双眼睛是从血海中换来；他还感觉地上的血液流进他身体，浇熄他所有的火焰。
　　他看到时间永远结束在这一刻的星辰时钟，恍恍惚惚往前走。
　　他走的时间太长了。
　　但他终于站在叹息之墙前。
　　他看见四位黄金圣斗士相互搀扶着，墙上被轰出的巨大窟窿仍然发出黄道之光，犹如正午的太阳一般热烈。那四人伤痕累累，灵魂却万般闪耀；他们至少能笑，能那样自豪地笑。他们的灵魂此刻是共通的，同期盼那个他们打开的结局之门。米诺斯用力喘息，终于是靠在一根摇摇欲坠的石柱上。
　　米诺斯拿出那朵白玫瑰，向其中灌入小宇宙。米诺斯，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这样想，将白玫瑰插入自己的心脏。
　　他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去了哪里，但也许此时终于能归宁。他双目朦胧，不知是谁的眼睛那般尖锐，竟看到了姗姗来迟的白发斗士，那顷刻米诺斯稍稍回复了一点目力与体力，他扶着石柱安然站立，隐约觉得那四人好像有一个人转过头看他，眼中是欣喜也是讶然。那人拥有一头蓝发，在他眼中他承诺要保护的白发斗士胸口别着一朵白玫瑰，站在那为他的胜利而微笑。我活着回来了，米诺斯，你说的我都做到了。
　　于是雅柏菲卡也笑了，他看到米诺斯胸口那粉红的玫瑰富满生机，且愈发娇艳欲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