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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五 恶女子也话伤心事 忠妇人以死护旧主 ...


  •   展昭走后,白玉堂艰难地挪了挪身子,好让自己舒服些。
      原本空荡荡地屋子里多了张木床,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白玉堂瞥了眼身上盖着的被子,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着笑着竟咳出一口血来,染得被褥上一团鲜红,白玉堂皱了皱眉头。猫儿啊猫儿,你千万莫要负了白爷一番苦心。

      “昭,白玉堂只是损了些内力,只要这段时间好好休养便不会有事,苏大哥念他是个人才,不会为难他的。你也该放心了。”没有回展昭的住处,苏瑶带着展昭由后山石门出了这地下秘宫。这石门正是那日白玉堂无意中闯入并遇到梅心禾的地方。石门外是个山谷,沿着谷底有条小道蜿蜒至西边一座山峰。想必越过那座山就是他们来时的大路了。

      展昭默默记着路线,跟着苏瑶在一处草地上坐下。苏瑶很有兴致地说起这山谷的事来。展昭只默默听着,他现在对什么都不关心,他只想着怎样能和陷空岛四鼠联系上,怎样把血清宫的消息传出去,怎样把白玉堂救出来。

      “昭,外面的空气清新些,对你的眼睛复原有好处。以后苏大哥每日都陪你来外面坐坐如何?”苏瑶对展昭默不作声的样子并不着恼,他想,只要自己做的足够好,便是石头也会动心的。他从未遇到过这般难以征服地人,他苏瑶没有得不到的。

      “对了,苏大哥前几日学了首曲子,我吹给你听可好?”苏瑶从一边树上摘了片柳叶,也不等展昭答言,便自顾自吹了起来。叶笛的声音婉转动人,时而轻缓如彩云舒卷,时而悠扬如春虫嬉戏……展昭起初皱紧的眉头也因了这笛声慢慢舒展开来,眯起眼睛看向远方的群山。白玉堂说来时给了陷空岛消息,要他们尽速赶来,想来这两日就该到了。

      展昭正想的出神,笛声却忽的停了。叶子还搁在嘴边,苏瑶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展昭。展昭感受到那人的视线,眉头不自觉的想要皱起,却又强自装作毫无所觉般兀自看着远方。而苏瑶看着展昭的眼神却忽的灼热起来,这让展昭很是不安,只得主动开口道,“怎么不吹了?”
      苏瑶闻言这才觉出自己的失态,但在看到展昭有些茫然的眼神时,才恍然记起展昭根本看不到自己刚才的失态,这才故作镇定的笑了声,缓缓开口:“我发现,你越来越让我难以自拔了。”

      “是吗?”展昭嗤笑一声,漠然回答,手却握成了拳。
      苏瑶却有意忽视展昭握拳的动作,向展昭身边挪了挪,身子几乎要倚到展昭身上:“你不信?我第一次见你时,便钟情于你了。只没想到你竟是江湖中大名鼎鼎地南侠。”展昭的拳握地益发紧了,苏瑶却恍若未见般接着道,“心禾暗示我你就是南侠展昭时,我当真吃了一惊,事后却又暗自欢喜。昭,你知道吗?我苏瑶从未这般在意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苏瑶抓住展昭的手,似乎想要立刻将自己的真心拿给眼前的人看。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展昭不动声色的抽出手,站了起来。苏瑶尴尬的收回手,笑了笑,道:“那好,我们回去吧。”

      长长地甬道里,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白玉堂因为身上有伤,靠着墙坐在床上,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石门轰然而开,白玉堂偏过头眯眼看去,朦胧中一袭鹅黄身影映入眼帘。白玉堂勾了勾嘴角,冷冷哼了一声。那鹅黄身影一步步来到白玉堂床前,对上白玉堂不屑地眼神,忽的大笑出声,平时娇俏的身影直笑的花枝乱颤。白玉堂不禁皱起了眉头。

      “白大哥,你都不问我笑什么吗?”一袭鹅黄的女子终于敛去笑声,单手掩口问道。白玉堂冷哼一声,无所谓地开口:“可惜了,白爷向来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
      梅心禾脸上一僵,继而无所谓的笑笑,随意走到白玉堂床边坐下:“是吗?白大哥这话说得好生绝情。”替白玉堂将被角掖好,梅心禾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道,“心禾可是白大哥的妹妹,如何就成了别人?还是说,心禾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惹了白大哥生气?”
      “要你这般蛇蝎心肠的女子做妹妹?呵,白爷爷还不想那么短命。”白玉堂调笑着开口,说出的话却字字恶毒。

      梅心禾闻言皱了皱眉头,手里扯着的衣衫下摆被紧紧揉成一团,眼神黯了黯又立刻做出一副嘲讽的笑意:“白大哥倒是小心,不过,最后不还是栽在了这里?说来,也不知这御猫哪里来的本事,不但迷得我们主公对他百依百顺,就连,”梅心禾说着看向白玉堂,笑道,“就连江湖闻名的锦毛鼠也愿为他自损内力沦为阶下之囚。若说女子是红颜祸水,那他该不愧是蓝颜祸水了。”

      “闭上你的脏嘴,给白爷爷滚远点。”白玉堂面露凶光,竟是赤红了双眼,以前怎没看出这女人的嘴竟如此恶毒。
      “我说的是御猫,白大哥你恼什么?莫非,你真和我们主公一样,被那御猫迷了心窍?呵,怪不得都说老鼠逃不出猫爪子,果然不假。”梅心禾依旧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闲闲地说着风凉话,“可惜了,你为了他在这里受苦,人家御猫却陪着主公花前月下。哪里还有功夫惦记白大哥你?”

      “滚!你再说这污言秽语辱没猫儿,白爷爷割了你的舌头!”白玉堂凤眼一瞪,额上青筋爆出,已然怒不可遏。梅心禾被白玉堂阴狠的样子震地一愣,竟不自觉地从床沿站起退了一步。
      没想到自己这样便矮了气势,梅心禾不甘地又向前一步,恶狠狠道:“辱没他?哼,我说这些都是抬举他了。在心禾眼里,他不过是个伪君子,即使现在瞎了,也还是个害人精。若非主公护着,莫说别人,心禾第一个杀了他。”

      “住口,猫儿他义薄云天,忠义无双,以家国百姓之福为己任,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能行常人所不能行,侠之大者,无愧天地,更无愧江湖南侠之名,便是我白玉堂也自愧弗如,又岂容你这恶毒女人任意侮辱诋毁!”白玉堂愤慨至极,内息又是一阵紊乱,强压着说完这段话便呛咳不止。梅心禾秀眉微皱,看着那人平息下来,才故作恍然地笑道:“原来在白大哥眼中,展昭竟是这般大侠义、大英雄。若是心禾说展昭他滥杀无辜,不知白大哥还会不会这样想。”

      “展昭杀人,杀的定是十恶不赦之人,白爷只会拍手称快。”
      “敢问白大哥,一个种地养蚕为生的普通妇人,又哪里来的十恶不赦?”梅心禾极力保持着平静,但声音中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激动和愤怒。

      两年前,梅心禾奉命去左家堡盗取左氏拳谱,事情原本倒还顺利,梅心禾在街上“偶遇”了左家少主继而被左少主邀至左家堡做客,在探查了五日之后,终是盗得拳谱。正欲找个理由离开,却被左少主撞到她偷盗拳谱的事情,梅心禾见事情败露,只得出手杀了左少主,没想到南侠展昭偏偏此时来访。

      展昭受左堡主所托,一路追踪,梅心禾先前被左少主打伤,必须先行调养,只得到了一处农家暂避。说来也巧,那老妇见梅心禾的样子竟是痛哭失声,一口一个大小姐,梅心禾一问才知,眼前老妇正是家变前母亲的贴身丫鬟珍姨,此时一身农家妇人打扮,两鬓斑白、额上尽是皱纹,和三年前见时竟是老了太多。心禾任由老妇手忙脚乱地给她包扎伤口,心早已飘远到三年前。

      那日天气极好,她和母亲去静心庵上香,回来的路上因为贪玩竟和母亲他们走散。正当她一个人孤独无助的时候,珍姨出现了,那时珍姨还很美,她告诉自己,“我是你娘的丫鬟,夫人生前都叫我珍儿,她要我留下来等你长大,将你爹娘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她不奢望你报仇,却不能看着你认贼做父……”

      心禾睁开眼,珍姨已经将她的伤口打理好,又拿来了农家的衣裳要她换上,但心禾知道来不及了,展昭已经在门外了。
      刚将面巾拉上,展昭的影子就出现在门口:“姑娘,请交出拳谱。随我回左家堡给堡主一个交代。”
      “哼,我辛苦得来的东西,你说交出就交出,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梅心禾一副刁蛮模样,“再说了,姓左那小子死都死了,有什么好交代的。”
      “好个刁蛮恶毒的女子,若再不交出拳谱,休怪展某剑下无情。”展昭见梅心禾对他人生命视若草芥,心下厌恶之情就多了七分,又值年少,剑眉微敛,巨阙已然出鞘。

      “哼,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罢拔剑迎了上来,展昭早已见到屋内老妇,故而旋身退至屋外空地,和梅心禾刀剑相向。梅心禾武功造诣本就不及展昭,加之身上有伤,不出几招便连连败退。展昭意在抓人不在伤人,故而招招留了后路。

      待展昭一剑刺向她肩井之时,那早已被遗忘的妇人竟冲上前来,直直撞到展昭剑上。因距离太近,展昭想要撤剑已是来不及,那妇人抓住宝剑狠狠刺入,将那原本只没入几寸的剑锋硬生生穿了个透心。展昭被这一幕惊得双眼圆瞪,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普通妇人竟会有如此举动。梅心禾也惊得呆住,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天地都塌陷了。

      “大小姐,快走,走啊……”珍姨的喊声最后化作一声呢喃,梅心禾看着那死死拽着展昭衣袖的手,紧紧握了握拳抽身而去。
      展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却因这妇人临死前的坚持而震动,是什么人能让这样一个妇人拼了性命来保护?梅心禾走后,展昭没有立即追去,他将那妇人葬在了房后。拳谱最终也没能找回,因为他再也没有见过那女子。但那女子临走时恨入骨髓的眼神却是让展昭再难忘却。

      梅心禾缓缓说着,泪水不自不觉间流了满脸,她完成任务后回过珍姨的住处,也看到了珍姨的坟,孤零零一个小土丘,一个老农夫在坟前费力地刻着石碑,珍姨说,大小姐就留下来住几日,我家老头子去集市卖些草药,晚上就能回来,到时让他给你弄点伤药,好得快些。梅心禾看着那老丈一下下刻着石碑,眼泪哗啦啦就流了下来,她没有上前祭拜,她想,她欠珍姨的,她一定连本带利讨回来。

      这些事,她一直埋在心里,没人知晓。直到再次遇见展昭,她心里的恨忽的熊熊燃起,再也抑制不住。

      “珍姨一心护主,有情有义,让人敬佩。但她的死并不能怪在猫儿头上。”
      “他杀死了珍姨!”梅心禾激动地控诉。白玉堂却摇了摇头:“猫儿没有杀她,是她为了救你撞上去的,若当真论起凶手,”白玉堂抬起眼,轻蔑地瞥了梅心禾一眼,接着道,“害死珍姨的人是你。你作恶多端,盗取左氏拳谱在先,杀害左少主在后,猫儿打抱不平要拿你回去领罪又有何错?你技不如人,珍姨才会为拖住猫儿撞剑而亡,说到底,根本是你多行不义招致的恶果。你为逃良心谴责,竟将这帐算在猫儿身上,简直可笑之极。”

      “呵,哈哈哈哈……”梅心禾怒极反笑,眼中竟是布满血丝,“是,我是可笑,可笑我竟将这些伤心事说给你这向来狠辣的锦毛鼠听;可笑我竟高看了自己,以为你会怜我心禾苦衷;可笑展昭杀人错不在他,我心禾杀人就是作恶多端;可笑珍姨以死相救,我却不能替她报仇……可笑,我当真可笑的很!”
      梅心禾声音有些暗哑,参杂着强抑的哭泣,终是再说不出话来,缓缓摇了摇头,梅心禾转身向门外走去,却终是有些不甘道,“白玉堂,白大哥,我以为你会怜我,我以为那段时间的相处你对我是真心疼爱,如今看来,是心禾自作多情了。”说罢,不等白玉堂回答便径直走出屋外。

      石门轰然紧闭,白玉堂闭上双眼,脑中却全是展昭愧疚难过的双眼。即使不是他的错,那人也还是会自责的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二十五 恶女子也话伤心事 忠妇人以死护旧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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