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89、第二十五回 林中梦（2）

　　可是，那个人物已经蹲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静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他的脚步之声，青年忽一下回了身，望向他的下一瞬眼里便迸出光来。
　　“哇！！江叔叔，你竟是狼妖！”
　　“……？”江鸾看到他手里握的半截蘑菇之后，神色更僵硬了，“你……吃了？”
　　“不是说带毒的颜色鲜艳吗，我琢磨着这个长得这么简朴，肯定没事。而且，”黎鹇笑嘻嘻地跟他展示了一下右手里拿着的物件，“我用火烤了一下，烤了应该就安全了吧？还挺香的。”
　　江鸾憋着胸中的那口气，快步走到他的身前，企图劝诱他把带着点焦痕的白蘑菇扔掉：“这是致幻菇，放下。”
　　“致幻？”青年腾地一下蹦了起来，摇摇晃晃跑到他的身前，伸手在他身上上下摸索起来，“那江叔叔，你是假的？”
　　“……！”江鸾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又不敢太过用力弄伤了他，“不是……”
　　“那便是说，江叔叔，你真是狼妖！”两手都被制着，黎鹇却还是笑盈盈的，看起来开心得很，“怪不得力气那么大，原来是这样！”停顿了片刻，他又仰脸笑道，“难得见一次真的，让我摸摸好不好？”
　　那表情实在是太过天真、太过期颐，江鸾放弃了反驳，松开手指轻轻回了一个“嗯”字：“你……你别太激动，我不躲。”
　　“哦。”得到允许之后，黎鹇反过来抓住了他，用两边拇指一下一下按着他的掌心，“这肉垫手感真好……江叔叔，你怎么突然变回原形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江鸾无法回答。他哪里变了？他当然还好端端的。他编不出理由，他从来没有编过，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回应便是顺应着青年的幻觉，尽可能配合着他。
　　“还有耳朵，毛茸茸的，真软和……”黎鹇慢慢抚摸着他的头顶，一脸满足地傻笑起来，“肉垫、尾巴、耳朵……嘿嘿。尾巴也让我摸摸吧，好久没有毛茸茸玩儿了。”
　　那一瞬间，江鸾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空了一样，什么都不剩了。青年虚虚地环抱着他，眼睫几乎要扫上他的嘴唇，胸膛也只与他隔着一层薄纸的距离。而那一双手，则在他背后缓缓捋顺着那条并不存在的毛绒尾巴，来来回回地，搞得他当真有些心慌意乱。
　　他抬了抬手，恨不得把人直接压进自己怀里。但他不能这样，还不能……还不能。
　　他握紧了悬在半空的拳头，极力支撑着昏沉的脑袋哑声问道：“我是狼妖，那你是什么？”
　　“我是只鸟，我有翅膀的！”青年似乎是感到了危险，脚下踉跄着逃了出去，“不对……我是弱小无害的小动物，江叔叔你不会吃了我吧？！”自个儿惊恐完了，他立刻弯下两腿准备逃窜，“不要啊！！你别过来——”
　　江鸾一把将人拽回了地上，略略施力将他按回原处：“……吃你做什么。”
　　“也……也是……都这么久了，要吃早就吃了……”黎鹇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就差把自己扭成一团，“我那么瘦，没有多少肉的，塞牙缝都不够，不好吃！旁边那些胖鱼好吃！嗯？狼好像不吃鱼哦……那那那那还有龙呢！反正都比我肉多！”
　　旁边那些胖鱼，龙？果然，江鸾刚刚还想呢，对方这幻觉出现的也太“正常”了，谷里那些吃了致幻菇的调皮门生，出现的幻觉一个比一个离谱，什么看见神仙妖怪满地跑的，自己站在水上、水底下全是狗的，合着他还没说完全部。
　　“……真不吃啊？”
　　他摇了摇头：“不吃。”
　　“我听闻月圆之夜，狼妖便会变成原形，但这会大白天的，难道暑气也有同样的效果？”黎鹇斜着眼睛蹭上去一个小步，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脸色，“江叔叔，你的脸好红哎，真的是热得？这么一身长毛夏天肯定得热。要不，你吐吐舌头？不是说犬类用舌头散热吗。不用在乎我，大家都是动物，我也热，但我穿着衣服，羽毛炸不开。”
　　“……”江鸾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些。
　　“不过，我们江叔叔真俊啊，又可爱又俊。这双狼耳朵简直毫无违和，尾巴也……”说着，黎鹇向他身后探了探脑袋，“江叔叔，你的尾巴摇得好快啊。这是开心的意思吗？”
　　“……嗯。”江鸾轻轻应了。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是兴奋之情难以抑制，他甚至想采一车致幻菇回去屯着，时不时给青年做了吃些，听听他说这种天真到过分的话语，看看他脸上激动到不加掩饰的表情，被他摆弄着问这问那……然而这次只是巧合而已，下次说不定会看到什么东西。他甚至有那么点不想让青年醒来。
　　“我记得狗喜欢挠下巴，狼应该也是？”黎鹇晕晕乎乎地仰着脸望他，看得出十分好奇，“什么感觉呀？”
　　“我不知道。”过了一会儿，男人又补了一句，“你可以试试。”
　　“真的？”黎鹇将信将疑地抬起右手，见他没有躲开或者突然“袭击”的迹象之后，才用指尖轻轻碰上了他的脖颈，接着从凸起的喉结直到下颚，一遍一遍地轻缓刮蹭。
　　江鸾自然不会有它们那种被抚摸的愉悦满足，但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可思议，无论是“欣喜”或是“安心”都无法形容。他微微抬着下巴，将自己的咽喉全部展示出来，尽力配合对方的动作。此情此景，看起来倒真像是青年在逗弄一只大型的犬类动物一般。
　　“哇，看起来是真有效哎，摇得更欢了。”黎鹇将手心朝上，一下接一下地挠起了他的软腭，“很舒服吗？”
　　“嗯，也很痒。”那感觉就像羽毛拂过，痒得他心脏狂跳，江鸾不得不在承受不住之前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戏弄，“好了，不要闹了。”
　　这难度也太高了吧，一边不想让青年觉出端倪，一边对方又中了这样的毒、看到了如此的幻觉，兴奋之余两人的接触也亲密了不少，这让他到底如何是好。若是等着幻觉消散他还记得，以青年的性子，自己和他的距离怕是又要远上一些。
　　“坐下歇会儿吧。”他劝道。
　　“哦，好啊，正好我有点头晕，脚底下发飘。”出声应完，黎鹇跟着抬腿走向了不远处倒伏在地的那节枯树，“江叔叔，你是狼，怎么平时却很少吃荤腥呢？会不会偶尔想吃些活物？”
　　“我……从前吃的多了，如今吃的便少。”江鸾引着他坐在粗壮的树干上，绞尽脑汁答着他的问题，“到了现下，我们已经不需要再吃生食。”
　　“那太好了，江叔叔不会把我吃掉了！”
　　“……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吃你？”
　　“狼吃小动物，我是小动物。”
　　“……”
　　要命了。江鸾甚至想要一头撞死，这也太难熬了，他到底什么时候能跟青年互通心意？
　　……对啊。他要什么时候告诉他呢？不然，干脆趁现在说了？日后的一切总有解决的办法，不需要着急这一时半刻得出答案。
　　江鸾猛地回过神来，将往旁边倒去的青年一把拉住：“怎么了？”
　　“嗯……就是晕，天旋地转……”黎鹇示意他放心即可，然后撑住树干一点点伏了下去，“江叔叔，我趴这里歇歇便好……”
　　兴许是要醒了。江鸾想到。
　　他按了按自己的手心，又把手指搭上喉咙。回想起刚刚的一幕一幕，他的心跳还是会下意识地擂起鼓来，震得他耳膜疼痛。
　　这应当就是爱慕了吧，不然为何几下的碰触就会让他如此地欢喜紧张。为什么他却不够似得，想要更加尽情肆意地、更加专注温柔地……
　　如果这是场梦，永远醒不来该有多好。不……如温天所说，如果这人只在梦中，那么，醒来时该是何等的遗憾不甘。
　　“咳咳咳咳……”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着这片碧绿究竟呆了多久，直到听见青年的咳嗽，他才放下顿在空中的右手，转头望了过去：“没事吧？”
　　“咳……啊咳咳……没……没事……咳咳……一口气没顺上来而已。”黎鹇一手扶着木头一手拍着胸口，一动一顿地坐了起来，满脸写着愁苦，“我睡着了？刚才不还逛林子来着，怎地一晃神就趴在这儿了……江叔叔，方才怎么了吗？我脑子里怎么全是肥鱼和游龙……哦……还有狼，好大一只狼……这梦做的有点奇诡啊……”
　　果然忘了。也好。
　　基本平静下来的江鸾摇了摇头，对他说到：“无甚大事。你误食了致幻菇，刚刚半梦半醒，看到了一些幻觉。”
　　“致幻菇？”黎鹇挠了挠头，表情痛苦地努力回忆，“啊……说起来好像确实烤蘑菇吃了来着……”
　　“不是告诫过你，不要乱吃东西，至少要先知会我一声，让我看看是否可食。”嘴上这样说着，江鸾的心里可是很感谢它，毕竟，它让自己有了从未有过的体验，“再歇会儿无妨，时间还早。”
　　“黎鹇知错了，以后一定改正。”说完，跨坐在枯木上头的青年低下了头，颇有些失落，“我见它长得那么正常，还以为定然无毒。”
　　“确实，这一种在外表上很迷惑人，并不像一般的毒菇那样艳丽。”江鸾握着双手正襟危坐，微微转着头注视着他，“这次幸好只是致幻，若是有剧毒，后果可不堪设想。身子是自己的，以后小心一些。”
　　“嗯，谢江叔叔关心。”黎鹇盯了面前的灌木丛一会儿，又抬眼问他，“我刚刚是睡着了，还是夜游症那般到处溜达？”
　　“睡着了。”江鸾答得不假思索。
　　“那就好。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事、给江叔叔添麻烦就行。”
　　果然如此，他怕给自己造成困扰，所以瞒着他是正确的判断。沉默了一会儿，男子轻轻出声去旁敲侧击：“你怎么看竹瑶兄和温兄之间的感情？”
　　“他们之间的感情？”话题转换得太过突然，黎鹇不觉感到一头雾水，“很好啊，让人羡慕的那种好。”
　　“不觉得反感？”
　　青年摇了摇头：“虽然我也没有经验，不过，我觉得喜欢谁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了的，是，嗯……命里定的。只是中意的人恰好与自己同性而已，这有什么的。三爷和温兄敢于站出来挑战桎梏，我是十分佩服。无论一条怎样的路，只要是有人相伴于旁、安慰扶持，再苦也能走下去吧。”
　　说这话的时候，青年望着自己，嘴角一抹淡笑，眉眼弯弯，灵动又乖顺，借用他刚才的话，活像一只小动物似得。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却又是该聪明的时候便聪明。最难能可贵不过于见识了世间险恶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很巧，面前的人就是。江鸾不禁怀疑他的话是不是别有深意，然而他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真诚了，真诚到他不忍心妄加揣度。
　　“嗯——林子里真凉快。还好闻。”
　　江鸾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虚虚地投向不远处的灌木之中。时间不巧，浆果已经成熟了一批，其他的品种还没到可以采摘的日子，长成以后酿些果酒、做些甜点给他，或者不说这些，直接食用味道也是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