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88、第二十五回 林中梦（1）

　　黎鹇用书本掩着打了个哈欠，继续托着腮望向台上正在讲课的那个人出神。
　　“你听说了没有？昨夜胧月君醉酒闯入书阁，非要放一把火把那里燎了，激怒了守阁长老，被罚面壁思过三日，这才临时换了雾华君来讲学。”
　　方情临走时绘声绘色地跟他讲起那些，他着实是没敢相信。一见江鸾也来找到自己，说要替江鹄讲几天早课，他才信了五分。昨日白天见着还好好的呢，怎么晚上忽然就疯了？他也不敢询问，毕竟算是人家私事，一向温润的蹁跹君子闹出这等事来，指不定有什么爱恨情仇在里头。当然，江鸾也未曾主动提及。
　　“……江氏讲求‘静，雅，礼’，即‘不躁、不发、不乱’，心如止水、处事不惊，志趣高尚、温和贤良，举止得体、交往有序。三者互相牵连、不可分割。”《静礼》和《诗集》就摆在案上，江鸾却没有将它们打开，讲得平淡而流畅，“然而，重礼法并不代表只能默守陈规，若是旧礼旧法不再适用，便要推陈出新，寻求更合时宜之物……”
　　方情回去了，江鸾又要上课，反正闲来也是无事，总归要等讲习结束黎鹇才能去耍，他便去蹭了节课听。他平时起的也没有多晚，但人一坐到课堂，脑袋就总想沾上桌子。
　　等所有人都走了，他尽情伸了伸胳膊腿脚，才慢慢悠悠撑着案几爬了起来。
　　“既然这么困，何不多睡一个时辰。”江鸾也走了上来，话语中一抹淡淡的无奈，“听了几分进去？又不是非来不可。”
　　“静雅礼嘛，那个，不惊、不发、不乱……”
　　“是‘不躁’。”
　　“哦……不躁……”黎鹇拧着五官弯下腰去，低低地跟他道歉，“江叔叔息怒，黎鹇知错了。”
　　“目的不在咬文嚼字、生记硬背，我也不会严苛到只讲了一次便想让别人一字不落记在心里。行，永远大于说。”江鸾等他直起腰来，才继续了下去，“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反正得等江叔叔下课，还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干。而且其实吧，平常也是差不多这个点就醒了，但一坐到课堂上就总是犯困，并非黎鹇故意。”黎鹇略略瘪着嘴，颇有几分愁眉苦脸，“这可怎么办啊……”
　　“我们讲的很无趣吗？”
　　青年往后一撤：“不是……！黎鹇绝无此意……”
　　“传经讲学，能有几分趣味，自然不如在外头驰骋过瘾。”江鸾开了口，却是为他圆场，“大多数又是你听过的、知晓的，重复听来提不起兴致，我能理解。”
　　听了这话，青年缩头缩脑地重新蹭了上来：“江叔叔，你不怪我啊……”
　　“不怪你。”男人摇了摇头，“以后若是身体不适、或者困倦难耐，提前告诉我，讲习之类请假休息也不妨事。”
　　“那可不行！”黎鹇连连摆起了手，眼睛都要瞪出眼眶，“对其他门生如何公平，我没有理由搞特殊呀！既来旁听便要遵守规矩，与他人同一个待遇。江叔叔，你这样照顾，黎鹇很开心，特别开心，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啊。”
　　糟糕，江鸾啊江鸾，你看看自己都想做些什么。所谓关心则乱，如此的行为，也许又会让青年遭到之前那样的排斥反感。错的不是他，而是他们这些自以为对他好的人。
　　“抱歉。”江鸾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走吧。”
　　“啊？哦……”
　　本来是想带青年一起帮谷里采些野果菌菇的，这下可好，要帮兄长代早课，便错过了入谷采摘的最佳时间。不过，这也不是全无好处，没了负担，他便能全心全意陪着他玩耍。
　　“说起来，江叔叔，”黎鹇拨开伸到眼前的枝叶，又小心绕开脚底下的盘虬树根，“胧月君究竟怎么了？听说是醉酒之后闯入了书阁，现在正在面壁？心青告诉我的，我总觉得不太靠谱。”
　　“嗯……确有其事。”江鸾面不改色地准备糊弄过去，“最近兄长倍感压力，夜里小酌了几杯用以消愁，后来不胜酒力，便闹出了那样的骚动。”
　　“这样啊……”黎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当家主确实辛苦……”
　　江鸾没有接话。这件事说到底其实还是因他而起，任谁发现自己的亲人对同性抱有好感都会不知所措、备受打击，江鹄能在知晓的当时表现得那样镇定、甚至反过来慰他，已经称得上是世间难得。面对他的时候不想给他增加负担，独自一人时，他那兄长忍不住愁意想要消解、抒发，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于闯入书阁大闹，是因为心中憋闷的江鹄不禁怀疑这堆东西到底都教了他们些什么。读了这么多圣贤，最终却养出一个这般特立独行的人物，真是见了鬼了。但是……但是他又架不住有那一丝丝的欣慰。所以他在嚎啕犹豫的时候被守阁长老控制住了，被一掌打昏过去睡了半宿。在书阁醒来之后，他放了只纸媒告知江鸾代课的事情并向他道歉，就在守阁长老的监督下面壁反省去了。消息走漏就是因为他闹出的动静不小，不少半夜起来的门生都听到了他的噫吁呼喊。
　　黎鹇也不是小孩子了，江鸾就没有寸步不离地盯着，而是放任他在一定范围内自己探索玩耍。林子里没有猛兽，顶多就是狐狸之类，就算出现也较好对付。要说最危险的便是毒蛇毒虫，他们戴了驱虫的香囊，应该并无大碍，他再多注意一下就好。青年又不蠢，定然不会去主动寻衅、给自己找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