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84、第二十四回 须尽兴（1）

　　江氏拥有自己的农园，种了些稻谷蔬果，养了些家畜家禽，自给自足，几乎不用在外采买食材。也好在江氏人丁不多，需要的很少，不必在这方面花费太多的人力和心思。
　　这农园是所有人共同打理，上至主事下至仆从，都有一份责任。没事的时候，他们便会去卷起袖子忙活忙活，也算是自得其乐。
　　然而方情没有这个待遇，黎鹇同样没有。这天早上，两个人刚往农园边上一挨，还没靠近，就被几个挽着衣袖裤腿的门生拦了下来。
　　“方前辈，黎公子，胧月君早就交代过了，不能让客人动手，两位就别难为我们了。”门生苦着一张脸，如是说道，“若是被胧月君知晓，我们是要受罚的。”
　　听了这话，黎鹇眨巴了几下眼睛，低声询问方情：“这么严重啊？”
　　“罚抄书，说重倒也不那么重。”跟他解释完，方情讨笑着，耍起赖来，“我们就是过去围观，凑个热闹，凑个热闹也不行吗？”
　　“前辈，您这借口也说了好些遍了，下次换一个行不行？”另一个门生虽是笑着，语气却有微微的抱怨，似乎跟方情交情不错，“哪一回不是放了您过去，一个不注意，您就下到地里去了。不是觉得您捣乱，只是这又脏又累，着实不好让客人忙碌。”
　　方情：“我也在这儿吃一口饭，理应做这些回报呀。”
　　那个门生不由得弯唇笑了：“哪用得着您回报，您不换着花样折腾，胧月君就要谢天谢地了。家主不图什么，您把自己照看好，对我们也便够了。”
　　“哎呀，好兄弟们，放我们过去，有什么事我顶着，要罚抄，我替你们。重明好不容易来一次——”
　　“何事喧哗。”
　　“扰了雾华君清净，”见江鸾过来，几人连忙向他弯腰行礼，“还请恕罪。”
　　江鸾并未回应，而是把视线投在了黎鹇身上，低声问他：“怎么了？”
　　“哦……”黎鹇跟着直起腰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脸颊，“想去农园玩……呃，看看的，听说胧月君不许，才吵闹了些。”
　　听完他的话，江鸾扫了不愿与直视自己的方情一眼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几位门生身上：“兄长那边我来解释，你们不要管了。去忙吧。”
　　“是。”几个人再次行了一礼，恭敬地退了几步后转身离开。
　　注视着他们走远以后，江鸾暗暗呼了口气，转回头来望向仍有些小心翼翼的黎鹇：“很累。你要做吗？”
　　“我不怕。”说完，黎鹇咧嘴一笑，“谢谢江叔叔。”
　　“无妨。”
　　为了方便干活，江鸾把长发挽着，没有佩戴多余的饰物，大袖也没有穿。只不过，换了一身纯白家袍的他在满地青翠中宛如一只高洁的天鹅，只不过，眼下这天鹅并没有那么纤尘不染。
　　相比之下，穿着深色衣物的两个青年便还好些，身上即使沾了泥土也没有特别显眼。
　　“不拔掉一些疏苗，一棵一棵间挨得太近，营养便不足，长势就不好。”
　　“斜着施力，便会垒得容易一些。多试几次，就能找到诀窍了。”
　　“心青，那个不是杂草，不要拔。”
　　“这土下是葱白，晒不到阳光，所以是白的，上面能晒到的就是绿色。”
　　“不要全部摘掉，留下一些当种子，作明年播种之用。”
　　“这种萝卜没有那样辛辣，可以直接食用，家里人都很喜欢。四十天便能长成。”
　　“长虫、生病的叶片要立刻去掉，不然会越来越重。”
　　黎鹇托着腮，蹲在田边望着那一袭白影弓着腰背在地里干活。方情打水取饭食去了，其他门生们也都各自找地方休息、不见了踪影，这会儿只有他和江鸾两个人还在。不时有几只白黄的菜蝶飞过来，飘飘悠悠打几个转，又飘飘悠悠飞走。日头正盛，炫目阳光晒得人压根睁不开眼，衣服也早就被汗湿，贴在身上难受得很。
　　他觉得十分新鲜。世间见过江鸾干农活的估计也只有环灵谷江氏的各位了，如今又多了一个他，这可是足以出去炫耀的。而且这人也不是空摆架子，名为帮忙实则添乱，他讲能讲好干也能干好，又是让人不觉刮目相看。
　　“累了吗。”男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把没有扔掉的杂草，“这里晒，你去那边有树荫的地方吧。”
　　“不就是晒点，没关系。”黎鹇转转脑袋，脸颊都被自己挤得变了形，“我搁这儿看着。”
　　反正衣服都脏得不成样子了，江鸾干脆坐在了旁边，把那捆草随手一摆：“有什么好看的。”
　　“都好看。叶子好看，花好看果好看，蝴蝶好看，人也好看。”说完，黎鹇噗嗤笑出了声，“说好看不如说有趣，我头一回见着雾华君下地干活，明明是仙气十足的一个人，浑身上下却弄得脏兮兮的，接地气得很。”
　　江鸾望着眼前的田，没有说话。
　　“江叔叔你别生气啊，我就是觉得新鲜，没有别的意思。”怕他生气，黎鹇便赶紧解释了几句，解释完了，整个人又蜷回了原样，“看着看着，忽然一下子感觉，江叔叔似乎也没有离我们那么远了。之前总感觉江叔叔跟飘在天上的神仙似得，即使同住一个屋檐下面，也像跟我不在一个世界里头。”
　　“这就是你……总对我有一些疏远的原因？”
　　“疏远？”黎鹇一惊，随即就明白了他在指些什么，“啊……其中之一吧。江叔叔是长辈，德高望重，我自然不能太过放肆，像什么话。”
　　“但我……”
　　“我回来啦！”方情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拎着食盒，为了不碰到这一边一个的大个物件，走路姿势颇有些奇怪，“沉死我了……”
　　江鸾那一瞬间的犹豫，导致他的后半句话直接被忽然出现的方情截了回去。他眼睁睁看着青年站起来跑走，接着垂下了目光。
　　也好。江鸾，你自己还没有思索透彻，就不要说出来给别人添麻烦了。他敛了心神，后知后觉地跟着站了起来。
　　“江叔叔，快来快来。”方情正蹲在树下打开食盒，黎鹇就把一条干净毛巾沾了水拧干，叠好之后才回身递了出去，“擦一擦。”
　　江鸾走近以后伸手接了，用那条打湿的毛巾捂了捂额头脸颊。
　　黎鹇热得厉害，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拽起前襟给自己透气：“江叔叔，你刚刚想说什么？”
　　把脸上挂的热汗擦掉之后，江鸾的头脑清爽了些，他低头净了双手，把染了脏污的毛巾递回了青年手中：“没什么。”
　　“哦。”
　　“心青。”
　　训斥声刚一响起，方情取出食物的动作便硬生生顿在了那里。片刻之后，他嘿嘿尬笑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了身去，拖着长腔卖起乖来：“胧月君，我真没捣乱，我哪敢捣乱啊，您不得罚我个几天几夜？”
　　背着双手的江鹄转眼望了灰头土脸的黎鹇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哪有让你们做这些的道理。”
　　“是黎鹇想来看看，心青才带我来的。”黎鹇脸都没擦便站了起来，顶着一身尘土对江鹄弓腰一拜，“胧月君要罚便罚我吧。”
　　“我没有责罚之意，也不是怕你们捣乱，只是舍不得你们两个经手这些脏乱之事而已。”江鹄又是一叹，然后对着两个后辈柔和了眉眼，微微笑到，“行了，快些擦洗吧。这大热的天，怎么不回寮舍再休息，偏偏要把膳食带到这里。”
　　“江叔叔说一会儿要带我们去看看果园，然后去农舍那边转转。”
　　闻言，江鹄侧眼望向身旁一步之处的江鸾，低声责怪：“和世，你是不是太宠着他们了？”
　　“都是自家的人，小辈贪玩，精力旺盛，耍一耍又有何妨。”
　　江鸾答得一脸正直，外人看不出端倪，江鹄可是能捕捉到其中异常的地方。碍于方情在场，他也不好追究，只嘱咐了一句“天气炎热，千万注意休息”便打道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