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82、第二十三回 洗风尘（4）

　　“和世。”
　　男子心下一惊，急忙站起来走至了门边，脚下的动作尽可能放到最轻，一点声音都没有带起。
　　江鹄刚掀了帘子准备进屋，便被悄无声息快步赶来的江鸾堵回了门外。
　　“兄长。”江鸾用身子挡着去路，低声问到，“不知所为何事？”
　　江鹄看着对方的行为动作着实反常，分明就是一副丝毫不会让开的样子，要说的话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站在门口倒也无伤大雅。于是，他便没去在意，而是挂上些笑，解释了起来：“我刚才去了一趟寮舍，想问问黎公子那屋子是否合意、有没有什么缺的，结果发现黎公子不在，不知去了哪里。然后又想，来都来了，便干脆过来跟你一叙吧。”
　　“他在里面。”停了片刻，江鸾又补了一句，“在睡觉。”
　　听完，江鹄只觉得自己的表情有那么点不受控制。
　　“我见他喜欢那处景趣，又说想在那里小睡，我便让他睡下了。”江鸾偏头往屋子里头望了望之后，又把视线转了回来，“还望兄长谅解。”
　　自家这弟弟何时为他人做过这般的事？当真稀奇。江鹄感慨了一会儿，终是欣慰地笑了：“我还怕你应付不来，看来是我多虑了。”
　　“他是个好孩子，虽说活泼了些，但也不是坏事。”
　　“你能欣赏他最好。”江鹄微微转眼，越过面前的人看了看那露出来的半截背影，轻声说到，“在这里说话怕是会打扰到他，去别处一叙？”
　　闻言，江鸾却摇了摇头：“我怕他醒来发现我不在此处，会不自在。”
　　看自己这弟弟说得一脸认真，江鹄不由得再次弯起了眉眼：“好，那便在这儿吧。若我不是你兄长、没有看着你一点点成长起来，我还真要以为他是你的儿子了。”
　　“兄长莫要说笑。”江鸾跟着出了一落，等帘子重新放下，才安心地收回了视线。
　　“和世，这几个月过得如何？可有什么收获？”江鹄上下打量着身旁站得挺拔的男子，眼神中有几分慰然，“似乎没有之前那样不近人气了，甚好。看来，公子也教会了你许多东西。”
　　“兄长说的是。”
　　于是，江鸾将这几个月来所有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给了他。从土蝼毕方、当康絜钩，到付渚化蛇，再到鲛人如俞、伽龙孰湖，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的情，一点一滴，分毫不遮。他独独没有言及他的感情，他只是在叙述，作为一个旁观者去看别人的故事。更何况，他也搞不明白什么。
　　“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意外。”江鹄背着手，望着眼前连成一片的静谧房舍，“苦了黎公子了。你是因为这个，如今才对他呵护有加的啊。”
　　是吗？是这个样子的吗？如果当初青年没有替自己挨上那一下，自己现今便不会如此对待他吗？
　　“看得多了，想的自然也便多。人情世故、死生契阔，你们都一起见过了，感情自然无法比拟。”
　　“情……”江鸾微微垂着眼，望着脚下的一块块方砖，“什么叫‘情’？”
　　“情，一往而深，不知所止。所谓‘掇彼辰星，愿以悦子。穷我一生，不负君心’。在我看来，它更像是身不由己的一种惦念。”说完，江鹄自己都笑了，“真是稀奇，你竟然也到了与我讨论这个的时候。难不成是看上了谁家的仙子，刻意没与我说？”
　　“……我不知道。”
　　竟然没有否认？江鹄望了他一会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不论对方是谁、出身如何，只要是你看上的，兄长都支持。”
　　院子里很静，风也没有一丝，放眼望去只有两个高挑身影直挺挺站在屋檐之下，颇有些傻呆呆的。江鹄的一番话似乎让江鸾想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没有，心里很乱，扰得他有些焦躁。
　　“有的时候，我甚至想要抛弃规矩礼法。”江鸾的声音很轻，似乎生怕被谁听见，“这是病，还是兄长说的……情动？”
　　江鹄听了有些惊讶，转过了身问他：“这说的我倒是越发好奇了。能让你想要走出这些，我猜，八成便是后者吧。”
　　“我……”江鸾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停顿了片刻，才解释起来，“我并不是认为那些不好……”
　　“哈哈，我明白。你我早已习惯了将礼数加之于身，应当温文尔雅、不动声色，如今，却有人让你想要舍弃这些。这恰恰说明，你在乎那个人，甘愿为之改变。”江鹄长长叹了口气，隔着纱帘观望起了那个熟睡的背影，“让你应了黎家主的约，真是对了。出去一趟，竟然还有如此意外之喜。”
　　“兄长，我还……”
　　“我知道。无论你的结论到底如何，做兄长的都支持你。世间种种，皆一缘字，如果你认为那不是情爱，只说明你们二人无此之缘而已。没人会逼你的，天塌下来还有我呢。不要害怕受挫，碰壁个一两次都很是正常。兄长能帮得上的不多，有什么困难，尽管说了便是。不过话说回来，谁能拒绝我们玉树临风的雾华君呢。”
　　“兄长。”
　　江鹄抬眼望了过去，等他继续。
　　“你会下厨吗？”
　　他摇了摇头：“倒是给姐姐打过下手，生过火切过菜。怎么，你想学？”
　　“嗯……”江鸾眨了眨眼睛，看不出心思，“有一点。”
　　“为了那个人？”
　　“……嗯。他高兴的样子，我特别想看。就好像……自己也会跟着高兴起来。”
　　有些时候不见，竟会说这种话了？江鹄愈发想要见见那位仙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这块老冰捂热？只是提起那个人的事，他的脸上便已经隐隐能看到温柔、宠爱的影子，这要放在之前，他是断断无法想象的。
　　“想学，但去无妨。”他由衷地笑了，“别把自己伤了就好。”
　　兄长回去以后，江鸾仍然站在屋外刚刚的地方，就那样动也不动地发起呆来。他是动心了？对一个男人，还是自己结拜大哥的儿子？不，这不合情理，且不说自己如何对得起冠决兄的托付，青年肯定也只会当自己疯了。以后，自己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们……
　　他不敢进屋，他怕此时进去自己会受不了那重压，受不住心里这份纠结。
　　冰洞为何不在这里。以往，让自己平静下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而今天，却似乎要了他的命。他唤出惟卿抓在手里，企图用它冰凉的剑身给自己降降那一腔热意。
　　不行，江鸾，你要克制，你一定要克制才行。青年当你只是长辈，你却对他生了如此情愫，这怎么可以……
　　慢着。说不定自己只是听了江鹄的话以后被带偏了，他并不是这种感情，而是下意识将自己代入了进去。想与之深交，无论是成为知音还是挚友，他都可以为之喜忧、为之进退。总之，不是现在这样的长幼之序就好。也许自己只是单纯地不想被当做长辈对待而已。江鹄所说的那些，说到底是建立在双方是一对男女的基础之上，他和青年又不是。
　　嗯，这样好似清爽多了。
　　他撩开帘子，终于是进了屋去。
　　青年翻了个身，毫无形象地呈现大字躺在地上，嘴里似乎还在喃喃地念叨什么。
　　【 “世间种种，皆一缘字。”
　　“如果有缘，总会相见的。”
　　“相遇即是缘，是福分。”】
　　他忽然有些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