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66、第二十回 终一日（3）

　　江鸾很生气，非常生气。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活力的青年没出半日便被折腾得灰头土脸、一瘸一拐，虽不至于奄奄一息，但这副狼狈样子，着实是让他——
　　让他什么？他在跟朱夏怄气，就因为对方教育了青年一顿？这些事情他也遭过，被朱夏的术式追得满场乱窜，衣袍不知被烧过几件，也曾被老黎家主打到整整一天动弹不得、身上全是淤青，带着伤痛继续练习自然也是家常便饭。如朱夏所言，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他却不想看到青年经历这些。他在害怕，怕朱夏一个拿捏不住重伤了他，甚至……
　　“江叔叔，”被他架着肩膀的黎鹇扬了扬脸，转眼朝他望了过去，“你好像在抖？怎么了吗？”
　　“……我没事。”江鸾极力将心情平复下来，把那一腔乱意压了回去，“待会儿，我去请韩先生给你看看。”
　　“没那么严重啦，顶多有点摔伤，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似乎是想要安慰眼前的人，黎鹇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轻轻松松说到，“绯羽君说他会拿点药膏过来，涂一涂应该就能好了。他下手可比爹轻上许多，真不要紧。”
　　闻言，江鸾沉默了一会儿：“他还说什么了？”
　　“就说带着药过来、让你帮我上了，还有吩咐小厨房炖些鸡汤，给我补补。”
　　“……”
　　“瘦了也是正常嘛，谁卧病在床还能长肉呀。”
　　“是胃口不好？饭食不合口味吗？还是休息不佳？奔波太过勉强？”江鸾越说越快，说到最后竟然听起来有些急切，“你该早告诉我，不然——”
　　“哎，不是，都不是。”黎鹇听得慌了，一双眼睛不停地眨巴，“江叔叔何必把这些揽在自己身上，你照顾得还不够无微不至？我没关系的，都多大人了，不过是受了点伤，真没必要让江叔叔如此费心。”
　　“我……”那句“我是不是很怪”都已经到了嘴边，吐出了一个字符以后，江鸾却又说不下去了。他轻轻呼了口气，低声道：“回去给你上药。”
　　好在是除了淤血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不妥。他本坚持着要把先生请来看看，奈何拗不过青年，便只好作罢。简单擦洗过后上完了药，他把黎鹇在床榻上安置好了，这才放心地直起了身子。
　　“啊……！”
　　江鸾的脑袋被拉扯得微微一偏，随后就听叮铛一声，精致的发冠银簪轱辘着坠了地去，他的头发也尽数散了下来。
　　“我……那个……”黎鹇吓得命都没了半条。他立刻弹起上身想去拣拾，可东西都落在对方脚边，他又不敢贸然去够：“我不是有意……”
　　“不可在外人面前散发”是礼仪、是规矩，但他不是故意的啊！虽说压到江鸾发饰的也确实是他……可是，这饰带不是挂在银簪上头的吗，怎么就将簪子一同带下来了啊！
　　江鸾沉默了半晌，才蹲下身去将几样发饰拿在了手里。
　　面前的人一如既往板着张脸、看不出心思，黎鹇的小心脏咚咚地打着鼓，试探性地劝到：“江叔叔，你别生气……我真不是……”
　　“我没生气。”江鸾微微垂着脑袋，一双手撩着长发绾起发冠，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
　　人一紧张，说的话就容易不过脑子。青年咧着嘴角尬笑，望着他胡说八道起来：“……江叔叔的头发真多，绾起来一半都丝毫不见变少……”
　　“……”插好簪子以后，他重新将饰带挂了回去，“躺下吧。”
　　“哦……”黎鹇老老实实靠回了床头。
　　整理好之后，江鸾回了书案前头，盘膝坐了下去。
　　黎鹇闭着双眼听了半天却听不着一点动静，不禁觉得心里慌乱。偷偷把眼皮挑开一条缝隙、偏头悄望过去，他才发现男子在那边合着双目坐得笔挺，似乎正在运功调息。看了半晌都没发现这人有丁点动作，他才拉回视线，转开脑袋准备小睡一会儿。
　　江鸾在做什么？调息是真的，运功是假的。过去了那么半天，他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任凭他怎样抑制都完全不见平息。仲夏浮躁确实不错，但他也从未有过如此的躁热难耐，恨不得一天到晚埋头躲在冰洞里面。是不是找先生开些清心去火的汤药比较合适？汤药，鸡汤……
　　他不禁捏了捏拳头。
　　“江叔叔不喝吗？这太多了，我一个人喝不完。”午膳到了最后，黎鹇给他展示了一下陶罐里面，接着，自己也探着头往里看了一看，“还有肉呢。不愧是降凤山，炖的又烂又软，不过，我真饱了。”
　　江鸾往那边望了两眼，缓缓摇了摇头：“剩下让他们晚上热热吧。”
　　“嗯？”黎鹇端详了他一会儿，一脸的纳闷，“江叔叔，我觉得你没吃多少啊，不饿吗？”
　　“无妨。”江鸾放下了筷子，“你多吃些。”
　　“哦。绯羽君说的几时过来？”
　　“……如果难受得厉害，不勉强。”
　　“江叔叔你也看到了，就是点跌打损伤，没什么大事。久违地动上一动，还是挺畅快的。”黎鹇活动了几下肩膀，又捏捏胳膊上的肌肉，“再躺着感觉自己就要变成木头了，肉都没了。”
　　“心情抑郁便会——”
　　“江叔叔。”黎鹇及时打断了他，向前探出些身子，企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你为何总要这样去想？没人会将一切推给你，即便迫不得已卧床了几日，我也挺开心的，不曾难过。那一日我拉住你了，就算是受伤，也是我自己选的。而且那让江叔叔免了伤痛，用我换你，我觉得值得。”
　　这些话，他似乎听青年说了很多遍了。但越是听，他内心深处越是自责，越是觉得自己要负起责任来照顾好他。江鸾将双眼又合了一合，没有出声回应。
　　“江叔叔，我真的不在意。看见你这样，我也难过，所以，笑一笑呗？”
　　江鸾的心里一颤。
　　“究竟怎么能让你相信啊，有没有什么……读心术之类的，或者，今晚我给你托个梦？”
　　“……生者不能托梦。”他彻底闭起眼睛，似乎彻底地放弃了挣扎，“我信。”
　　“嗯，那过后麻烦江叔叔跟我一起收拾下东西，我好搬到对面的寮舍去。”痛痛快快扬声一应，黎鹇转着脑袋四下望了几望，“话是这么说，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明天再搬不好吗？”看见青年脸上的诧异，江鸾抿了抿唇，解释到，“再上一次药大抵好些……”
　　“哦……好像也确实如此。”黎鹇扭着身子企图看看背后，又因为姿势过于扭曲而疼得是一阵龇牙咧嘴，“嘶……不过，就上个药而已，反正也没有多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吧。都跟江叔叔挤了这么久了，也影响你休息，晚上好好歇歇。”
　　江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