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64、第二十回 终一日（1）

　　又是七天过去。
　　多亏了伽龙君和江鸾二人，黎鹇的伤已经好了九成，除了活动时会有隐隐的痛感之外已无大碍。从这一天开始，他在降凤山要做的就不只是坐在飞鸟堂里听早课了，还要跟着一众门生一起操练。
　　这几日里他仍然很是清闲，辰时起了，准备妥当用了饭食后听一个时辰的讲习，正午用午膳，下午随意翻翻书籍小憩一会儿，酉时二刻用晚膳，晚上随便糊弄过去，子时一到准时歇下。江鸾总是会比他起得早些，经常是他睁开眼的时候对方已经在书案之后摆好架势调息了。听朱夏说，江鸾一般亥时上床，运功至二刻后睡下，第二天辰时醒来，用约摸半柱香时间梳洗穿衣，之后同样是运功巩固，持续两刻时间。自他入降凤山山门，近二十年时间一直如此。他做门生的时候起得还要早些，毕竟，他要在早课前完成那些复杂的工序。
　　可奇怪的是，黎鹇并未觉得他有那样准时。在这之前情况如何他并不清楚，他也未曾注意，总之现在来说，对方从冥想、修炼中回神的时机似乎跟他何时醒来有关。晚上也是，他什么时候开始运功几乎完全取决于他什么时候躺下睡觉。
　　出于这一点考虑，黎鹇也觉得自己还是赶快搬出去的好。影响人家作息可是大过一件，回头再搞得他憔悴疲倦、垮了身子，这要他怎么赔偿得起。总跟人家挤着一张床铺也不好，不像回事不说，还让人家没办法舒心休息。他有了单独的屋子，彼此都能轻松些吧？
　　“活鬼、怨尸，从定义上来说，前者如同字面所写，是有生命的鬼魂，如果对方不使用术法、暴露自己的鬼气，几乎看不出与人类的不同。活鬼的诞生有多种原因，其中，最常见的是过重的怨气使具有强烈执念的新亡之鬼重新获得了拟似的□□，从而使鬼魂‘重生’于世。它们的面貌、思想与生前无异，且可以进食、可以被我们碰触，寻常之人几乎发现不了异样。”左右江鸾也无事去做，便帮杨澈带起了早课，给众门生讲解教学，“怨尸则是死物，不像活鬼那般具备自我意识，只有一定的斗争本能，可以按照操纵者的命令行动。二者的危险表现在不同的方面，活鬼有思考能力，故而更加狡猾，而怨尸则有着更强的攻击意愿。”话音落后，他把书卷慢慢放回了桌案上头，“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出来了。”
　　“请问雾华君，既然有身体，为何要叫‘活鬼’？”一个看起来年龄较小的门童指着书上的文字，脆生生地说着自己的问题，“书上写‘化假身，神貌举止一见与人无二，来去无痕’，是因为来去无形，所以叫‘鬼’吗？还有，为何非要是新亡之鬼？”
　　“活鬼的身体并不是真正的肉身，而是无数鬼气聚合而来的团块，因而受伤之后并不会损及内脏筋骨、流出血液，而是会溢出一种黑色的雾气状物质。由此，它们可以散去自己的躯体进行迅速移动，人眼看着，就如同隐去了身形一般，所谓‘来去无痕’。它们人身已死，是亡物所化，所以称‘鬼’。”江鸾不急不缓地跟他解释，沉冷的声音微微回荡于偌大堂中，“活鬼并不是完全的死物，它们的一切活动，包括重塑身体都需要消耗能量，这些能量不可以完全依赖于体内储存的鬼气，一旦那些鬼气完全耗尽，便相当于本源亏空，会使它们溃散消亡。解决办法一般存在两种，一是汲取新的气及时补充，二是以寻常进食的方式来转化能量，就像我们这般。新亡之鬼活气还盛，才有能力让新的身体继续‘存活’‘生长’，如此乃能胜任活鬼的核心。”
　　“生长？”
　　男人颔首：“活鬼可以生长。修炼出真正的□□之后，甚至可以与人繁衍。”
　　台下传来了阵阵抽气之声，江鸾合了合眼睛，岔开话题：“活鬼只有一个亡魂作为核心，它的外貌、行为特征都是基于那个核心的。要成为核心除了需要是新亡之鬼以外，还要有足够强大的意识，让它有能力压制怨邪的侵蚀。另外，那个亡魂一般有其强烈的执念，不然，不足以吸引周围的邪魔之气。”
　　“不说怨尸，活鬼一定是恶吗？”
　　“未必。如刚才所说，那个作为核心的魂魄如果没有作恶之意，且心性强大到不被邪气影响，便几乎如同常人。”
　　“雾华君退治过活鬼吗？”
　　“不曾退治过。活鬼和怨尸都十分少见，相比之下，怨尸出现的还要稍微多些。再者，在鬼煞聚集之处更易形成厉鬼或者凶灵，比起这两种鬼怪，活鬼更接近生者，这本身就相当于一种物极必反的奇迹，也更为罕见。”
　　“御尸术可以操控怨尸，那有没有什么术式可以驾驭活鬼？”
　　“听闻御鬼诀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不过活鬼过于稀少，且极难遇到，相关的研学便不好有进展。御鬼御尸又被众家不齿，在相关范围钻研的修士也十分少有，所以，我也不知结论。”江鸾坐于漆色案几之后，端庄淡漠，青丝柔柔顺顺垂于背后，连发簪上的饰带也十分规矩，“浛城楚家及七煞宫便是专修此道的派系，除此之外还零星有些规模较小的组织，但无一例外，都是众家警惕的对象。”
　　又有学生问到：“浛城楚家曾是四大家族之一，不久之前被煌城黎氏代替，就是因为修邪道吗？”
　　正在走神的青年精神一振。
　　“是，但不全是。”江鸾低声解释，“楚家与其余三大家一样，都是修道的世家，存续几百年，荼家精阵法、疗愈，池家精剑术、炼器，江家精符咒、术法，楚家精通灵、诡术。楚家的术式旁人难以掌握，对身体的负荷很大，控制不好甚至会造成反噬，修习这种术法，需要长期用特殊的手段来进行调养。楚氏虽专念诡术，本质却也是正义之士，行的是正义之道。然而几十年前，有怨尸从楚家出逃，造成了难以磨灭的损害，众家才以‘圈养怨尸，其心不轨’之名将楚氏从四大家族中除去。”
　　“虽然那好像是上代楚家家主的个人行为，”
　　众门生闻声一齐转过头去，才发现朱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这里，此时，正抱着手臂靠在堂里的立柱之上，不远不近地望着这边。
　　“不过诸家想除楚氏已久，那次的事只是正好给了他们一个绝好的借口而已。”
　　他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了一串悠悠钟声，得到这个信号，门生们脸上的表情也忽地活跃了不少。
　　“今日讲习便到这里。如果还有不懂的，随时来问即可。”
　　众门生起立一拜，齐声说到：“谢雾华君——”
　　等后辈们嬉嬉闹闹地走了，朱夏走了上来，对仍然端坐原处的男子笑道：“刚刚跟透清确定了一下时间，午后未时，过来跟你说一声。”
　　江鸾点了下头，拿起书卷站起了身：“好。”
　　“小重明别勉强，万一疲累得厉害、身体不适，就给他说，下午休息便是。”朱夏抬手指了指江鸾，又顺势跟黎鹇摆了摆手示意，“寮舍也收拾妥当了，中午就能搬去。总跟他挤着也很苦吧？就这些事，我先走了，一会儿操练场见。”
　　黎鹇还没来得及回应，这位红衣男子便已经风一般走了，只留下衣袖上的璀璨羽纹还在他的脑海里晃晃悠悠。
　　“刚刚见你有些走神，昨晚没睡好？”
　　江鸾最近睡眠很浅，在他看来，青年昨天晚上睡得应当还算安稳，没有怎么动弹，而且一如既往地紧贴墙角，跟条带鱼似的。他明白对方是想尽量留出大的空间给他，尽量避免着与他肢体接触。然而……那个姿势睡觉，能舒服吗？
　　“嗯……可能太久没在学堂里坐着上课，不太习惯。”黎鹇抿抿嘴唇，弯腰冲他一拜，“雾华君恕罪，黎鹇一定改正。”
　　“……”然而江鸾只是单纯地关心他的睡眠而已，走神本身倒还是其次。但他也没有再行解释，只是轻轻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