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凤凰君篇二 痴成魔（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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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
莫声张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数日之后的事情了。他被宿慕带回降凤山的世外境后便失去了意识，回去的途中发生了什么也因为太过虚弱而记不清了。
宿慕认出自己时那宛如遭遇了晴天霹雳的表情倒是深刻得很。这会儿……人不在屋里，但厨房有动静。大概是在那边。
他慢慢撑起身子，打量着没有一丝痕迹留下的胸口。对方应该是在他昏睡的这几天里给自己做了清洗，长久被埋在地底沾染的土渍污秽已然看不出一丁点的影子。
他束了长发、一件一件穿了衣服，接着下了床来、走出了屋子。
“做什么呢？”
宿慕还在出神，又是背对着门口，压根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被他抱住的那一刻，他吓得推搡着挣扎了几下，发现是他之后才渐渐地平静下来，却怎么都不肯抬起头来与他对视，而是眼神闪躲地望着脚边的地面。
“害怕？怕什么，因为我成了魔，还是因为捅了我一剑？”莫声把他按在墙上，眉眼中有些许淡淡的笑意，看着竟透露出几分诡谲，“你该知道，我没有怪你，我也不会怪你，你心里是天下苍生，谁跟他们去比，轻重缓急自然明了得很。你做的很对，又为什么要自责呢？”
宿慕抿着嘴巴不去出声，他便继续低沉着声音念到：“我只是好恨啊，我不甘心，我还没能让你自由地活在世上，没能带你看遍大好的山河，没能陪你幸福百年，甚至连凤凰花开都没能见到，什么美好期许都被他一个丧心病狂走火入魔的家伙毁了，凭什么？承诺给你的任何一条我都没有做到，我怎么能放任自己去死，即便是死了，我也要化作厉鬼拉他陪葬！”他看似是在嘶喊发狂，过了片刻，他又忽地咧嘴笑了，神情好似疯魔了一般，“幸好有你，你的凤翎和神核留住了我最后一丝气息，助我不被那东西彻底吞噬，我才挺了过来。哦……对，得给你从头到尾讲一遍才行。我是去赴宴了不错，谁知那个办宴的人其心不轨，一早就打算抢夺我们的灵力助自己得道。所有人都死了，我们根本抵挡不住，当然了，我也不例外，就像你当初见到的一样，那鬼东西拍碎了我的胸腔、夺走了我身上所有的灵气。我怎能放任你也被抢走？就是万劫不复我也要将你守住！！结果，你的气韵使我堪堪地撑了下来，我刚要逃走，那个混蛋却察觉到了你的存在、想要将你据为己有，我哪里能让他得逞……！一番抵抗下来，他便转而企图抢占我的□□。可我还得回来见你啊，即便这副身子被邪魔侵略，我也要撑到见你再死……你倒好，送我当胸一剑。”他用指腹擦过宿慕泛白颤抖的下唇，无比惋惜地轻声叹道，“我好疼啊，身上疼，心里头也疼。你究竟有多狠的心，一剑不够，还放了凤凰火让我灰飞烟灭？哈……真是可惜，你的神核在我身上，它不许你将我毁灭。出人意料地，你的火焰几乎将那些使我疯狂的魔气净化了彻彻底底，而剩下的那一星半点，可以毫无阻碍地为我所用……后来吗，我就在那儿沉沉睡了。”
“你那一把大火惊动了下头的人，他们追了过来查探情况，发现了深埋土中已然成了魔物的我。魔蛇，你应该比我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吧？它不能存在于世，然而，因为那场净化，我的狂性已经变得非常微弱，体内又有你的神核庇护，在他们看来，我是可以被他们控制掌中的。于是，他们便将我以黑锁禁锢在那儿、给我下了重重禁制，企图把我永永远远困在地底。毕竟作为容器的我若是没了，它又会去找下一个容器，既然能拖，为何不呢？我倒是想逃，可是终究有心无力，只能等着谁误打误撞把我挖到、放我出来。好在是没让我等上太久。”他紧贴着面露惧意的美人，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我才刚从沉眠之中苏醒过来，就有一人挖到了我，巧之又巧的是，那人竟是我同门师弟的后裔，当初的时候，那个师弟就因为想要驱使、利用妖灵而与我意见不和，没想，他这个后生也是与他同样的观点。他的力量不够破坏黑锁，不然，之后也不用兜那么一个大圈子了。他知道我可以退避妖兽，便认为我可以通过这种震慑使役它们，于是，就想拉我入伙。我怎么可能同意？我要的是众妖的自由，它们绝不能被迫受制于人。”说到了这儿，莫声忽地一笑，“他没能识破我已变成一介魔族，还以为我成了一个仍有自我意识的怨尸。我不应他，他便偷偷摸摸去研究操控怨尸的法子，想要强迫我帮他成就大业。这人竟为彻底摆脱嫌疑拿先祖的遗体实验，何等可笑，何等滑稽！但我们的目的可以说是有些一致，他要对《千灵录》做手脚放出妖灵，要天下知道妖灵本性无害，这很好，我可以利用。他做了这些，便省了我去想办法动手。到那个一切暴露的时候，什么错都是他的，跟我莫声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我，不过是个受害者而已。”
“他说了他的目的，却不会把所有告知于我。所以，最好能有一个人帮我时时刻刻紧盯着他，告诉我他的动向、以及外头的动向。他的身边常常带着一个青年，是他们族中一位主事的私生儿子，因此而不被其他族人承认，我只是稍一点拨，他便同意了我的提议，同意替我监视着他。唉，可惜这位青年过于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妄图只身击退入侵的魔族从而领功受赏，结果被那魔物打成了垂危。那个魔族看了他的记忆觉得有趣，便没有完全吞掉他的灵魂，而是与他融成了一体，并且，自愿回到了我这里来。也许是想帮忙把那傲慢的一族打垮？大概吧，我不敢断言。我只知道那是个好事的人，喜看热闹，而且，善于装乖，戏演得那叫一个自然，我看得都要信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不关心他到底要做些什么，只要愿意帮我，我便不会客气。”他继续贴近屏息静气缩在那里的宿慕，似乎要把百年里头欠下的话语一股脑地说个干净，“还有个有意思的帮手，活鬼，你该知道的。我只是推了一把，将不需要的魔气度给了他，于是一个被怨恨缠身的幽魂便作为活鬼获得了生命，向害死自己的大户名门痛痛快快复了场仇，接着，便主动地为我所用。那是个善良的年轻人，只可惜命不太好，被捡回了那么一个虚伪狠毒的家里。反正，我也不是要他作恶，只是令他解救为人所困的妖灵、顺便惩恶扬善罢了，不算太过分吧？天下百姓若是知道了千灵身上有利可图，定然便不会如此地唾弃你们。我是要为他们展现一种全新的可能，一种——叫做‘共生’的可能。等着一切都有了眉目之后，我便让他们潜入了世外境中，给困住你的梦境捅了个小小的窟窿，从而使你转醒过来。”
“你怎么不说话？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哈……我已经彻底堕落了吧，什么狗屁清铃君，他早就死了，站在这里的只有罪无可赦的魔头莫声！我……我现在的本体是一只四翼虺尾的魔凤，我连自己究竟该算是什么都搞不明白，没有先例，也没有人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处？”他把额头抵在宿慕的肩窝里面，出口的声音也模糊起来，“他们告诉我也许我有个儿子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特别开心……却又忍不住痛彻心扉。你最痛苦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我都不能陪在身边，你一个人面对着那些肯定怕得不能合眼，单是想象你整日以泪洗面的样子，我就……我就感到剧痛刺骨，恨不得舍弃肉身逃到外面……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丢下我好吗，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做那样的事了……求你，求你别赶我走……我一定老老实实全心赎罪，绝不让自己失去理智……小麻雀……不……神君，君上……你碰碰我，碰碰我吧……”
听着那些模糊的痴语，宿慕静默了半晌，终于抬起手去回抱住他，脸颊轻轻贴上了他头顶的黑发：“你跟鹇儿真不愧是亲生父子，他第一面见我的时候，一股脑地絮叨完了抱着我便哭，如今，就连你也……我身上是被人施了什么法术吗，让人碰了我就要嚎啕？”
闻言，白衣的男子不再忍着呜咽，彻底地陷入了恸哭。宿慕被他压倒在地，两人坐在噼啪作响的柴边，一个放声号泣一个轻轻安抚，在幽静夜色中无言地依偎一处。
宿慕没有让自己落泪，他在百年前已经宣泄得够多的了，如今伴侣终于回来，他不想再拘于伤感。无论莫声有罪没罪，要不要接受惩处，他都不会再任由别人伤害他了。魔族又如何，自己来做他最后的保险，而且……他相信他。
“舒畅了？”他尽量语气轻快地问到。
“嗯。”莫声仍然把脑袋埋在他的颈边，缓缓点了下头，“对不起，小麻雀。”
“是你说的，我们之间不需要道歉。过了百年，便忘了？”
“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对你的歉意，是我害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是我伤你在先，这些都是我应得的果。”宿慕收了收胳膊，柔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再没人能拆得散我们，百年，千年，万年，你我都在一起，永不分离。有坎儿，我们一起跨。鹇儿的成长我们都没能从旁见证，那我们可以再生一个，把他好好养大，一个不够就两个三个——”
半晌，莫声才放开他的嘴唇，无奈笑道：“你不疼，我心疼。”
“如果是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害怕。而且，他们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是你我联结的证明……”说着说着，宿慕又羞红了脸，“意义重大。”
“月色正好，那就……去努努力？”
“……不愧是大魔头，压榨人真是一把好手。”
“思念爱侣，天经地义。”莫声说得斩钉截铁。
作者有话说
第141章 凤凰君篇二 痴成魔（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