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习，鸟知归（志怪）》四次元星人KKK

110、第三十一回 露头角（3）

　　两百多个人，自然无法在一天内便决出前三甲来。就算时间上来得及，体力上也吃不消。黎鹇运气不错，一路都没有遇上特别难对付的对手，顺顺利利便打到了前四。不管怎么样，他觉得起码经过了这两天的打擂，再也不会有人说他黎家只会舞刀弄枪、没有资格自称修士了。他的两个师兄弟双双止步于第三轮比试，却也在黎氏历来的战绩里留下了相当不错的位置。黎鹇清楚，一个月嘛，那么短的时间，能学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不该再苛求什么。
　　安宁也毫无意外地突入了前四。除去他们两个，另外两人分别来自池家和荼家。江鸾这次带的两个孩子都还小，只是来见见世面、体会一番，并不追求名次。虽然如此，两人也非常争气，排名都在前三十之列。
　　黎鹇是没想到一上来就碰见最不想遇到的人。
　　“逍遥山，安宁安静然。”身着草色衣袍的少年抬起手对他深鞠一躬，连声音都柔柔嫩嫩，“安宁技艺不精，还……还请黎兄手下留情。”
　　“煌城黎氏，黎鹇黎重明。”黎鹇在心里给自己叹了口气，同样弯腰施礼，“请多指教。”
　　什么技艺不精，蒙谁呢，技艺不精还只凭一招万叶飞花走到决赛？
　　“开始！”
　　果然，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候还是同个套路。黎鹇垂眼望了望转瞬便铺了满地的柳叶，沉稳地竖起两指做了个手势：“借请龙心，万法必破。”
　　阵和法，是两门技艺。阵可以以任何东西布置，然后以灵力或是机关触发，而法则完全依靠于灵力。万叶飞花是阵，每一片叶子、每一片花瓣都是武器，弦杀阵显然也是阵。阵以布为重，只要阵布好了，便不需要布阵的人再去干涉，所以安宁能以这一招轻轻松松走完六战。
　　然而，越是威力强劲的阵，越需要时间布置，不然，根本不能拥有那样的强度。
　　换句话说，他的阵压根不可能布完。那他们这些天在剑宴上看到的是什么呢？答案很简单——幻术。所以黎鹇选择了可以破除一切法术的龙心诀。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消失了？”
　　“幻术？是幻术吗？”
　　“竟然是幻术？”
　　“啧……原来是这样！”
　　“他倒是挺聪明的。”周遭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池朔不禁对着江鸾称赞，“和世兄，你告诉他的？”
　　江鸾缓缓摇头：“怎么可能。”
　　“戏法被识破了，这下，他要如何做呢？”池朔又望向台上那个略有意外的少年，抱着双臂低声自语。他不觉得对方是靠着这一点小聪明才打出了名气，单是将幻术掌握得如此纯熟、让将几百个人都看不出端倪，便足以让人称一声天才。
　　说“小聪明”的理由在于，安宁释放幻术的同时也在布置万叶飞花，用幻术拖延足够的时间直到完成这个阵图，其间一点一点散去幻境，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让人无法辨别。“比试”也成为了他利用的条件。比试也不能伤人，而幻术中的万叶飞花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如果仅仅是使用幻术，又无法给对手带去真实的打击之感，而真的万叶飞花一边布置一边释放，便弥补了这种缺点。话说回来，经验老道的人是能察觉到其中端倪的，然而剑宴基本上都是针对尚不成熟的修士，以他们的本事，还发现不了什么。
　　一击得手，黎鹇立马提着附灵完毕的直剑冲了上去，一路粉碎擂台上的零散柳叶迅速缩短与安宁之间的距离。
　　不比郊外树林，这些柳叶都是安宁消耗灵力造出来的，所以，看似他赢得轻松，实际上无论幻术还是万叶飞花都消耗了他相当之多的力气。黎鹇肯定不能等他把自己耗尽再去破解幻术，那个时候万叶飞花也布置完了，他没有那个信心去突破。反观现在这个时候，安宁的灵力虽然充裕，但他的杀手锏已经——
　　黎鹇脚下一个急停，左手毫不犹豫就是两道壁文咒甩了出去。
　　“呃……本来不想用的……”
　　侧过身子以回避爆炸热浪的黎鹇隐约看到妖冶的鬼火顺着长刀爬上清瘦少年的右臂，接着慢慢遍沿了他的全身。
　　“妖刀？”池朔忍不住喃喃出了声，“竟然还持有妖刀？”
　　“怪不得一副如此虚弱的样子，原来是因为妖刀的侵蚀。”荼柳摘了斗笠，把它背到背后，“要制止吗？”
　　“以往也有妖刀妖兽助战的先例，”池朔垂下双手，看了看旁边并肩的两人，“姑且看看吧。”
　　江鸾没有做声，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台上的状况。退魔铃已经对那把邪刀作出了反应，但此时此刻，那细小的铃音完全淹没在呼啸狂风和嘈杂议论之中，他听不见分毫。
　　“咳……！”
　　黎鹇压根没看到对方是何时动的，掺杂鬼气的刀风便已经到了眼前，他尽可能迅速地横剑去挡，但还是稍晚了一分。他离身缠黑光的少年只差几步，如此近距离下硬接一记挥砍扬起的剑气，他瞬间便招架不住倒飞出去，滚了老远才摔回地上。
　　“保护周围！”朱夏立刻围绕擂台撑起结界，将那稍稍弱了一成的冲击拦了下来，见其他几个评审还在那里呆着不动，他又转头吼到，“愣着作甚？！快啊！”
　　经他一喊，几人这才纷纷回过神来抬手施法，帮他一起稳固那层防御。
　　“抱歉黎兄……”这时，缠绕了安宁浑身的黑雾消下了些，他紧攥着那柄比他还要长上许多的漆黑窄刀，脑门上布着点点细汗，“我还控制不好……你……你认输吧。”
　　“认输？”刚刚还疼得直抽大气的黎鹇手臂使力撑起上身，没忍住冷笑了一声出来，“你若是劝我认输，我还就偏要拼拼看了。不就是把妖刀，”他摇晃着站稳了脚跟，召回生世的同时又拔出了腰后的折扇，“有什么的。”
　　年纪不大，怎地这样倔呢！朱夏不禁在心里暗骂。命重要还是赌气重要？不过，也确实是他的风格。以他的性子，听见对手让自己认输，能老老实实认了？
　　这时，乱糟糟的刀鸣人声都低了下去，在场的人满耳都是风火吁吁的嘶声和爆破的巨响。青年手提着长剑和折扇，斩断铺面烈风踏碎一地星火，衣发翻飞意气昂扬，宛若一只初生于世无所畏惧的雏凤。他的身形刻在每一个人的眼底，江鸾紧攥着拳，心跳又快了几分。他就像不知道疼痛疲惫似得，摔了再站站了再摔，尽管目光仍然凌厉，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已经遍体鳞伤，江鸾很想出声喊停，可是青年自己还没有放弃，他又怎么能这般挫折他胸中的烈火。
　　“……”黎鹇早已记不清自己被那把长刀打飞了多少次出去，他用手背抹去嘴角挂着的血丝，跪在原地观察着安宁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
　　对方大概看出来了，他已然没了站起来的力气，就连灵力也空空荡荡，放不了什么像样的法术。不，应该说是，刚刚的距离之下他都没办法用法术对他造成伤害，现在隔了一个擂台之远，他又能如何。而且，那把妖刀这会儿不再有一点鬼气散发出来，取而代之的，是阵阵灵韵之气浓郁袭人，这也使得安宁的气质再次发生了变化。他就算头昏眼花，也看不错那些绕在他身的缥缈金雾——那全是灵气。借由释放幻术布置万叶飞花，他将妖刀上不受控制的能量尽数消耗，剩下的便是纯粹的部分。原来如此。
　　黎鹇动都不敢再动，只是尽可能垂下视线望了望就横在自己喉咙之前的、那极不明显的一抹银亮：“……你赢了。”
　　可恶啊……把弦杀阵放到这个时候？他但凡一时大意低一低头，小命可就不保了啊！
　　安宁将褪为了白金的妖刀收到身后，终于露出些会心的笑意：“多谢黎——”
　　“哎，怎么完了啊。”
　　几百号人的视线瞬间聚焦到了闯入擂台的神秘男子身上。而那个从天而降的男子却像毫无自觉似得，快步走到安宁身旁打量起了那柄被他掩住的妖刀：“我还想见识见识呢。要是没那几个人拦着，说不定我还能赶上。”
　　“陶婺——！”
　　“哦，方家主。”形貌颇为英气不羁的男子佯作惊讶地向方识点了点头以示回应，“那破地方实在无聊，我便开门出来了。呀……谁能料到，那门栏竟然那样脆弱呢？想让人帮忙要拿出点诚意才是，不对吗？”
　　方识在擂台边上站住，咬着牙齿紧盯他的动作，没有出声。
　　陶婺？江鸾瞥了眼腰间的银铃。自妖刀稳定下来它便陷入了沉默，这会儿也没有一丝响动，可是来自男子的压迫却真真切切毫无虚假，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
　　“嗯？”男子这时才注意到对面那个浑身伤痕的青年，他瞪起眼睛挑着唇角走了几步上去，立在沟壑纵横的擂台中央饶有深意地哼了一声，“哦……这可真是……正好今日诸位都在，我就来给你们个大惊喜吧。内容就关于——我等众妖。”
　　艳阳晚蝉、绿树繁花，本是一副再正常不过的暖秋之景，但是之后将要发生的一切，却注定了这是掀起剧变的一天。
　　分离的所有，终将于此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