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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梦话 ...

  •   出院后不久的时寻光就迎来了系上的通报批评以及荣誉表彰,一好一坏相互抵消后剩下的也只有回家休息两周这一个好处。不过他在家待了几天就实在待不下去,又跑回了学校。美其名曰父母管太多妹妹话太多,但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回来是因为想见倪仲。

      不过这几天倪仲就像是不记得世界上还有时寻光这人的存在了似的,一心扑在助教资格认证上,从早到晚除了图书馆就是实验室,就连时寻光发来的讯息也是两三天后想起来了才会回一句。从以前开始接电话和查看讯息就全是凭心情的他,这几天干脆直接将手机埋在枕头底下,去哪儿都不带。

      这就导致时寻光回学校当天一直守在寝室门口等他回来。

      这世上总是充满意外与惊喜,时寻光是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巧,仿佛是故意要多磨的好事,倪仲当晚被锁在了图书馆。只因管理员用广播通知大家离场的时候,他嫌吵,用降噪器把耳朵给堵住了,再想起来该回宿舍的时候早就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

      困,索性走到沙发区窝进去,可没多久他又觉得冷,哆哆嗦嗦根本睡不着。

      然而就在他塞了一块零食进嘴里,思考着该怎么度过今晚的时候,那由贺珩翼口中得知倪仲所有可能的去处挨着找过来的时寻光就翻窗爬了进来。

      图书馆的窗户位置很高,外墙由于全是金属构成也没什么方便落脚的地方,鬼知道他是怎么翻进来的,总之就是翻了进来在二楼的沙发区找到倪仲。

      倪仲以为是自己要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冷死了才会出现这种幻觉。他抬头看着站在面前喘气的时寻光,问:“买火柴吗?”

      “买什么火柴?”时寻光解开外套,因跑来跑去而热得不行,“图书馆早就锁门了你还在这里干嘛?”

      “卖火柴。”依旧认为眼前的时寻光是自己产生的幻觉的倪仲继续胡说。

      《卖火柴的小女孩》这个故事时寻光听过没见过,于是以为倪仲冷傻了:“哪里来的火柴,你倒是拿出来给我看看。”

      倪仲倒向沙发,将脖子缩进领口:“你应该说不买,然后我就能看见一大堆食物了。”

      见他倒下去立刻靠近蹲在旁边的时寻光听到后半截话,愣了愣,又以为是他饿了,于是摸出零食撕开包装袋塞进他嘴里:“你没吃晚饭?”

      倪仲嚼着零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撑起身捧起时寻光的脸拉近自己面前看了半天:“时寻光?你是真的?”

      脖子被拽得有点疼,倪仲的手好冷,冷到他忘记了发火:“是真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师哥说你可能还在图书馆,我就来找你了。”

      “为什么?”

      “有点……担心你。”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时寻光抓住倪仲的两只手解救出自己的脑袋。

      “所有生物的行为都有目的和原因。”倪仲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请坐。”

      外套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硬币此刻成了时寻光觉得正好的道具,他将硬币攥在手心里暖热之后递给倪仲:“喏。”

      倪仲困惑地接过来,困惑地看了看,困惑地说:“你要买火柴吗?”

      “给你暖手用的!”现在这个时代哪里还来的火柴?就算有,就算他要买,倪仲也没有吧!时寻光想把倪仲的嘴给堵上,“能不能别老提火柴。”

      “冷了。”没多久倪仲就摊开手心,将硬币递给时寻光。

      时寻光抓起来在手心里捂热又递给他:“好了。”

      可是没过多久倪仲又将硬币送过来:“冷了。”

      这么反复几次后时寻光终于烦了,在倪仲又一次摊开手心递来硬币的时候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塞进自己上衣兜里:“就放里面吧。”他说着,有些恋恋不舍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倪仲看着时寻光的侧脸,“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要是敢问火柴相关的我就收拾你。”时寻光总是有种倪仲会问出很气人的问题的感觉。

      “你不回去吗?”出乎时寻光意料的,倪仲问出了很正常的问题,“你已经找到我了,不回去吗?”

      正常中似乎又有哪里不正常。

      “怎么回去,窗户那么高你敢往下跳?”

      “你一个人回去。”

      时寻光已经开始有些生气了:“那我找你是为什么,就看你一眼确认你还活着?”

      “你已经确认了。”倪仲依旧看着时寻光的脸,迫切地想知道答案,“所以你要回去了?”

      心里有点失望。他想知道的,究竟是哪个问题的答案?

      “我不回去。”时寻光往沙发后面一靠,摆出一副赖在这里的态度生起闷气,“有本事你去叫管理员来赶我走。”

      虽然等到管理员发现的时候,他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因为倪仲也会被一起扫地出门。

      倪仲也往后靠上沙发:“管理员不在,可能已经回家了,我不知道她家在哪儿,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时寻光侧目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好转:“我这几天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讯息也不回。”

      “不想接。”

      “……”问出这个问题的他简直就是头猪,现在好了,火气更大了,“为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更气人,但时寻光就是忍不住嘴欠想问。

      倪仲沉默了半天,才小声回答:“如果听见你的声音,我会更想见你。可是又见不到,我就会忍不住想发脾气,这样不好。”

      “那你为什么不回讯息?”想见就发个讯息或者在电话里说出来啊,他肯定立刻连滚带爬地冲过来,“不准说不想回。”

      “我改名字了吗?叫不准?”

      “你故意的是吧!”

      倪仲低声笑起来,扶了下眼镜,才说:“手机没有带在身边,平时也不常用,就忘了。”

      “那你都不想主动联系我?”

      “不想。”

      我为什么老是要自寻死路问一些能被气吐血的问题。时寻光第一次对自己感到深恶痛绝:“所以你让我室友带给我的那些书就是为了让我能承受来自你的语言攻击?”

      “什么?”这句话有好几个倪仲无法理解的部分。

      “没什么。”算了,毕竟他和倪仲就是在他气红眼的情况下认识的,早就应该习惯了。

      “我想像现在这样,能面对面和你聊天。”

      一个巴掌一块糖的套路,总是能把时寻光训得服服帖帖。看吧,听到这句话后的时寻光,不就开心得像个智障儿童吗。

      “你该早点告诉我。”

      “为什么?”

      “我知道了肯定天天来见你啊。”

      倪仲稍稍皱了下眉:“嗯……可是这样又会有点烦。”

      时寻光这回彻底没了脾气:“我管你。”

      “你要是管太多我也会烦。”

      “啧。”时寻光不耐烦地砸了下舌,也懒得解释自己这句话的完整意思是——我才不管你这么多反正我要天天见你。他朝倪仲另一只缩进袖子里的右手伸出手,“那只手,给我。”

      手伸出一半的倪仲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用的哪只手?”

      刚抓住倪仲的手,听到这个问题时寻光全身都僵住。因为是晚上了所以要说点白天不方便说的话题?

      “我用的左手。”倪仲又说。

      时寻光扯过倪仲的手塞进自己外套兜里,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说:“右手。你左撇子?”

      “不是,我骗你的。”倪仲笑了下,由于两只手都在时寻光衣兜里,他只能侧坐在沙发上。这个姿势有些不舒服,最后他干脆将腿也收上去,侧靠在沙发上看着时寻光,“但也不是右手。”

      一开始时寻光没听懂,刚想问就猛然反应过来,并且对此感到十分惊讶:“你……不会吧?!”

      “你指的什么?”

      时寻光调整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是比较严肃的姿势,反复斟酌好语言后,才开口:“你没有……自己那个过?”

      “哪个?”

      已经开始感到不好意思的时寻光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明:“就是……自己解决。”

      倪仲不明白时寻光在紧张什么,正常生物的正常生理情况而已,并不是什么值得扭扭捏捏的话题,倒不如可以将其看做学术讨论:“如果你指的用手,没有。”

      对于倪仲的坦荡,时寻光反而越来越觉得别扭。话说回来为什么他们要在图书馆的晚上聊这个,无论怎么想都很诡异。而且倪仲的态度和语气也平静得离谱,仿佛在谈论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实验室里的两只雄性哺乳类。

      “你问这个来干嘛?”时寻光想将话题收住,不然按照现在的趋势说不定就变成现场教学了。

      倪仲沉默了几秒,才说:“我想知道。很奇怪吗?”

      “很奇怪。再说看惯用手就知道了,没必要特意提出来问吧。”

      “确实是这样。”倪仲垂下眼看着时寻光放在腿上的右手,然后闭上眼,“晚安。”

      时寻光一听就稍稍坐了起来:“你要睡觉?”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时寻光直接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这里头没供暖,很容易感冒。”

      已经快要睡着的倪仲半睁开眼,发了会儿呆才朝时寻光身边拱过去,贴紧,分了一半外套给他盖上:“要感冒。”

      时寻光低头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脑袋,抬起手臂从上面绕过去,将倪仲整个人搂进怀里,然后对仰起脸看着自己的倪仲说:“有什么办法,谁让外套不够大。”

      感谢不够大的外套和锁门的管理员,好人一生平安。喜滋滋的时寻光一边整理外套一边这样想。

      倪仲将手放在时寻光的心口,感受着里面正在举行的棒球比赛。作为王牌的心脏站上投手丘,现在是九局下半两好三坏,时寻光队已经拿到两个出局数,只要再投出一个好球就能保住胜利。看台上的应援队奏响令人振奋的曲子,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还有一球,还有一球……!观众们也在呐喊助威。

      投手丘上的心脏高高抬起左腿,将握球的右手藏在手套底下,然后用力振臂一掷。

      打手挥空,比赛结束——!

      捕手掀开面罩朝投手跑去,紧紧拥抱。

      “赢了……”倪仲轻声说道,嘴角带着笑意。

      “你在说话?”时寻光没听清。

      “恭喜。”

      一定是因为赢了这场比赛,所以时寻光的心脏才会跳得这么开心。

      时寻光低头去看怀里的人:“你是睡着了在说梦话?”

      “嗯,在说梦话。”

      “还冷不冷?”

      倪仲摸向时寻光的脖子:“你今天没戴围巾?”

      脖子被弄得很痒,这一刻,倪仲就在自己怀里这个事实才终于被他的身体意识到。

      就像冷水下蒸锅的大闸蟹,肚皮朝上被绑着钳脚动弹不得,从被捞起来就一直保持着被捆绑的状态,即使没有食物没有水也并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锅里水逐渐翻滚冒出白气,烫伤了后背,烘蒸着肚皮里头的膏,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正在变熟。

      要死了。自从看完黑皮书后,这个想法从未停止过,每当身体不受控制开始寻求结在内心深处的恶魔之果,为了尝一口结在深渊底下的恶魔之果,他都会抱着这次或许会摔死的预感纵身跳下去。

      果实很甜,甜到他忘记了自己已经粉身碎骨。

      下一次,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来吧。

      “忘了。”时寻光不敢动,怕被倪仲发现什么,“在寝室。”

      倪仲收回手:“下次请务必记得。”

      想装出一点与平时无异的反应,时寻光努力了很久才从悬崖边上退回来:“你还想在外面挨冻?”

      “这次是意外。”并不是谁的过错,单单只是一次意外。

      “你哪次不是意外。”时寻光想好好跟他捋捋,“第一次,地震,你非要去实验楼结果把自己摔了。第二次,后山,你死活要去抓蛾子。第三次,现在,关门之前不知道走。要是我没来,你打算怎么办?”

      “托梦给你。”倪仲将手放进上衣兜里,“下次,就不是意外了。”

      当夜晚悄然随着时间与梦境远去,明日清晨来开门的管理员看见坐在二楼沙发上沐浴着朝光依偎取暖的他们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是会将他们当作使坏的学生骂一顿,还是温柔地叫醒他们?

      如果管理员生气了,就好好向她道歉吧。

      但是现在,暂且就让他们安心睡去,享受短暂的美梦,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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