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死对头后[虫族]》豆鸭

9、第九章

　　在星兽突然入侵之前，荒星虫数众多、环境优美宜人，是一颗植被覆盖率高达50％的星球。也因此，荒星上有许多茂密的森林、伟岸的大山。

　　密布的林木会在明亮的太阳光下争相展示自己翠绿的嫩芽，但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却耸立着一座座冰冷的建筑。

　　无虫知道这些建筑是什么。偶尔有小虫崽闯进去，再出来时也是一副懵懂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表情。

　　直至星兽的骤然降临。

　　大批大批的平民倒去，大片大片的植物枯萎。在那噩梦般的三个月中，荒星变成了如今寸草不生、少有虫烟的模样。

　　而从那三个月中活下来的虫族，也基本都得了辐射病。重则内脏破碎、全身溃烂而死，轻则全身神经反应迟钝、患有轻度的皮肤病。

　　脚底陷入柔软的土壤，利维挥开眼前一根挡路的枯枝，紧跟在四月身后，“那和你口里所说的建筑有什么关系？星兽入侵本就会残留大量放射性物质。”

　　帝国赶跑星兽之后，唯一还做过的一件好事，便是尽力去除荒星的放射性污染。否则，荒星就真的变成一颗光秃秃、全无生命气息存在的星球了。

　　闻言，四月转过眼，抬起的细瘦手指指向前方。二十年前的这里或许曾被大量植被占据，但如今，四月所站立的地方土壤发黑，散发着怪异的气味，只偶尔冒出一棵长着零星绿叶的树木。

　　四月指向“树林”的最深处，声音很轻，顺着风飘进利维的耳中，“十分钟后，你会看到你想知道的。”

　　于是两虫陷入安静，一路伴着脚踩土壤的沉闷声音行走了四月口中的十分钟。

　　远远的，利维就可以看到一座高大的建筑。建筑通体是雪白光滑的墙面，一共三层，看起来像矮一点的写字楼。

　　也很像利维曾见过的帝国科研所。

　　但利维越靠近就越觉得这建筑有他说不明的奇怪地方，直到前方的四月停下来，轻呼一口气，利维脑子里断掉的线就突地连在了一起！

　　——窗户。

　　这个建筑的外表几乎没有大扇大扇的窗户，除了一层有几扇窗户之外，二三层都是很小的通风口。

　　通风口每隔三四米就出现一个——仿佛一个个空间狭小的牢房。

　　利维脑中突兀便浮现起了这个想法，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个……就是你所说的藏在森林里的建筑吗？”

　　四月淡淡地嗯了一声，他垂下眼，在明媚的阳光下将自己领口处的斗篷拉紧，仿佛这样，就能驱除体内每次抵达这里都会产生的寒气。

　　得到肯定的回答，利维托着箱子的手指紧了紧，他低头看着敞开箱子里面的东西，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箱子是四月叫利维搬运的，里面装满利维才喝过不久的营养液。

　　利维起先还不清楚是为什么，但如今到了这座建筑物，利维便想——这箱营养液是要送给住在这座建筑里的虫。

　　这栋藏得极深、外表奇怪的建筑里还有其他虫在生活，不管怎么想，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利维不好的预感在进去的一瞬间就得到应验。

　　建筑的一层像是出征时、条件简陋的医疗帐篷，大概有十多张布帘垂下，分割出十多张简易的病房。透过布帘的间隙，利维可以看见一只躺在病床上的虫。

　　而这只虫露出来的一只胳膊，形状极为怪异，完全就是裸/露的暗红筋肉覆盖着一层坚硬的紫色虫甲。

　　“别发呆。”

　　四月清冷的声音钻入利维的耳膜。利维从怔忪间回过神，他抿了抿唇，心间逐渐有了些猜测，却依然不敢下定结论。

　　利维开始害怕答案，他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询问四月。

　　从小到大，作为孤儿被领养的利维一直对帝国怀着敬仰的心情，而且在他所受的教育中，帝国也一直都是正直光耀的存在。

　　利维始终明白，如果没有帝国，他根本就度不过童年期，他在为帝国铸就荣光的教育下长大，也立下了为帝国鞠躬尽瘁的誓言。

　　而利维也确实走在他想要的路途上，未曾偏移过。利维天资卓越，在这份上天赠予的天赋上，他又十分的勤奋努力。最后，他如愿地进入帝国最强大的第一军团，慢慢地、又坚定地登上了少将的位置。

　　利维从来没想过，也根本不敢想，如果他拼命守护的帝国并不如表面那样神圣高洁，而是包藏无数洗不掉的污垢龌龊……

　　那他这么多年来坚定保护帝国的信念……

　　保护帝国，也是保护帝国中的每一只虫。

　　许多年前，虫族世界和谐平静，可那不知从何地突然冒出来的星兽却残忍地撕扯掉这份安宁。

　　它们钢筋铁骨、冷酷无情，唯有强大的军雌才能与之一战。

　　利维数不清自己剿灭了多少只星兽，但他知道，只要自己多杀一只星兽，就能救下数只会死在星兽手下的虫。

　　帝国救了他，利维愿意也非常乐意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回报，他想看见越来越强大的帝国，想看见越来越安全的帝国，想看见生活在强大又安全的帝国里幸福的虫。

　　可为什么……眼前这只住在荒星，也隶属于帝国的虫如今会是这个模样。

　　他侧躺在床上，背后的虫翼已经失去了透明的翼面，只有光秃秃的细长骨头筑成虫翼的形状。他连着虫翼根部的背肌和利维之前透过缝隙所见到的一样，血红的筋肉全露，又呈现一种深沉的紫。

　　再往前看，这只虫的半边身子已经都是筋肉分明的情况，而另一边……也密密麻麻长着古怪的紫黑色鼓包。

　　就算是没有密集恐惧症的利维，乍一眼看过去也不由地脑海一空，四肢泛起面对未知恐惧的凉意。

　　利维捏紧拳头，深呼一口气，抬起自己僵硬的腿，往病床的方向又走近了一些。

　　似乎听到声音，病床上的虫微动，徐徐抬起自己侧埋下的脸。

　　然后……利维脑海又是一空，怔怔地对上那虫的眼睛，不，那已经不是正常虫的眼睛了，更像是进化前的远古虫族。

　　他的一双眼睛猩红无比，而这双眼睛，又是由许许多多六角形组成的，随着这只虫的移动，正不断折射吊灯洒下的白光。

　　利维记得这样的眼睛，叫复眼。

　　看不清情绪的眼，加上古怪诡异的身体，让病床上的整只虫都显得森然可怖。

　　就算利维再怎么阅历广泛，也完全无法想象，在荒星偏远的一隅会有这样的虫的存在。

　　“怎么样……”

　　“……还是不行吗……”

　　四月的声音恍若是从远方传来。利维倏然回神，他侧过头，却在看清四月在和谁聊天的刹那心头一紧，下意识就绷住下颌线、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听到动静的四月转过头，看见的便是脸色发白、目光紧紧锁住自己身旁虫的利维。

　　四月微顿，他想了想，简单跟身旁一脸懵的虫做介绍，“伊思，你眼前这只虫叫利维。”

　　“利、利维？”伊思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也含着恍若许久未曾说话过的干涩。

　　他抬起自己一只有黑色鼓包的手，摸了摸下巴做回忆状，半晌，伊思蓦地抬起眼，一只正常的黑眸闪亮，另一只猩红的复眼也兴奋似地闪了闪，“你、你就是……？！”

　　说着，他几步走上前，似乎想握住利维的手激动地摇一摇，却又在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

　　伊思望着利维溢于言表的谨慎表情，有些无措地蜷了蜷手，最后只得站在原地努力摆出一个无害的温和笑容。

　　说实话，伊思努力想表达的温和展现在他那一半正常一半怪异的脸部上，只能徒增虫对他的恐惧。

　　利维凝视伊思牵起的唇角，好半天后，才从那僵硬的角度分辨出一丝善意。

　　利维面露迟疑，又看了眼四月平静的脸，才重新站直了身子。

　　见状，伊思眼睛又是一亮，他想了想还是没上前，就站在原地，唇部张了张，脸部都涨得有些红，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好，利维少将，我叫伊思。”

　　伊思？利维突地想起什么，他多看了几眼伊思的长相，而后又向右转头，看向病床上的虫，心里有了些判定。

　　四月走进后响起的淡漠嗓音也肯定了利维的判定。

　　“是的，他就是伊福，是伊思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