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死对头后[虫族]》豆鸭

8、第八章

　　抚摸头发的手指迟疑却轻柔，望着自己的紫眸也仿佛带着过往的记忆，是利维看不懂的深沉与烦闷。

　　恍然间，利维渐渐从浑身绷紧的恐慌感中脱离，他发紧的喉头放松，犹豫半时，还是喝下了雄虫口中的治疗药剂。

　　几分钟后，困倦袭上了利维本就昏沉的脑子，他努力睁开打架的眼皮，却被体内渐渐漾出的一种泡在温泉中的舒适感彻底拉入黑暗。

　　闭上眼睛的时候，利维看见四月漂亮的紫眸，再睁开时，利维看见的是四月闭着的眼。

　　四月趴在他附近放有药剂瓶的桌面上，没有戴面具，整张精致的脸压在细瘦的手臂上，在脸侧压出淡淡的红痕。

　　而在四月的右手上，利维看见一个被四月虚握在手心中的木质物品。木质物品露出来的一些边缘毛毛躁躁，在四月的手心下方，又有一把雕刻刀和一些散乱的木屑。

　　利维能感到自己的身体经过四月的治疗与一段时间的休眠好了很多，他试图坐起身子，看清四月手心里握住的东西。可利维刚有了动作，四月便倏地睁开眼睛，眸子偏移，来到了利维的身上。

　　四月的眼睛里没有刚睡醒的迷糊，或者他根本就没睡，只是趴着眯了一会缓解疲倦。

　　但直到这时，利维才发现四月换了身衣服。

　　四月脱掉了那身紧身的皮甲，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宽松简单的白体恤加黑裤子，他依然慵懒地趴在桌面上，偏大的领口下滑，露出雄虫部分分明的锁骨，整只虫一派干净清爽、轻松惬意的模样。

　　利维第一次看到这样放松的四月。

　　四月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紫眸里盈出几滴水泽，他静静地盯了一会利维的神情，几息后懒洋洋地道：“饿了吗？”

　　利维怔住，被四月这一提醒，他才自觉胃部空荡荡的。利维小心翼翼地避开烙印，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犹豫地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四月又打了个哈欠，才抽出一只垫在下巴下面的手臂，伸长，然后把摸到的一瓶营养液递到利维的面前。

　　利维垂眸，接过营养液，陷入沉默。

　　配方科学的营养液一瓶就可以满足一只成年虫一顿的营养需求，对于军雌来说，非常方便。可在自然产物丰盛的虫族，军雌们也就只会在生存环境特别艰苦时，才会选择将营养液作为食物。

　　原因很简单，营养液的味道特别、极其、非常的差，在利维看来，就像是把冰箱里放到过期的陈腐果蔬搅拌成黏糊糊的一团。

　　又臭又恶心。

　　而且价格还不低。所以正常情况下，虫族都会选择自己买原料做食物，绝不会像现在的四月一样面无表情地将营养液一口喝下。

　　如果只有利维一只虫喝营养液，他可能会觉得这是四月对他的惩罚，但看着四月喉结滚动，一边点开星网一边像喝饮料一般喝下营养液。利维想，四月如果不是味觉有问题，就是不会做饭。

　　在拍卖会呆的几个月中，利维吃的都是无味的黑面包加白粥，那时的他绝不会想到，等他离开拍卖会后，要吃的第一顿竟然比这还差。

　　只是拿在手上，还没取掉上面的橡胶塞，利维就闻到了许久未曾闻到过的难言臭味。

　　利维屏住呼吸，迅速拔开橡胶塞，微皱着眉一口气将营养液全部喝了下去，然后……他到底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句呕声。

　　于是刷着星网的四月侧过眸，见到的就是雌虫变白的脸色，与沿着他清晰下颌线淌落到胸口的营养液。

　　四月坐起身，虚握成拳的左手托着下巴，“利维少将，你已经浪费了我半瓶治疗药剂，现在又浪费了我半瓶营养液。”

　　利维面露尴尬，咳了几声，“抱歉，我……”

　　说了一半，利维想不出该如何解释，他干脆换了个话题。利维伸长手，将空了的营养液放到桌面的边缘 ，“你一直都喝这个吗？”

　　四月收好营养液，淡淡的嗯了一声，“营养液味道一般，但很方便，节约时间。”

　　说着，四月站起身，开始摆弄利维看不懂的瓶瓶罐罐，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小，但在足够近的距离下，利维并没有错过雄虫的低语。

　　“没多少时间了……”

　　没多少时间？四月意义不明的话顿时勾起利维之前的疑惑，也就是四月所说的他需要一个实验体。

　　利维低下头，扫视一遍自己身体上明显变淡了不少的伤痕，他又试着动了动四肢，发现前不久一动就出来的疼痛也消失大半。

　　四月的药剂效果比帝国的好很多。

　　但这也说明……利维离正式变成实验体也不远了。

　　实验体……利维讨厌这个词，他说不清是被其他那些讨厌他的虫买下折磨好，还是做四月的实验体好。

　　反正都不会活得很好。

　　但落到那些讨厌他的虫的手里，利维肯定会死，而做四月的实验体，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奄奄一息的命。

　　活下来，他就有机会知道为什么帝国会放弃他。

　　想到这，利维主动开口询问：“……什么时候开始实验？”

　　实验……四月的目光再度回到利维的身上，他盯着利维淡然的表情，和雌虫身上依然存在的交错伤痕，便突然对自己之前的宣言产生了迟疑。

　　想要利维做实验体的他，和那只虚伪的虫有什么区别？

　　四月停下手里的动作，垂下眼，紫眸看向刚刚被自己放在一旁的木质物品。

　　木质物品的下半身还是一个完整的光滑圆柱，上半身却已经瘦身大半，像一棵伸出参差枝干的松树。

　　四月抚过雕刻毛躁的边缘，说：“再等一会，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

　　“利维少将，你很急着上实验台吗？”

　　利维向来不大会说谎，他如实说话：“等实验结束，我还活着的话，我想尝试去寻找帝国放弃我的原因。”

　　不知道为什么，利维下意识就觉得四月不会无理由地对他下杀手。

　　闻言，四月眼里冒出利维习以为常的嘲讽，他将雕刻轻稳地放在一边，走到升降床前，紫色光滑的尾巴自身后探出，稍显郁燥地甩动着。

　　四月：“利维少将，现在的你居然还对帝国存有期待。”

　　四月望进利维金棕色的眼睛，“睡了一觉的你应该很清醒了，但需要更清醒一点。”

　　“让我来告诉你……帝国暗地里到底在做些什么。”

　　雄虫冰冷的尾巴划过利维的手臂，而四月此刻的眼神，也蕴藏着有如实质的寒意。

　　被四月深如幽潭的眸子盯着，利维由心升起了一股悚然的预感——

　　他接下来要听到的事，比他所知所见的一切罪孽都要更恶臭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