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死对头后[虫族]》豆鸭

11、第十一章

　　[喜欢吗？味道怎么样？]

　　粗糙的指腹在他的手心里轻缓游动，带来不低的痒意，四月张开的五指忍不住微颤，他忍耐下想抽回手的欲望，缓慢咀嚼口腔中的面条。

　　雌虫煮的面条颇有嚼劲，闻起来也清香扑鼻，但此刻的四月却只能尝到一些极其清淡的调料味。

　　他的味觉也在不知不觉间丧失大半。

　　四月心间忽地涌上一股巨大的恐慌，如果他剩下的感官全部丧失，那他便被彻底地切断了与世界的联系。

　　像是独自被遗忘在世界的某个漆黑角落。

　　四月自认早已看透世界的一切，他厌恶这个肮脏丑陋的世界。

　　如果是以前，即便再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给予他的任何信号，四月也无所谓，反正他迟早会死。

　　他无所谓丢掉自己的世界。

　　可现在，四月吞下口中的食物，另一只手攥紧了雌虫的衣袖。

　　四月细瘦的手指有微不可查地颤抖，他攥着雌虫衣袖的指甲用力到发白，仿佛这样，他便还能感受到自己存在于别人的世界中。

　　[怎么了？]

　　即使再知道不可能，前不久雌虫说要带他逃离的话依然挖掘出了四月心间隐秘的渴望。

　　四月想问他什么时候能带自己走，可当他的手指不稳地接触到雌虫宽大的手心时，最后落下的却是另外的一句话。

　　别人的世界没必要为自己这种废虫而破碎。

　　[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这句话落下，雌虫很久都没有反应。正当四月疑惑时，他心里一惊，窸窣衣服摩擦声间，四月抬起的双手抓紧雌虫的手臂。

　　而后，四月心里的惊讶淡去，换上说不清的满溢情绪。

　　四月的睫毛颤了颤，静默几息后，他把自己往雌虫的怀里更塞了一点。四月缩在雌虫温暖的怀抱中，呼吸清浅，细细感受来自另一只虫的温热体温与他的手掌轻抚自己后脑勺时的莫名舒适。

　　[下次我可以带其他的东西，蛋糕、水果、零食……你想吃什么？]

　　[面条。]四月将脸埋在雌虫的颈窝，他闻着那清淡的松香，眉目舒展。

　　[面条就够了。]

　　上升的氤氲热气拂过四月白皙的指尖，又裹挟着好闻的香味钻入四月的鼻腔。

　　四月低头，情绪不明的紫眸盯着那碗晶莹剔透的面条，他随即手腕动作，用筷子夹了小几根面。

　　白嫩顺滑的面逐渐消失在四月的口中，看着这个画面，不知道为什么，利维心里竟升起了一些紧张。

　　正待利维犹豫着要不要询问四月味道怎么样，眼前的雄虫再度倏然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紫眸径直望向愣神的利维。

　　“你从哪学的烹饪？自学还是……”

　　雄虫的话乍一听如往常一样平静，可利维总觉得自己从他变快了一些的语速中听出了那么一点迫不及待。

　　就如同雄虫如今看自己的眼神，表面似乎静谧如水，可那眼底……

　　利维心里一跳，下意识低下了头，“我从军团里最常用的菜谱里学的。”

　　“而且军团里的虫……基本都会厨艺。”

　　得到回答，四月难得升起的一些激动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他收回盯着利维的视线，淡淡的哦了一声。

　　四月有些失望，也是，厨艺算是军雌的基本技能……

　　想到这，四月蓦然一顿，脑子里倏地掠过一束灵光。

　　这样说来，那只虫很可能就是军雌！而能自由在那里出入的军雌，地位也必然不低！

　　四月的思维兴奋起来，他扔下筷子，打开光脑，眼眸在透明屏幕上飞速偏移。

　　他在浏览这些年来军团中的核心虫物。

　　但看了不过一会，四月脑中沸腾的情绪便被淋下的雨浇灭。除去利维和元帅，其余高阶军雌基本也处于青壮年纪，四月就算看的眼都花了也认不出上辈子那只虫是谁。

　　而且他现在还没法去帝国亲自寻找，不，也不能说是没法，应该说是时机还没到。

　　四月微垂眼睑，盯着那些军雌的证照，试图给自己脑中模糊的形象勾勒出一个初步的形象。半时，四月不感兴趣地关闭光脑。

　　他无所谓那虫长什么模样。

　　收敛住心间的失落，四月抬起眸，转向还站在他身边一直没说话的利维。

　　少将金棕色的眼瞳似含有犹豫，却又在四月看过来时荡然无存。他像是有了决断，眼神变得坚定不移。

　　利维径直望着四月的眼，声音沉着有力：“我愿意做你的实验体。”

　　四月挑了挑眉，“你一直都是我的实验体。”

　　“不，我的意思是……”利维微微皱起眉，他一向不太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于是话语在口腔中转了数圈后，利维才在四月不耐烦的眼神中再度开口，“简单来说……我能感觉到你对是否选我做实验体产生了疑虑。”

　　“所以我想我应该……”

　　“不，我没有。”四月压下心头浮起的诧异，面无波澜，“你的感觉出错了。”

　　“……这样吗？”利维微怔，下一秒，他轻呼了一口气，瞳孔转动，瞥了一眼排成列的病床，“这样也好。之前你说没时间了，确实，我认同你的想法，也愿意为这只名叫伊福的虫献出自己的身体。”

　　“你随时可以开始你的实验，我也随时都在准备好的状态。”

　　听着利维平静的话语，四月的食指缓缓敲击起了桌面，他另一只手则托起下巴，一双紫眸带着不明的情绪打量少将镇定自若的面孔。

　　是的，四月自了悟之后便一直犹豫是否真的要让利维成为自己的实验体。

　　就算他在制作药剂上有些天分，也无法完全保证试药者能安然无恙。

　　四月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你不想知道帝国为什么放弃了你？”

　　“不重要了。”利维回答的很快，但当他听到帝国两字的时候，手指依然忍不住摸上了自己的肩膀。

　　他一直视自己肩上璀璨的军衔为荣耀，可现在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帝国放弃他的真相为不好的概率趋近于九成，即使知道了，也仅仅是在他动摇的心上再更重的添上一击。

　　他可以不再为帝国奋斗，但他必须为帝国的民众而奋斗。

　　何况现在正有一群惨烈的虫正正摆在他的面前。

　　不谈这些好似光明伟岸的东西，利维想，他也是助纣为孽的那只虫。

　　帝国私下在做虫体实验，那虫从哪里来？

　　走失遗弃的虫崽、独居无依靠的虫，亦或是……关在牢狱中的罪虫。

　　罪虫分很多种，穷凶恶极的到底是少数，许多都可以出狱后重头再来。

　　可利维却常常听说监狱中出现虫命，以前的他感到疑惑，现在的他了然大悟。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数次参与帝国虫体实验的一环。

　　既然知道了，他就必须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利维金棕色瞳孔再度与四月的眼睛交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实验能尽早开始。”

　　早点开始，伊福包括更多的虫活下来的概率就会更高。

　　说这句话时，利维神色淡然，仿佛要成为实验体的虫不是他，而是什么其他虫。

　　四月紫眸微暗，不知为何，被利维坚定的眼神这样看着，他心间升起了复杂的情绪。

　　或许有悲悯，有诧异，也有……敬佩。

　　四月指尖颤了颤，清冷的声线自他的薄唇中吐出，“你可能会死，可能会遭受比之前更难受的酷刑，可能会变成像他们一样丑陋恶心的怪物。”

　　“这些……你都不怕吗？”

　　怕，当然怕，甚至只要想起在拍卖会中受到的苦，利维就会忍不住身体发凉。

　　但……利维脑中掠过伊思闪亮的那一只黑色眼眸。

　　“不怕。”利维轻呼一口气，握紧拳头，“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