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归之途》哭丧着脸的骑士

5、第五章

　　我看着眼前店铺一脸的不可置信。
　　“暗鸦？”我惊恐的叫：“还是个魔术…用品店？话说魔术用品是什么东西啊喂？”
　　我好不容易明白了刚才那个钢做的会跑的大箱子就是话本里传说中的地铁，兴冲冲的到了站点，又被一些小鬼引到了很近的一幢小楼前。我刚要夸赞这条街道鳞次节比，一路走来都是店面和高低起伏的漂亮墙体，虽然有些地方高了点，但可比往生十三圣殿矮多了，夸奖的话就噎在了嘴里。
　　“虽然对比之下店面有点小，有损我们幽都气派，但姐姐你看上面就是二层小楼，我们绝对能住的舒舒服服的！”梓浵信誓旦旦的朝我点点头。
　　“可是若木答应我的是一家殡丧用品店啊，我只会卖卖花圈什么的，这这这…况且，鬼门关那棵老树上全是暗鸦，这么不吉利的名字恐怕是殡丧店都不会用啊？！！”
　　“这，杞莜告诉我暗鸦是他翻遍了所有话本总结出来的会颇受欢迎的名字呀，他还说祝你生意兴隆日后方便好好招待他们。”梓浵好奇的说：“而且姐姐，我猜想着若木也不会找三娘在这种繁华的地段搞个死人有关的东西来，你想，这不就像在天界开灯笼铺子吗？”
　　梓浵一向是擅长让我安静下来的，我想到自己也算是个长辈，不能太过粗鲁，便稍稍整整衣服，还安慰了一旁被我吓到的小鬼，小鬼还是抽抽搭搭着鼻子，巧的是此时一个和刚刚那个盒子很相似的交通工具飞驰过去，他泪水涟涟的眼睛就紧盯着那个物什，我哄他说里面坐着人，还不趁着阴时没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去吓吓里面的人。小鬼们十分兴奋，急匆匆的一哄而上了。
　　梓浵在我前面捣鼓了一会，总算打开了木门，木门发出了令人愉悦的吱吱啦啦的声音，链子也掉到地上，我心情好了一些，仔细钻研了一会门上的花纹，夸赞道:”三娘真是罕见的奇才，这门上既有我们的符文也有我们不懂的人界的事物。”
　　“你看这屋里的大小玩意，也都是三娘安置的，她是当真在这儿呆了很久了，”梓浵看着满屋子的小器件夸赞道：“姐姐你说，我的混元珠能卖出去吗，它会吐黑雾的。”
　　我正透过半透明的玻璃好奇的望着对面还亮着灯的高大宏伟的建筑出神，连忙表态：“嗯，混元珠帮忙收集怨气，买了的天选之人就可以好运连连了。”
　　梓浵看我好奇的样子也凑上来憨憨的抬头看着面前的高楼，说：“看样子那是间客栈，还是特别好的那种。”
　　“哇，那得是很多钱才能住的了，等我们发达了就去那打个尖，或者是给财神小姑娘写个信请她来坐坐，”我兴奋的对梓浵说：“不过，你看还有几盏灯亮着呢，这么晚了人类也不会睡觉吗？”
　　梓浵眨眨眼说：“这种周围怨气挺多的，有时能收集好多，甚至一个人的就能喂饱我的灵兽，我很是喜欢。不过它最高的地方是有怨气吗，还是我这次卸了一些法力，所以看走眼了？”
　　我听了她的话，心底也奇怪起来，努力抬头望了望外面金璧灿烂的“客栈”，客栈共有九层，不过方方正正的显得体积很是庞大，第九层的上方正是一大团黑色煞气盘绕着，毛骨悚然阴森诡谲。风亟，灯烛无所施，四座墨黑，不辨眉目，内里红雾涌动，异象横生，是大凶之兆。我心下慌张，不过我和梓浵本就法力不高，平日里不需要打打杀杀，若是碰上厉鬼只能拖住一二，并不能解决问题，但团煞气本就是我幽都的内务，若是魔界中人也归地府管辖，现在阴时未过，鬼差未来，若是出了事故少不得又是东岳大帝责怪。不过，这种能在此时出来横凶作怪还自带强大煞气光环的，肯定是个厉害人物，说不定认得我。
　　我拍拍梓浵说：“倒不是煞气，是我的老朋友，梓浵你收拾收拾准备休息，我去会会他。记住要好好收拾呀，咱们今晚既在一床睡，自然要留下些好的回忆。”
　　梓浵羞红了脸，让我一路小心,千万离缠人的怨气远些。
　　我意识到梓浵正看着我，想要潇洒的翻身从抬起来的窗户里出去，但转念想到跳窗对敏捷性要求甚高，我未曾成功过，还是老老实实的从门口出去稳妥。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若是猛地跳上去必定引来一片注目，不如浮在一个没开灯的窗口处暗查敌情的好，要是是若木搞来的新型实验，我上去盲打一通就是出力不讨好了。
　　于是我像我的老狐狸爬树一样笨拙的顺着窗沿往上跳，回头看见梓浵关了窗户长舒一口气，极快的窜到了第九层，腿不够长，只好在半空悬着，两个胳膊搭在台沿上看看上面是什么情况。模糊中我看见了一道深红色的影子，还有惨白色的刀光剑影，感慨着是哪位魔神半夜修炼剑法，鼻端就被一种透着瓜果香气的木香充盈。

　　香气扑鼻，我一时疏忽，倏然锥心刺骨的疼痛就从我的手腕向左臂上蔓延开来，接着整条手臂的骨头似乎都要被碾碎，疼痛随着血液涌动攀升，我松了手劲，差点跌落下去。我当机立断把力气聚在右手撑了撑，起势飞身翻了上去，又不出所料的栽倒在地。
　　我趴在地上往前方张望着，手上点疼痛也不减反增，蚀骨疼痛中还混合着麻痒酸胀，我已经是把左手的筋脉暂时阻断了，现下那股怪痛只在我左臂乱窜，搞得我苦不堪言，留给我的时间不多，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那团黑气极不稳定，正分散成两股气道自相残杀。我手中没什么武器，只好捏了个光诀弹出去，想要先压制它一下，不等我进一步行动，一道火红的剑影便穿透黑雾，击出来一个巨大的白色影子轰然倒地，激荡的尘土飞扬。我吓了一跳，细看那个白色的庞然大物，竟是地府搬东西的小妖化作魂灵姿态，是阎王派来协助无常的。那个魂灵已经不成样子，失控的颤抖着。我趁着那黑气自己精神分裂，问他雾气里面是哪位前辈，但他劫后余生，语句支离破碎，颤颤巍巍的说：“她走火入魔了，我不认得，地府没这个，她她会吃了许多，也会吃掉我。”
　　原来是某位年轻的魔神，竟妄想通过吸纳鬼魂的气息这种荒谬无道的缺德法子来增强自身修为。不过，这黑气如此浓厚，已经有些发亮，说明里面的那人天资甚高不可限量，我仔细想着是不是忘了哪家新添的孩子。那个白色的大块头竟靠着我抽噎起来，我莫名有种违和感，试图让他安心下来，悄声告诉他让他先去下面的“暗鸦”等着，就说是不小心碰了火烛，阴时就快过了，赶紧回幽都上报大帝。那家伙十分激动，更加不成样子，差点就要扑向我忽略掉身体形态以身相许，我心下十分黯然，心想它是遭遇了多大打击，我有义务解决到底，在这里若是有法子重伤了这魔物，也算是能为幽都效力。
　　我听着有人口齿不清的用沉重的声音呼喊着“阴时就快过了”，刹那间阴风阵阵，火红的剑气破雾而出风驰电掣，奔逸绝尘，直朝我面门而来，我侧身闪过，反手回档，四周涌起上升的红光。我念了几个咒试图破崇，咒语变成黄色的阴符压制雾气，却如同泥牛入海，最终也没能伤它分毫。我左臂愈发疼痛，牵连着胸口也涌上来一阵窒息一般的痛意，施展一些先古咒灵怕是有心无力，既然单挑肯定是不行了，只好在拿出藏在怀中的那块刻着忘川火纹的救命石头。
　　下面那几户人家今晚怕是要鬼上床了。
　　我羞愧于第一日竟然就用上了那块之前对此不屑一顾的石头，心中一边又感激着若木对我法术水平的理解，火石入手滚烫，四周有红雾氤氲，我信心大增，催化了火石的焰气，火石生出符咒来护着我，图案中有血丝渗入，蒸腾出丝丝缕缕的红雾。我闪转腾挪直奔黑雾之中去，打算正面硬刚。
　　黑雾里是一阵阴冷，怨聚不散，甚过埋骨极阴的黄泉。
　　我被阴气遮住了眼，看不清前方具体的情况，但大约是眼睛转的很快，手脚又灵活，一把抓住那浑身冒着冷气的狂徒的深红色衣角，借着飘着的火石的力量，猛地一拉一拽，硬是拽停了那魔物。
　　那人受不住我手心传来的炙烤感，回过头来。他面色阴骘，眸色里是阴霾弥漫的暗红，红色的奇怪脉络在他脸上伸展，不断的耸动着。柔顺的头发凌乱的散着遮住他的面容，我自然也无法推断他的身份，只能看见那人翘着嘴角，挥舞着红色剑光朝我的石头击去。我本意是顺力追击，阴风四起，于是不经意间瞥见他鼓起的红色衣袍下少女般白皙纤细的手臂上缠满了若木惯用的银丝黑线锁链，脑子忙动了动，仔细思索着。
　　有些魂灵多半有着先天的阴气或者通灵的体质，往深里追查总得得出些令人惊喜的结果，再不济也能听到几段狗血的爱情故事。遇到这种表现出失忆或者癫狂的魂灵，幻世台便处置不了，上报给往生殿，若木就会随意的用自己擅长的封禁术法给他们的血脉中缠上丝线，像是给房子贴上了待查的条子，先打发到阿屠手下的客房里和一些体格奇特的鬼怪或是俘虏来的天兵异将一起等着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这位既是关在客房的，怎能逃出幽都五障？若是是被放出来的人，若木又怎么能忘了解除她的禁锢？
　　石头与剑交锋，煞气越发浓重。地面法阵也亮起红光，血雾暴起蒸腾，在空中凝成巨大的画符挡住剑气，只不过一时半会没能压住对方，已然是占了上风。我乘胜追击，为火石注了些法力，耳边突然响起不妙的铜铃声。
　　佛铃响，阴时过，魂回安，气归相，光影同存，祸福相依。
　　遭到阴阳调和的反噬，我眼前骤然模糊，如寒冰扑面而下，一股腥甜气息募然涌上喉咙，吐出一口鲜血来。
　　我收了火石，符咒焚烧殆尽，黑烟袅袅散尽空中。那边的剑也倏然被收走了，我与他打斗多时，不会在他也虚弱的时候让他逃了，他发出低沉嘶吼，脸上被红色脉络穿透处漫起青色，眨眼间蔓延全身，于是身体在我眼前轰然炸开，火花四溅，化作光团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