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凤相》淼淼水云云

3、线索

　　萧宸檀嘴角一抽，十文钱，至于么。但见赵九卿一副认真不似说笑的模样，只得写了某月某日欠钱十文，立此凭证为据云云。

　　接过欠条的赵九卿不由多看了萧宸檀几眼：“你这人倒也不是一无四处，字写得倒是挺不错，难怪在兰台抄书九载，江世谦也不让你升职。”

　　萧宸檀：……。
　　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这人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又抠门又嘴欠。萧宸檀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衣角，静心忍气，不与这性格古怪之人一般计较。

　　之后赵九卿又在周围走访了一圈，得到的消息大同小异。对于提供线索之人，赵九卿都很大方地给了十几文钱信息费，但似乎唯独对萧宸檀特别抠门。

　　给姚府送菜的小贩说出事的当天，曾见过姚县令心事重重，和儿子似乎在吵架，不过他也只听到一鳞半爪：
　　“你给我站住，为了还你的赌债，你可知家里冒了多大的风险？一旦消息泄露，我们姚家只怕是大难临头。你就不能给我好好呆在万亭县么？”
　　“若非是他指了这条出路，父亲也不曾想到还有这个法子吧，只怕儿子这会儿早没命了。”姚公子撂下这句话之后，依然不管不顾地出了门。
　　姚盖气急败坏地追了出去：“你，你给我站住，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这主意是谁给你出的？谁还知道这事？！”

　　大伙儿都说这姚公子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每日里仍旧是入城赌博，天黑才归。

　　赵九卿奇道：“姚盖进京数日，必是寻求帮助筹措钱款，他都不曾想到的办法会是什么？”

　　“能拿出那么大笔银子的办法除了有贵人愿意相帮，还有一个地方。”萧宸檀看着赵九卿，语有深意：“地下城。”

　　赵九卿蹙了蹙眉：“地下城？这是个什么地方？”

　　萧宸檀：“下垣一宫名地市，两扇垣墙二十二。当门六角黑市楼，千金万金竞豪奢。大人不妨先去了解一番。”

　　看天色将暗，赵九卿去某客舍马厩取了寄放的马匹，打算在宵禁之前赶回。

　　看着一直跟随的萧宸檀咦了一声：“萧校书不会是打算走路回城吧？”

　　萧宸檀叹了口气：“侍从替我雇了马车而来，谁知他只付了单程的费用。而我走的匆忙，落了钱袋。如今是身无分文，大人若不管我，下官今晚便只能露宿街头了。”

　　赵九卿颇为关心道：“那萧校书可得小心了，虽然这万亭县也还太平，但萧校书这样出众的姿色难保不被劫色，更何况你还没财可被劫。”

　　当下飞身上马，一拉缰绳，骏马扬蹄，夕阳余晖之下，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形象跃然而生。人如画中人，可惜嘴太欠。
　　萧宸檀腹诽了一番，仰头望着赵九卿放低了姿态：“还请赵大人相帮啊。”

　　赵九卿问了来时马车的价格后，很通情达理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折半算吧。”说着又将那张欠条拿了出来，让萧宸檀补上100文。

　　萧宸檀嘴角抽了抽，面上却是不失礼貌的微笑：“自然自然，赵大人如此生财有道，发家致富指日可待。只盼大人日后飞黄腾达，苟富贵，勿相忘才是。”

　　赵九卿不咸不淡地应道：“承你吉言。上马。”

　　萧宸檀看着比他高出一大截的骏马，正犹豫着该如何上马，不耐烦的赵九卿已经伸手一捞，萧宸檀整个身体立时腾空而起，稳稳落在马鞍上。

　　未及他反应，骏马已经撒开四蹄奔跑起来，耳畔风声呼啸，呛的萧宸檀微咳了几声，赶紧抓紧马鞍。好在赵九卿马术极好，并不颠簸，萧宸檀放松了下来。

　　赵九卿此刻与萧宸檀贴的极近，才发觉他一身药味，原来还是个病秧子。但药味中有一丝浅淡的白梅冷香，却与众不同。

　　约莫半个时辰的脚程，终于在落锁之前赶到了城门。

　　守城卫：“来者何人，下马接受查验……”
　　话未说完，赵九卿伸手现出一块玉牌，守城卫立时退在一旁，恭谨放行。赵九卿直接策马入城。

　　萧宸檀颇为好奇，偏头道：“御史台的牌子竟然是玉牌？”
　　赵九卿微扬了扬下颌：“那是因为我用。”刚毅的下颌曲线愈加彰显出少年的不羁和张狂。

　　根据大雍朝的规定，五品以上官员的鱼符为金色，五品以下为银色，而玉牌只能是皇族宗亲可以使用，或者是皇帝赏赐的大臣近卫，否则便是僭越之罪。

　　萧宸檀眨巴眨巴了下眼睛，言语间有几分探寻：“噢，赵大人的身份莫非有特殊之处？是宗亲王爷？还是圣人眼前的红人？”

　　赵九卿却扯了扯萧宸檀的胳膊，一脸嫌弃：“别废话了，栎安城到了，你可以走了。”

　　萧宸檀双手抓紧马鞍，却没打算下马：“大人，这路程我可是付清了车资的，欠条里写的明明白白，你不能半道就扔了我，栎安城这么大，我家可在西头。”
　　赵九卿：……。这话儿倒是没毛病。

　　无奈将萧宸檀送至他的府邸，这是一处青瓦白墙的小院，门口植着一株梅树，挂着不少花苞。

　　一年轻男子正等候在门前，看见策马过来的萧宸檀，欣喜地大声道：“公子回来啦。”

　　不多时，又有两人闻声推门而出，一是年近六旬的敦厚老者，而另一人则是身材窈窕的女子，面容娇好，只是左脸颊靠近鬓边有道暗红色的疤痕，有些可怖。

　　姜诚小心地将萧宸檀扶下马，萧宸檀转身朝着赵九卿拱了拱手：“今日多谢赵大人相送。管家周伯，这是穆离和姜诚，赵大人有空入寒舍喝杯茶？”

　　“没空。”赵九卿淡淡瞥了眼三人，毫不客气地一口拒绝，调转了马头扬长而去。

　　望着赵九卿远去的背影，姜诚撇了撇嘴：“公子，这人当真好生无礼。”

　　萧宸檀面上却殊无半分不悦，笼着手侧头看向姜诚：“你若能有他一半本事，眼睛便是长在头顶，我都会觉得好看。”
　　姜诚：……。

　　一旁的穆离将手中的手炉递给萧宸檀：“公子，这初三月的倒春寒也是马虎不得，宗主特意嘱咐过我们切记不能让你受凉。守元益气的药汤也给你在炉上温着。”

　　萧宸檀想着药汤的苦涩不由皱了皱鼻翼：“我身体如今并无不适，用得着天天吃药和吃饭一样么。不对，恐怕是比吃饭还多。”

　　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拒绝，穆离只得补充了一句：“宗主还说若你不按他嘱咐的按时按量服用，他便只能住到府上亲自来监督你了。”

　　萧宸檀：……。
　　无奈接过手炉，叹道：“宗主年纪轻轻的，没想到整日里却比周伯还啰嗦，也就你们能受得了他，将他的话当成金科玉律一般。”

　　姜诚追着萧宸檀的步伐跟了上去：“公子，关于洛王殿下的那些传闻究竟是不是真的？凌烟阁高手排行榜竟然将他也排在了前十，我看着不像啊。”

　　“那宗主你看着像不像？非得体壮膘圆的才像？这武学造诣讲究的是天赋，又不是市场上的猪，论斤卖……”

　　欢笑言谈间，天边晚霞渐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