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灭门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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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剑气激荡的白绫从梁上飘落，露出一张极俊美的脸庞，眉若远峰，鼻若悬胆。一双眼睛尤为好看，状若杏眼，却眼角尖尖，眼尾略长，自带一抹薄红风情，瞳色微淡。若非要说美中不足，便是有些病态的苍白。
赵九卿微眯了下眼，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面庞，但他的眼神也只停留了片刻，便移了开去：“我这剑若再前一分，你就是个死人了。”
青年眼眸之中似乎毫无惧色，瞥了眼泛着寒光的剑刃，浅淡一笑：“可算命的说我此生是病亡，而非死于意外。”
赵九卿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似乎在看一个傻子。
“江湖术士之言，你也信？我说你日后定当是蠢死的。”
青年轻轻将剑尖推了推，并不介意他的嘲讽：“大人此言差矣，奉国寺的大师怎会是江湖术士，我求的可是上签。”顿了顿，又似乎担心赵九卿没见识：“奉国寺，大人不会没听过吧。”
奉国寺是皇家寺院，每月只有十八和二十八两日才对百姓开放，赵九卿自然知道，只是他没兴趣与这等蠢人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争论。
“门口的封条是你破坏的？”
“嗯。”青年点了点头：“我又不会武功，自是不能飞檐走壁。何况宅院既然有门，就是给人走的。”
赵九卿收了剑：“你既不瞎，见到门口贴着官府的封条，怎敢擅闯？还是说你认识这姚盖？”
青年做了一揖：“下官兰台校书郎萧宸檀。半月前，姚大人曾来兰台寻一本书，下官正好誊抄完送过来，没想到他家里竟出了这样的惨事，可怜可怜啊。”说罢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烧给姚大人了。”
“什么书？”兰台所藏典籍可供诸司及官人借阅，姚盖去兰台借书本无特别，只是如今他死了，所有和他行动有关的一切便都成了线索。
萧宸檀从怀中摸出一幅卷轴递了过去：“一本佛经，《八十八佛忏悔文》。”
赵九卿嘴角又是一抽：……。正常人没事会借阅这玩意儿？如今死无对证，由得你胡说八道。
萧宸檀似乎看出了赵九卿的怀疑，很正色道：“兰台所有申请和借阅归还均有记录在册，大人若不信可去兰台查阅。”
赵九卿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将卷轴递还。心中感叹连这种人都能在朝廷做官，还好自己远离庙堂，否则每日与这样的人为伍，岂非有一天会被气死。
“既然你书已送到，便尽了你职责之事，可以走了。如有需要，我会再去兰台找你。”
“敢问大人怎么称呼？”
“御史台赵九卿。”
萧宸檀表现出了饶有兴趣的模样：“这案子居然惊动到御史台了，莫非这姚盖一家的死真的另有蹊跷？听说死状极其诡异惨烈，一夜之间，一家九口齐刷刷悬梁自尽于这房梁之上。我看这墙上血淋淋的血书，真可怕。这姚盖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赵九卿抬脚朝着厅外走去：“萧校书不觉得自己话太多了么？兰台如今不过是替天家管理档案文书、校勘经籍、从事著述之所，早已从御史台分离出去。你既在兰台，便理应知这些规矩。”
萧宸檀不依不饶地跟着赵九卿，略带讨好地笑道：“大人，实不相瞒，我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平时就爱看些公案话本。我瞧这案子绝非表面这么简单，赵大人信鬼神之说么？”
赵九卿冷冷道：“这世上所谓鬼神之说不过是哄骗无知妇孺之辈，不是有人装神弄鬼，便是有人心中有鬼。御史台查案，便是要揪出这背后的装神弄鬼。”
赵九卿接下来将整个宅子探查了一圈，但似乎所有痕迹都已被抹去。杀手下手干净利落，但宅院四处凌乱不堪，屋内各处，甚至柴房花园都被掘地三尺，一个小小的县令家中能有多少值钱的东西，还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被杀人灭口？
这“血债血偿”四个字又有什么含义？
萧宸檀：“这姚盖十五年前曾是御史左丞萧明焱府上的家奴，本是奴籍，按照我朝律令是无法考取功名。萧家因谋逆之罪灭门之后，这姚盖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脱了奴籍，之后更是仕途亨通，先是做了秦州下一个小县的县丞，不久迁往他处担任县令，五年前被调回京城，在万亭县做了京官县令。而他做县令这几年间，也曾因强抢民女、收受贿赂而被御史台弹劾过几次，不过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这次的事件莫非会和十五年前的旧案有关？”
赵九卿顿住了脚步：“十五年前的旧案涉及皇家秘事，讳莫如深，胆敢议论此事之人皆视同谋逆同党。萧校书是嫌命长了，还是……”回头盯着萧宸檀，微眯了眼：“你也姓萧，莫非是萧家的远亲？”
萧宸檀迎着赵九卿审视的目光，坦然笑道：“赵大人说笑了，当年萧家身陷党争，因谋逆之罪被诛灭三族，哪还有什么远亲在世。下官不过恰巧姓萧罢了。我乃鲁州泰安郡人士，先母亡故之后，少时入京投奔远亲，后入兰台，得蒙兰台大夫江大人赏识，便在兰台担任校书郎至今。大人若不信，大可去甲历档案调阅。”
赵九卿并未深究，收了目光：“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不要再提。”
萧宸檀笑眼弯弯：“自然，自然。那依赵大人所见，这姚家一家九口的死因是什么？赵大人，赵大人，哎，你等等我呀……”
离开姚宅已近晚膳时分，赵九卿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面摊上。此时人不多，赵九卿寻了个靠近摊位的位置坐了下来。
“老板来碗面。”
“好咧，客官您稍等。”
萧宸檀很自觉地在赵九卿身旁落了座。“老板，再加多一碗，多搁些姜丝葱花。”
萧宸檀：“这里人来人往，姚家又是此地的大户，想必茶余饭后少不得议论一番。”
赵九卿指节轻叩了下桌面：“你既然熟知档案典籍，我便允你跟着。但没有我的吩咐，不能妄听妄言妄动，否则你还是继续回兰台抄书。”
萧宸檀大喜，忙不迭地点头：“这个当然，多谢赵大人允诺。”
正说间，热腾腾的面条端了上来。未待赵九卿伸手，萧宸檀已经贴心得将洗好的筷子递了上去。
赵九卿却不领情，从筷桶里重新取了一双，眉目冷淡：“我虽允你跟着，但我这人最不喜无事献殷勤之举，你做好分内之事便可。”
萧宸檀也不觉尴尬，依旧言笑晏晏：“这礼数做不做在我，接不接受自在大人，无妨无妨。”
赵九卿嘴角微扯，这人脸皮还真够厚的。
趁着这会儿客少，赵九卿和老板打听起姚宅之事，言谈间得知姚盖虽然懒政，在万亭县百姓口中的风评一向不好，但好在万亭县是栎安下辖十八县中最小的一个小县，人口不过千来户，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发生，最多就是些邻里纠纷，这五年间也没出过大案。
但姚盖有个烂赌的儿子，前些日子，京城赌坊的打手都追债到姚府门口了，堵着姚公子几天不敢出门。这些打手自然也在面摊上吃过几碗面，一来二去闲谈之间，老板才知道这姚公子竟然欠了某赌坊五千多两白银之巨，姚县令一年俸禄至多不过二百两银，便是砸锅卖铁也还不起这巨额赌债。姚盖虽然将儿子打的嗷嗷叫，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赌坊既然敢追到姚府讨债，自然也是知道姚盖的背景。
京城之中但凡叫的出名号的青楼赌坊哪个背后没有靠山？只怕姚盖即便身为七品京官县令，也是得罪不起。
无奈之下，这姚盖去了栎安城几日，待到他回来，竟然一次性就还清了所有赌债。追债的人要到了钱，自然就离开了。大家也啧啧称奇，好奇这姚县令家中是有何宝贝，竟能还的起这天价赌债。
“这有点意思了。”萧宸檀托腮瞧着赵九卿，意有所指：“这姚盖出身奴籍，祖上肯定是不会传下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他为官十来年即便有所贪墨受贿，五千两白银也断不可能是他一个小小县令所能贪下的。莫非他在京中有什么大富大贵的亲戚？”
能拿出如此巨款之人非富即贵，而且必定和姚盖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只是姚盖替儿子解决了这天价赌债之后不久，姚家便被灭门了。
杀手为何要杀他？京城之中资助他的人和此事又是否有关联？
赵九卿并不答话，付了饭钱，却只是自己的那份。
萧宸檀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老板，转向赵九卿求助：“赵大人，我这出门有点急，忘了带钱袋，要不劳烦您一并结了？”
赵九卿当下很爽快地帮萧宸檀付了饭钱，萧宸檀正准备感谢，忽然一张白纸“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白纸黑字，打个欠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灭门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