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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轻薄 ...

  •   六人登上早已停在湖边的画舫,朝着湖中心的小岛上驶去。岛上树木葱翠,假山叠石,亭台楼阁,别有风味幽情,瞬间远离了世俗的尘嚣。赵璟熙想着安北边境的大漠黄沙,心下喟叹,栎安的奢靡和温柔当真毫不留情地消磨了大雍的骨气。

      谢滢似乎看出了洛王的心不在焉,主动找着话说:“九殿下似乎有什么心事?”

      赵璟熙可还没熟到可以和她托付心事抱负的关系,只得敷衍地否认。看着一直找自己尬聊的大小姐,赵璟熙心中无名火起,可那点火的萧宸檀此时如躲瘟神一般离地他远远的,只拉着穆离“凑对”。

      长公主一早就着人上岛布置了一番,三张桌案上摆放着丰盛的水果点心,一旁的食台上还放着各式饮子,冰块,热茶和美酒,另一侧则摆了台上好的古琴。

      萧宸檀随意挑了张桌案坐了下来,眼见赵璟熙迈步朝着自己走过来,赶紧招呼穆离过来,赵璟熙也总不好和女子抢位置,便在旁边的桌案坐了下来,毫无意外地谢滢和他坐在了一处。萧宸檀面色不改地说三对璧人,两个自然是满心欢喜,一个是心有所图,一个是只想回去扒了萧宸檀的皮。穆离冰山美人一般的脸上毫无表情。

      萧宸檀不满道:“和我凑一对有那么勉强?你脸上就不能挤个配合的笑容出来?”
      “不能。”穆离不客气地一口回绝了:“感情的事能逢场作戏地利用?有再大的益处,我也做不出来。”
      萧宸檀:……。怎么感觉这话里有话一般,萧宸檀懒得细究,伸手去端酒。

      哪知刚端起桌案上的酒,对面楚江珣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分明是你敢喝试试。穆离也了然地从旁夺过他手中酒杯,递了杯热茶过去,低声道:“公子若不想回去被宗主给扎成刺猬,还是喝茶的好。”

      萧宸檀心中哀叹,这好不容易出来踏个青,还被两尊门神管着。为促成赵璟熙和谢滢的婚事,自己也是操碎了心。但有了信国公的支持,就相当于有了北衙禁军的支持,威慑苏定安日后不至于狗急跳墙,而将事态推至于不可掌控的局面。可偏生这洛王不是个识大体的主,这么显而易见的好处都上杆子往外推,又可惜大小姐半分欣赏不到自己的美色,否则萧宸檀恨不得将自己入赘到谢家。

      萧宸檀只得强打起精神,笑道:“听说郡主尤善古琴,今日能否借着楚先生的光一饱耳福呢?”
      杜若惜并不推辞,当下便在古琴旁坐下。

      萧宸檀又转向谢滢:“谢大小姐的剑舞也是曾博得满堂喝彩,小可斗胆请大小姐舞一曲?”
      谢滢有心在洛王面前展示,自然不会推辞。

      于是,在激越的琴声之中,今有佳人谢滢,一舞剑器,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好!好!”萧宸檀非常卖力地捧着场:“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大小姐不愧是将门之后。”

      “可惜谢滢是女儿身,若为男儿,便愿投军跟在洛王殿下身边,有朝一日收复我安北燕云十二郡。”她望向赵璟熙的眸中灼灼有光,那是毫不掩饰地倾慕。“我曾听爹爹提起九殿下在安北击退北燕右贤王大军,并百里夜袭主帐大营,斩其首级。”

      “都是安北军之功,并非我一人之力。”赵璟熙表面淡淡说着,握着酒杯的手却不由一紧,自责的痛苦如荆棘般生了出来,跟着他的三千将士最后几乎都埋骨于那苍凉的大漠黄沙之中,如今都已经化作白骨了,而捉襟见肘的军费中根本拿不出该有的抚恤。

      楚江珣小声和着乐阳郡主道:“你不是想去泛舟么,我陪你去。”杜若惜开心地点了点头,俯身抱起琴:“好啊,你若觉得我琴声还能听,我便弹给你一人听。”

      赵璟熙本想离去,闻听此言便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呆在这民脂民膏处,闭了目打算眼不见心不烦。
      萧宸檀朝着穆离使了个眼色:“别没有眼力劲地杵在这里了,跟我去别处。”踮着脚离去。

      赵璟熙可是凌烟阁十大高手排行榜上的人,别说脚步声了,近处一根针掉落的气息都能感知到,眉头微蹙,摆明这小狐狸又要给他创造和大小姐独处的机会了。

      只可惜素来不懂“委婉”二字的洛王殿下丝毫没有顾忌姑娘家的脸面,反正也没旁人在侧,打着说清楚的旗号,便又毫不留情地将女儿家的心意踩了个稀碎。

      谢滢:“九殿下对我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心动过?哪怕就是一点点点?”
      赵璟熙:“不曾。”
      谢滢:“为什么?”
      赵璟熙:“没有为什么。”
      谢滢:“殿下是因为有了其他心仪的姑娘?”
      赵璟熙:“没有。”

      每一个回答都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并且是分分钟要将对话聊死的态度。于是才不到一刻钟功夫,萧宸檀就看见谢大小姐红着脸跑了出来,眼中还含着泪。得,自己这番好心想必又是喂了狗了,少不得又安慰一番。

      萧宸檀看着倚在树干上浅寐的赵璟熙,也失了几分耐心,没好脾气道:“对姑娘家就不能委婉点么,你可知我费了多大的心思?”

      赵璟熙双眼微眯,露出危险的气息:“你这是将本王当什么了,下棋下到本王身上来了?阿檀,我警告你,你下次再在本王背后搞这些自以为是的小动作,本王不能保证会对你做什么。”

      萧宸檀:……。干嘛发这么大火,你倒一副吃亏的模样。猛然现出一幅不可思议的表情:“殿下不会真喜欢我吧,我以后可还要娶妻生子的。”

      赵璟熙突然有股想狠狠在他嘴上咬一口的冲动,喉咙里憋了两个字出来:“滚蛋!”便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火拂袖而去。

      那厢楚江珣和乐阳郡主泛舟回来,乐阳郡主眼梢眉角都是浅浅春色,也不知楚江珣和她说了什么。六人登上画舫回去,将近岸边之时,船身忽然猛地一阵倾斜,侧翻了下去。

      侧翻的瞬间,楚江珣已揽住乐阳郡主如离弦之箭,借着一点之力,已然跃上岸。还没等赵璟熙去寻萧宸檀的方位,穆离已然抢先抓住萧宸檀,将他拎了出去。就剩下谢滢大小姐噗通落入水中,明显地呛了几口水。赵璟熙脸一黑,必然是萧宸檀的馊主意,画舫明显是被楚江珣以内力震翻的。但此时也不能扔了大小姐不顾,只得潜水过去,抱住谢滢跃出水面。

      赵清若看着湿淋淋的几人:“好好的怎么落水了?”赶紧着人拿了些软毯过来。

      所幸楚江珣反应够快,乐阳郡主身上并未沾上多少水,只是鞋袜湿了。萧宸檀被冰冷的湖水冻了一下,已然开始有些哆嗦,但甚是欣慰地看见赵璟熙抱着美人出水。

      谢滢正待道谢,赵璟熙却一把松开了手,大踏步走到萧宸檀身边,抬起他的下颌,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吻了下去,将一众人等惊的目瞪口呆,活像见了鬼。

      栎安小报的谣言竟然是真的?
      九殿下喜欢男人?!
      这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举动也太……羞人了。
      赌局还在吧,赶紧下注去。

      真严大师眼观鼻鼻观心地挪开了视线。

      萧宸檀脑中轰地一声一片空白:……。赵璟熙他是疯了么?自食其果的萧校书此刻只想刨个坑埋了自己。但此时后悔已来不及了,索性眼睛一闭,直接装晕过去了。

      与其说是个吻,不如说赵璟熙是咬在了他的唇上,萧宸檀甚至能感觉到丝丝血腥气在齿间弥漫。这丫的属狗么,竟然咬人。

      众人面色复杂地散了,马车上楚江珣微踹了萧宸檀一脚:“好了,别装死了,不过是被亲了一下,大男人的,又不是什么大事。你那狗名节在你接近苏榭的时候就已经碎一地了。”

      萧宸檀恹恹地睁了眼:“完了,如今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日后见到信国公日我只能绕道走了。信国公必定认为我先前是在他面前睁眼说瞎话,害大小姐又出了丑。北衙禁军的军权只得另外想办法了。”

      穆离轻哼了一声,毫不介意地伤口撒盐:“活该,难为公子事先做了那么多功课,又和洛王殿下混了那么久,却一点都不了解殿下的脾性,搞这些小动作。”

      萧宸檀长叹了口气:“是啊,面对丹栀他都不为所动,我以为他喜欢巾帼不让须眉这一类型,得,敢情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萧宸檀被自己的话惊醒,猛然掀开身上的软毯,坐直了身子:“赵璟熙那厮不会真的也有龙阳之好吧?”栎安小报都写成那样了,他居然还不知道避嫌,生怕料给的还不够劲猛。

      “可能也只是捉弄你。”顿了顿,楚江珣盯着萧宸檀的脸看了一会儿道:“也难说,毕竟面对你这张脸久了很难不动心,你自己小心。”

      萧宸檀白了楚江珣一眼:“你倒还有心思取笑我,那怎么没看见你动心?”

      楚江珣盯着萧宸陡然檀幽幽道:“你又怎知我没动心过?”他的表情半是戏谑半是认真,萧宸檀看不出真假,却在他的目光中有些心跳。

      萧宸檀:……。今天什么日子,家里桃花开了?

      两个大男人在这里互探心意,穆离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脸看下去了。呸了一声,坐到车外面去了,你们爱咋咋地,眼不见为净。

      楚江珣笑了笑,伸手掐了掐萧宸檀的脸:“逗你的,看你脸都僵了。对了,麒麟法会的事情,苏定安查到李源那里去了。”

      萧宸檀清咳了几声,掩饰着嘟囔道:“这事你以后别开玩笑。”

      这李源原籍是在越州,做些丝绸生意,前些年捐了一大笔银子为自己的儿子在科举中谋了个名次,之后便在户部做了个七品的小官,自己便也将家业迁到了栎安。西域诸国皆喜欢大雍产的丝绸、茶叶、瓷器这些东西,生意倒也做的顺风顺水。后经人介绍,也开始在地下城买些奇货,一来是想着送礼打点,二来也是商人贪之本性。

      “那李源是个商人,肯定不会认识莫小六。那他说了什么?”

      “他自然是随意胡诌了个人,但奇怪的是他说撞到他的人说着蛮族话,依稀是北燕人。”

      萧宸檀奇道:“自从老燕支王死后,北燕与我大雍这几年倒是和平相处。这李源为何要将祸水引到北燕身上去?”

      楚江珣:“你也感觉不对是吧,我大雍与各国通商,各国商人在栎安的也不少,而且这李源在栎安的生意往来大都是与西凉商人往来,他哪听得懂北燕话。”

      萧宸檀笑道:“没想到一场法会里面的水竟然这么深,既然有人想搅浑水,我们也乐见其成。想对付苏定安的人看来还不少,苏定安自以为掌控着局势,殊不知这底下的势力还扯上蛮国了,有点意思。”

      忽然想起一事:“阿兄,你与博陵长公主是何关系?”

      楚江珣面上有瞬间的一怔:“你这话何意?她是乐阳郡主的母亲,能有何关系,见过几面,并不相熟。”

      “是么?”萧宸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但我怎么感觉她看你的眼神有些奇怪。”

      楚江珣摸了摸萧宸檀的头顶:“别瞎猜。”

      回去之后,楚江珣不顾萧宸檀的警告,又绘声绘色地将湖边之事说给了姜诚听,姜诚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敢情公子请谢滢大小姐过去是带了私心,这下可好,彻底断了她对洛王的心思,气的萧宸檀要拿树枝打人。

      一群人闹到快子时方才安歇。

      可萧宸檀失眠了,翻来覆去,几乎一晚都没睡着。他的唇很柔软,带着温热的触感,萧宸檀发现自己竟然并不讨厌。摸了摸唇上结成的痂,却也摸不准赵璟熙的心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究竟是给自己难堪,还是他真的对自己有那个意思?还有楚江珣那半开玩笑的话究竟几分真?

      萧宸檀双手扯紧了被衾,让自己赶紧摒弃对楚江珣的妄想。从他八岁第一次遇见楚江珣开始,楚江珣便如父如兄般照看着他。因着自己身上的寒悸之症,楚江珣半道学了医,但裴晏逼他练剑很紧,十几个弟子当中,唯有楚江珣天赋最高。

      所以楚江珣只得在每天练了七八个时辰的剑术之后,挤掉睡眠时间学习医书,萧宸檀去找他的时候,经常就看见他趴在书案上睡着,手里拿着厚厚的医学药理之书。

      自己的事却劳的楚江珣如此之累,他内疚自己无法为他分担,翁主逼他去学习的是治国之道,是阅遍兰台经史子集和档案文书,书法倒成为了他无心插柳而成的技艺,加之翁主觉得他需要一门讨人欢心的技艺,便允了他这个爱好。

      每每这时楚江珣都会摸摸他的头发说,比起阿檀的遭遇,这不算什么。将来,阿檀若拜相封侯,阿兄便做你的侍卫,护卫你一生可好?

      当时他并不明白护卫自己一生的承诺是何含义,但楚江珣已是他最亲之人。

      之后,楚江珣奉师命回了寻脉山。那几年的离别,是他最难过的日子。他便每日深居简出,直到三年后,完成师命的楚江珣回到栎安,在梅苑一树灿烂梅树下,笑着看着他:“阿檀,我说过待到这满院芳菲的时候,你便能见着我了。阿兄没有骗你吧?”

      那时已经十七岁的他开心的像个孩子。

      但即便是如此优秀的楚江珣,萧宸檀知道,他亦被种下剧毒“桃夭”,成为翁主的棋子。

      翁主的真面目萧宸檀从未见过,只知道是个窈窕而有野心的女人,而且是能让裴晏为之卖命的女人。她的目标似乎也是太子和苏定安一党,但他还摸不准她想推的是哪位皇子,不过没关系,至少他们现在在扳倒太子、苏定安和皇后这一党的目标上是一致的,至于将来,无论是哪位皇子,萧宸檀相信,都不会是赵璟熙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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