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凤相》淼淼水云云

22、郊游

　　下了朝会，苏定安拦住了赵璟熙的去路：“洛王殿下倒好生叫老臣意外，这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杀的臣几乎措手不及。”

　　赵璟熙眼皮都未掀，淡淡道：“左相大人这话本王听不明白，莫非这科举舞弊案的背后是左相大人？”

　　苏定安嘿嘿笑了一声：“洛王殿下还真是说笑，老臣既然会同殿下监审此案，自然会同殿下查个水落石出，为圣人分忧。洛王殿下如此经天纬地之才，当多参加朝会才是。”

　　赵璟熙懒得和他虚与委蛇，随意敷衍了一声，抬腿便打算离开。

　　苏定安：“那兰台公子萧宸檀当真是洛王殿下的人？”
　　赵璟熙心里咯噔一声，立时顿住了脚步：“左相什么意思？”便是面上的一丝担忧也没来得及掩饰住。

　　苏定安叹了口气：“老臣那不争气的儿子苏榭，偏生有断袖之癖。奈何老臣只有这么个独苗，也只能随他去了。如今他对那兰台公子情有独钟，所以老臣只能厚着脸皮先来问声殿下，萧公子若是殿下的人，老臣便是再不舍，也要掐灭他这点非份之想。”

　　苏定安那面无二两肉的脸上，一双贼光兮兮的老眼紧盯着赵璟熙，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想起苏榭缠着萧宸檀那副癞蛤蟆样，赵璟熙心中便直犯恶心。眉毛微微一挑：“左相不是已经着人将消息送给栎安各大小报了么，本王总不能白担了这个虚名，只是萧公子未必有这龙阳之好。”

　　苏定安哈哈笑道：“老臣掌凤台哪有这个时间精力，不过也是偶然得知，既然不是空穴来风之事，老臣明白了。”

　　看着苏定安这只千年老狐狸施施然远去的背影，赵璟熙有些担忧起自家的小狐狸了。

　　三司会审前，稍微出了些小插曲，闻宗闵闹了些小脾气，一直嚷嚷着让放他回秦州老家，他也不想做官了，更不想去作证，毕竟他自己也摘不干净。

　　他知道自己国子监监生的身份一样是银子捐出来的，五十步不笑一百步。杨诨家世背景比他强，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处处压他一头，抢女人也被奚落的灰头土脸。本想着春试好好准备一番，哪想到杨诨竟授意给了他错题，在考场上简直被浇了个透心凉。心里憋的那口气被凤音一拾掇怂恿，脑门一热便不管不顾地闹将起来。

　　可事后想想却也吓出一身冷汗，且不说这科举舞弊真查下来，自己得不到半分好，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个事捅出更大的篓子，连家都回不了，里外不是人。

　　正当他打算缝死自己的嘴时，萧宸檀适时地苦口婆心地对他说教了一番。

　　“你的老对头杨诨已经领了职赴秦州上任去了，你这一杆子已经拍在人家脑门上了，那帮人能放过你？这会儿想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了。你若出了我这道门，只怕你都没命走出栎安，更别说回到秦州老家。”

　　不禁吓的闻宗闵脸便白了：“那，那我应该怎么办？”

　　萧宸檀温柔地像劝一位叛逆的孩童迷途知返：“只能自己给自己挣条活路，三司会审上，把你知道的交代清楚就行，别想着说一半藏一半，推事院里的那些刑罚我想你也受不住。也只有坦诚，洛王殿下才能保得了你。”

　　闻宗闵哭丧着脸应了：“若，若只是科举舞弊的事情，你们让我说什么便说什么。”
　　萧宸檀咦了一声道：“你这话好生奇怪，莫非除了科举舞弊的事，你还知道什么大事？”
　　闻宗闵忙低了头，搪塞着：“没，没有。”

　　萧宸檀似乎也并不打算深究，只安慰地拍了拍他：“小闵啊，如今你能相信和倚靠的也只有我们了，不是么，我们已经是一损俱损的关系了。”

　　闻宗闵的肩抖了一下，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秦州他还回得去么？

　　不久，三司会审此次科举舞弊案，多方人证物证之下，徐之浩无从抵赖，但他也只承认因私怨取缔裴度的进士及第身份，至于泄露试题之罪，找了个掌管试题的顶罪，自己只承认个监督不严的过失。

　　在苏定安这个“监审”下，徐之浩好歹保住了一条命，判为秋后流放三途川，不痛不痒地砍了几个人的脑袋。礼部空缺出的职位，苏定安也迅速地将自己人安插进去。不过经此一事，经由科举入仕的寒门官员大都站在了洛王一侧，赵璟熙也不动声色地擢升了一帮忠心社稷，有心为国出力的寒门官员，收拢了一批人心。沸沸扬扬的科举舞弊案便在赵元徽春风化雨的胸怀之中，温和地收了场。

　　五月中旬之后，栎安便开始入夏了。楚江珣攒了个踏青的局，说是约了乐阳郡主，让萧宸檀约上洛王殿下一并过来万寿园。

　　这万寿园是皇家建在栎安城外东北方向的一处避暑山庄，挨着烟波浩渺的骊湖而建，遍植垂柳，颇有些江南风流的味道。

　　楚江珣和萧宸檀一早便到了，穆离抱着琵琶站在二人身后。科举舞弊结案之后，“凤音”便寻了个由头离开了清音坊，消失在大众视野，回复了穆离的身份。

　　赵璟熙远远便看见二人并立一处，相谈甚欢的模样，萧宸檀不时温柔侧头微笑。他今天穿了身冰蓝色的衫子，绣着浅浅的水漾波纹，高领上镶着两颗小小的玉扣子，只露出小小一截白皙的脖颈，却愈发想让人撕开那道端素的领口，看看隐藏在禁欲外表下的春光。

　　赵璟熙收了心猿意马的目光，找了个借口隔开了二人。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驶了过来，车旁的宫人上前掀起帘子，又有奴婢拿了个红色软凳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乐阳郡主杜若惜扶下了马车。

　　乐阳郡主着装素雅，一对笼烟眉下的眸子常年习惯性地半敛着，带着含羞带怯的模样，说话大声些都怕惊吓到了她。

　　杜若惜朝着赵璟熙福了福，小声道：“九表哥安好。”

　　博陵长公主赵清若探出半个身子，露出一张极为艳丽的脸庞，未语笑先至。她梳着高髻，如云的乌发用金丝绾的齐整，一支镶着硕大红宝石的单步摇斜斜插着，垂下来的一串东海珍珠莹然生光，虽已年过三十，一颦一笑自成风韵。

　　圣人对这个妹妹甚是宠爱，通常公主食邑六百户，而博陵长公主食邑一千二百户，公主府邸更是占了兴宁大半个坊的面积，可以无诏而入宫。九年前，驸马病亡之后，博陵长公主便一直未再嫁，膝下仅有乐阳郡主杜若惜一个女儿。

　　赵璟熙对这个姑姑并不了解，平素也甚少往来，天然不太喜欢这般锋芒凌厉的女人。在他心中，女子便该如自己母妃一般娴静温婉，如水如云。但礼节上他还是叫了声姑姑。

　　赵清若：“璟熙也在啊，你父皇成日念叨着你，可从安北回来了。前些日子的春试一事，本宫也听说了些，到底是我赵家的孩子，姑姑看你未必就比太子差。”

　　这话若放旁人说，大有离间争储之嫌，赵璟熙不置可否地一哂。

　　赵清若：“若惜平时都赖在府中，还好有你们这帮朋友能带着她出来透透气，才不负这春光韶华，现下就交给你们了。”

　　说话间，众人才发现公主车架之后还有一辆车舆，一白衣僧人上前，颂了声阿弥陀佛。

　　“本宫还请了奉国寺的真严法师过来。本宫就不与你们一起了，免得你们玩起来不自在，便在这里听法师讲经。”

　　杜若惜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没有掩饰的厌恶，对于这名盛名在外的大师似乎并无好感，甚至还有几分厌恶，只是在母亲面前，不能表露。

　　萧宸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发现博陵长公主的眼睛时不时瞟向楚江珣，只是楚江珣全然当没看见，只是和乐阳郡主说着话。

　　人似乎都齐了，萧宸檀却道：“还差一人，应该就快到了。”话说间，一匹骏马飞驰而至，马上红衣女子一跃而下，英姿飒爽，丝毫不扭捏。

　　“谢滢见过长公主，乐阳郡主，九殿下。”目光最后落在了赵璟熙身上。

　　赵璟熙：……。狠狠瞪了萧宸檀一眼，萧宸檀只无辜地眨巴眨巴了眼，全当没看见。

　　关于热度一直不减的流言蜚语，而说着“自会处理”的赵璟熙竟然跑去信国公府上，干巴巴地一口回绝了大小姐的心意，虽然也就谣言事件抱歉将信国公府无端卷入，累及大小姐名声，但也正好藉由此事说清楚，和他人无关，不过是自己无心婚事，别耽误了大小姐。搞的谢家一度难堪。

　　听闻此事之后的萧宸檀，赶忙借着楚江珣和谢府的关系，再三澄清自己并无断袖之好，不过是洛王殿下的幕僚，是以先前和洛王走的稍微近了些，那些谣言不过是有心之人想离间信国公与洛王之间的关系。

　　楚江珣也为他作证，若萧宸檀真有断袖之癖，作为萧宸檀的知己好友岂有不知？也不知信国公是信了萧宸檀的话，还是看在楚江珣的面子上，信国公答应不予计较，没有气馁的大小姐也再次应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