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翊］第七种》暮乐

5、酒会

　　杜城联系了林敏，对方约他在gallery+3艺术商店见面。

　　那是杜城七年前第一次见到沈翊的地方。

　　他在店外围着橱窗转了一圈，找到了当年沈翊捉弄人画在玻璃上的蜘蛛图案。

　　与记忆中不同，正对这面橱窗的展台上新挂了一幅画。视觉误差之下蜘蛛像是趴在画框上，吸引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画上。

　　那幅画色彩极突出，绘有许多宗教人物形象。中间四圈同心圆里明暗参半，似乎表达着旺衰生死的玄妙。

　　“藏教唐卡，六道轮回图。”

　　杜城听到身后来人便将注意力挪出画面转头看过去，林敏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

　　二人点头示意。

　　林敏收到杜城发来的信息，知道罗婧平误会有一幅和小循生父有关的画——那次她和沈翊争执提到的画其实是游艇汇大楼上雷队的画像——罗婧平不知前情误解了其中含义。

　　虽然这个误会可以用短信直接澄清，但林敏反复思量还是决定和杜城见面。

　　她想讲给杜城另一副画的故事。

　　林敏点起一支烟，回忆起七年前沈翊的模样。

　　那时沈翊身边总是围绕着各式传闻。有着傲人才华的年轻艺术家，被追捧、爱慕、欲望晕染成不羁的模样。

　　沈翊的油画擅长暗底光影的强烈对比色调，被评论家称作“用一束炫目的光刺穿对象”，具有非凡的灵性。就像他年轻的心一样，光与暗、理性与非理性、爱与暴力……相悖的两种元素交织。

　　“怀孕是个意外。圈子里的酒会很乱，沈翊喝多了让人钻了空子。”林敏神色怪异地说起这件事。

　　七年前的一场酒会，人们怀着各样的目的灌醉了眼前鲜活漂亮的灵魂。

　　画家28节指骨旋转于质感强烈的画布之上带来跃动的色彩，是提香·韦切利奥笔下的欧罗巴被公牛驮着越过了草原、沙漠，最终渡过爱琴海……沈翊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醒来后，他沉浸于梦中海浪与海岸、岩石碰撞迸发出的极致美感，层叠起伏而来的灵感冲淡了记忆，只留下海风白沙的残余气息。

　　可谁料一晌贪欢竟维熊佳梦。

　　“起初我问他孩子是谁的他说不知道。我打小儿和他一块儿长大，看得出他那时候是真不知道。”林敏蹙额叹了口气，后半句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后来沈翊再说不知道是刻意隐瞒。

　　林敏说，沈翊改变主意留下孩子是去警局配合调查雷队遇害案之后。

　　杜城毫无头绪地回想那天问询的细节。沈翊说了哪些话、又见到了哪些人？

　　他不可置信地推想，除非那天在义愤填膺的众人中有一个是孩子的父亲。

　　“证据呢？”杜城问。

　　林敏没有回答，而是望向橱窗里的六道轮回图——画中可见众生业力轮回，指引观修者明心见性——沈翊亲手把它挂在这里。

　　“他说从‘三岁画老’起已是自业自得，如今一命偿一命得现世报，不用等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

　　“杜队长，除了孩子是雷队的以外，还有什么情况叫一命偿一名？”林敏反问。

　　这一问如晴天霹雳、洞心骇耳，杜城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