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坊》甜三彩

31、华诞

　　云绮殿，偏厅，八仙桌上一盘盘的珍馐美味、饕餮玉食如一朵朵盛放的睡莲色香卓然。

　　薛绿寒虽然自嫁入东宫从不受太子待见，可她从来聪慧两全，不卑不亢，四两拨千金，因此云绮殿再冷清，下人们也深知这位主子绝非凡女，从不敢造次，更不敢慢待于她。

　　可此时此刻，坐在桌前的薛绿寒却双手紧握桌沿，纤细的指尖颤抖着泛起青白色，面纱后的贝齿紧咬，有一滴鲜红自嘴角缓缓流下。

　　她猛一拍桌子，桌前横卧的白玉箸被震落于地，摔的粉碎：“居然把手伸到我这里来了！”

　　她美目震怒，看向一旁宫人：“把厨房、茶房的人全部给我叫来！”

　　烛光明晃，不一会儿，云绮殿正厅下已经施落落跪了一地，薛绿寒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穿一身大红金丝织锦礼裙，这裙是太子正妃才配位的礼裙，薛绿寒自入东宫还从未穿过，此时她梳着凌云髻，头簪累金丝红宝石鸾钗，高贵与冷艳逼人而来，底下的宫人心惊不已，这位真的只是传说中的市井庶女吗？

　　薛绿寒冷声轻响，气若吐芳：“我早就和你们说过，在我手下为事，不必多出挑，只需忠心，你自可安然度日，可如今你们自己不安分，就不要怪我心冷！”

　　她轻抬眼眸，幽幽扫过底下诸人：“厨房茶房的人全部贬为贱奴，逐出东宫。那个……”她玉指轻抬，指着一个月前刚指派过来的茶房新人，也是之前在后花园怨忿不已的小宫女，“杖毙！”

　　话音一落，哭声大起，小宫女脸若白纸，唇抖声颤：“殿下说周奉仪有孕，东宫……东宫不许杀生！”

　　“是吗？”薛绿寒顾盼冷妍，“不服气的话，让你的殿下来找我啊！”

　　小宫女跌坐原地，如一滩烂泥。

　　“今日是周奉仪的生辰宴吧？开始了吗？”薛绿淡色问道，

　　“周大将军和洛景殿下刚到，刚开始！”一旁的宫人答起话来战战兢兢。

　　“走！”薛绿寒轻站起身，发间的鸾钗映着她雪白的面庞如明珠生晕，她转头看向身后的迦儿，美眸间是促狭的笑意，“去凑个热闹！”

　　现在正是春暖烂漫之时，薛绿寒一踏进杏妍阁后的花园，便能看到入目都是妍丽的杏花盛开，丝竹与管乐之声靡靡，宫人穿梭如织。

　　行至一刻钟，花园中心有一处奇石与凉亭围绕而成的空地，宴席笑语便随着杏花香潮自此传来。

　　“太子妃到！”宫人声起，宴席忽然霎时一静。

　　薛绿寒高贵艳丽，如一抹异色奇卉，玉步缓行，与周围格格不入。

　　主位中心端坐太子殿下，洛景与周夙若分坐两侧，周夙若之父周正天就坐在客座首位。

　　“妹妹今日华诞，我来为你祝寿！”

　　“你！你怎么会……”周夙若今日穿一身金色翠纱露水百合裙，本来面色红光熠熠，可自打薛绿寒进来她的脸色就越加如纸苍白，眼神直视着她如同见到的是地狱归来的鬼魅。

　　“妹妹这是怎么了？见到我不开心吗？”薛绿寒面纱上一双美眸如流光乍现瞟来。

　　周夙若脚下一个虚浮，显些跌倒。

　　宫人早已扶了周奉仪：“殿下，臣妾忽而身体有些不适，我要去梳妆！”话落，已然袅袅退场。

　　洛华冷冷起身，长身玉立脸色凶猛的站在宫宴首位看向她：“你来做什么！”

　　“来祝寿啊！”薛绿寒话落，已然自顾自走上宴席，坐在刚刚周夙若空出的位置上。

　　一时宴席上下人等手脚难安。周将军脸色墨黑，一旁的洛景也是面色尴尬，这是薛绿寒第一次见洛景，他与洛华面容有三分相似，只是身形更瘦，皮肤更白，让人不免生出此人阴恻之感。

　　“臣弟去净手！”话落，洛景转身离席，颇有几分落荒而逃之感，明显不想搀和洛华家事。

　　“殿下，这位是太子妃吧？”席上安静许久，终还是一旁的周正天沉声开口。周正天年纪四十有余，可保养得当，看上去精神矍铄，声音鸿亮，中气十足。

　　“是。”

　　“绿寒见过周将军！”

　　“不敢不敢！”周正天冷面拱手，“都城内早就听闻太子妃大名，太子妃好大的排场，竟是让小女无处可入座了!”

　　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唇枪舌剑，周正天明显没有把面前的小小庶女太子妃放在眼里。

　　“殿下，老臣担心小女身体，想去探望。”

　　“我和你同去！”洛华也冷着面容起身。

　　把这位太子妃一个人撂在这儿？众宾客额上冷汗涟涟。

　　却不想上面那位太子妃依旧是面色如常，美面不动，甚至还拿起玉箸夹了一块翡翠糕左看右看，只是却并不入口。

　　看到洛华和周将军已经起身，底下的人正左右为难，不知该坐该走，却听远远的假山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哭诉。

　　“殿下饶命，求殿下救我！”声音如此尖细凄切，想不注意都不行。

　　洛华停步，冷声喝问。

　　“何人喧哗，还有没有规矩了！”

　　只见一队人转过假山，竟是云绮殿的一干宫人，押着一个哭的鬓钗零乱的小侍女，洛华只一眼，便认出这是那日在后花园乱嘴的宫人，脸色不禁更沉了几分，只又坐回主位。

　　周正天步已走了一半，只是洛华既已落座，他亦不能先走，只得也黑着脸重新坐了回去。

　　“殿下，殿下，太子妃要杖毙我，求殿下饶命！”小宫人一上前，立马开始大声哭诉。

　　洛华闻言，眼眸黑沉：“之前我便说过，现在周奉仪有孕，东宫内不许杀生。”他转眸看向薛绿寒，“你为何偏要杀了这宫人？”

　　薛绿寒眸色淡淡:\"她要下毒杀我！\"

　　一言，四座皆惊。唯有薛绿寒眼神清明无波，如同只是说了一句这宫人为她端一杯茶这样简单。

　　洛华亦是面色惊疑：“可有证据？”

　　薛绿寒美眸微动，底下的咖儿看她眼神已是会意，轻移莲步，行至那宫人身后，面色无波的双手起落间，只听一声脆响，宫人的一只手臂已经弯向至一个奇异的角度，惨叫响彻花园，在座无不一声声惊吓，有几个文臣甚至掩面干呕了起来。

　　洛华面容震惊：“薛绿寒，你疯了吗你？”

　　面纱下的双眸不动，只是依旧静静看着那个满地打滚的身影，一声浅浅冷笑：“不想还是个硬骨头，咖儿，继续！”

　　话落，四座惊色，地上的人却已经如虫蛆般爬起，磕头不止：“我说，我说，是周奉仪，她给的我药，还有剩，就在我房间里！”

　　“混帐！”周正天怒目横眉，拍案而起：“你这是屈打成招！”话落向正座人影下跪拱手：“殿下，小女素来胆小心善，怎会像这位如此心狠歹毒，您要为小女作主！”

　　洛华冷面坐在正首，看着底下滚作一团的宫人，和身旁这个打扮明丽、美目幽然的身影面色阴晴不定，忽明忽暗。她竟然还有闲情悠哉游哉的坐着？洛华气不打一处来！

　　洛景回席，拱手称退，在座无不纷纷附和跟随，洛华冷声：“先把那宫人押下去看管！”

　　看着洛华送众宾客出园，薛绿寒却不动，屏退左右，只向身侧迦儿轻声道：“你去看看！”

　　蛾黄色的罗衫一闪，转眼已消失在杏花疏影中。

　　杏妍阁内，此时那个轻倚床榻的娇弱身影当真是面色惨白，娇喘微微，听着脚步门开，她引颈起身，急声问：“怎么样？父亲他们走了？”

　　“是，奉仪！”心腹丫鬟莲坠扶她躺下，“奉仪您放心！刚刚那个庶妃下手太狠，将军也在殿下面前说她这是屈打成招，殿下未必肯信的！”

　　周夙若面色苍白，声音犹疑：“莲坠，你说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人？那药可是砒霜，她既喝了，为何还能活着？”周夙若目露恐惧，如同自己谈论的是死后复生的鬼魅。

　　“也许是咱们的人看错了，她没喝也不一定！”莲坠望着自家主子，苍白瘦弱有如树梢一抹残叶，不犹更加担心，只忍不住坚声开口：“奉仪，莲坠从小就在您身边服侍，今日有一句话，哪怕您要责罚我莲坠也不能不吐了！”

　　“你说什么呢！”周夙若牵起莲坠的手，“我从未拿你当过仆人！”

　　“奉仪！”莲坠眼含热泪，咬了咬唇，沉声开口，“您刚刚不应该再见洛景殿下了！”

　　话落，周夙若面色更惨，杏眼圆睁，娇-躯抖如筛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莲坠继续道：“往日您还未出阁，别人也未可说些什么，可现下您已是洛华殿下的侧妃，而且您还怀着他的骨肉，如若被殿下发现，您……”

　　“闭嘴！”周夙若颤抖喝道，眼泪涟涟，“你以为我想吗？是爹爹，爹爹他……”话至一半，周夙若紧抱双臂，却再不肯开口。

　　莲坠瞳孔如惊涛骇浪，看着自家主子蒙头滑进锦被，细微声音从锦被后传来：“莲坠，此事日后不可再提！且不要和任何人提！否则，你家满门我都保不住！”

　　莲坠瘫坐原地。

　　杏妍阁外杏雨微微，香潮暗涌，一抹蛾黄在那树影间轻微一晃，打了个旋，便转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