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小倌》古疏

2、第 2 章

　　这个地方的人素来惯会察言观色，他瞧出黎卿之是守礼之人，倒也安分，乖顺地坐到她旁边。
　　他倒了一杯酒，缓缓往上，端放在头顶，“大人可是有烦心事，不妨说出来给柳儿听听。”

　　黎卿之一笑而过：“我的烦心事你没办法，倒是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柳儿微抬头，眼神往上暗送秋波，眉目含羞，“奴家的烦心事无非就是给自己下半辈子找一个依托，大人若是瞧得顺眼，不妨赎了柳儿回去，日日夜夜伺候您。”

　　黎卿之失笑，她根本不是柳儿的对手，不再与他调戏，只问：“你多大了？”
　　柳儿回：“十五了。”

　　“花一般的年纪，可惜了。”
　　黎卿之心情突然低落，她想起一个人，当年他陪人的时候，也是十五岁。
　　柳儿低眉浅浅一笑：“说不准今日这朵花就是为了大人而开，只要是您喜欢摘了去，柳儿便不觉得可惜。”

　　黎卿之觉得跟他说话可真累，她抬首见众人都玩得尽兴，独自一人悄悄退了出去。
　　时至深夜，外面更是热闹，她一个人站在三楼的栏杆处，远远望去，竟然只得到了一片的孤寂与感伤。
　　她自嘲的笑，心里的郁闷与沉痛怎么都散不去。

　　楼下熙熙攘攘，人群突然往一处拢聚，黎卿之望过去，隐约瞧见看台上捆绑着几个赤身裸体的男子。
　　她心下不喜，暗自皱眉，转身往回走。

　　每一步都伴随着心慌，黎卿之捂住胸口，再次朝楼下望去，乌泱泱全是人头，她总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看什么呢？”
　　纪锦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怀里还搂着一个美人，“你可别是想溜了，明日满京都传言，当朝右相被小倌逼的慌忙逃离。”

　　黎卿之轻笑一声，“温香软玉在怀，哪里会舍得走。”
　　“旁人是，你可不一定。”
　　她松开怀里人，往下看去，“还挺热闹，咱们也瞧瞧去。”

　　“粗俗堪比禽兽，还是不见为好。”
　　“此言差矣，你我皆是寻欢作乐，到头来还不是落在肉/欲之欢，怎的还就比下面一群粗鄙村妇风雅了不成。”

　　“他们若是不愿，我等也不便强求，终归还是有余地的。”
　　“狗屁。”
　　纪锦嗤笑一声，“你竟这般稚气，朝堂之上可不见得如此纯良。”

　　黎卿之笑着摇了摇头，跟她下了楼：“我不愿与她们相提并论，你倒是非要戳我的痛。”
　　“行行行，你黎卿之自持碧玉无瑕，清风晓月，不与我等污浊泥人混为一谈。”

　　黎卿之瞧着她赌气的模样失笑，两人说笑着着往下走，今夜比往常多了一项乐子，看台上摆了五六个架子，每个架子上面绑着一个不着衣物的男子。

　　很便宜，二十文。
　　不限人数，交了钱就可以上去，随便怎么玩。

　　只先绑了几个年纪大，不讨喜的小倌来试试，若是这法子好用，日后可以抬价，挑些好的上来。
　　纪锦一个个指指点点瞧过去，黎卿之听着她的话，随意扫了一眼，目光倏地顿住，她望见一张熟悉的面容。

　　黎卿之那一瞬间仿佛没了记忆，没了理智，转身往看台上狂奔，她不记得自己何时站到苏旻身边，也不记得自己推打了多少个女人。

　　她的印象中，只有他惊恐的眼神和满脸的泪水，名满天下黎相大人，头一次失去礼规风度，她红了眼眶，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疯子一般护着一个小倌。
　　一个年老色衰，没太大价值的小倌。

　　黎卿之用外衣罩住他的身体，颤着手指去触碰他的脸颊。
　　“旻哥哥…我……”
　　太多的话堵在喉头，仿佛卡了一根无法下咽的鱼刺，每发出一个音节，都割裂般疼。

　　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这样场景下见面，太不堪了。

　　苏旻紧闭双眼不去看她，眼泪顺着眼角落下，“大人认错人了，奴家叫红衣，不是什么旻哥哥。”
　　黎卿之不理会他的话，怎么可能会认错，她日日夜夜惦记着，找了这个人整整八年。
　　她慌张的去解他手上的绳子，却因为双手不停颤抖，怎么也解不开。

　　她抿紧了唇，急的落下了泪。

　　“大人……”苏旻嘴唇微张，却终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眼底的神色复杂，看着黎卿之，既觉得难堪羞耻，却又欣慰释然……

　　所有的情绪汇集一块，顺着泪水一同流下。
　　如果可以选，还是不见的好。

　　虽说早就脏了，可不至于在她眼底。
　　他宁愿死，也不想她看到这一副千人骑万人睡的低贱模样。

　　倌楼的小侍上来帮忙，却被黎卿之一把扣住手腕，她双眼通红，眼神仿佛要杀人一般，“不许碰他！都滚开！”
　　小侍被她骇人的眼神吓住，往后退开。

　　“黎卿之。”
　　纪锦上前面对面撑住她的双肩，“你冷静一点。”

　　老鸨在一旁说着场面话，只当做黎卿之看上了人，一场误会。
　　众人瞧出她们是达官显贵，没敢上前惹事，各自散去，老鸨识趣的让人送了一件披风上去。
　　黎卿之稍微冷静了些，慢慢解开绳子，用披风将他罩好，打横抱了起来，早有小侍在一旁引路。
　　苏旻一直低垂着头，不去看她，两人一路无话，进了二楼的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