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悬时

7、早茶聚餐

　　“观茶居，我们今早去这里吧。”

　　田粤明摇摇手机。

　　“是妈妈发来的信息。”

　　粤明母亲一早便发来信息，知会粤明近期是姨母生日，要备些薄礼送去，便预定了先前常光顾的早茶店，先跟各位亲友小聚一下。

　　“好，待会我同你下楼去商场一趟。”

　　在房间门口碰面后，孟星稀侧身整理项链，今日的配饰是朱太在自己二十岁生日时送的。

　　不是名贵牌子，但也有年头，懂行者一看便知好货。

　　“我来。”

　　田粤明手指轻搭在孟星稀修长肩颈之上调节锁扣，眼下女子皮肤细腻光滑，粤明一时失神。

　　“谢谢。”

　　低眉之时，粤明便调好项链长度，星稀微微应和。

　　“广州的商场好有氛围。”

　　“是吗？我以为都是这样的。”

　　星稀不自觉感叹，商场人流熙攘，如此接地气。

　　粤明不知，他无法对比得出上海与广州分别在哪，不常来，只觉都是家。星稀明显感到上海过于娇气冷漠，全然没有广州一半的直爽和热络。

　　“买些茶叶如何？”

　　星稀端量手中的礼盒铁观音，问道粤明。

　　他哪知有什么区别，关于茶叶研究，他全然不知半点。

　　“你挑的，她们大抵都会喜欢。”

　　星稀笑笑，放进购物车。

　　一路，两人停停走走，不知不觉，购物车塞满，看着粤明在柜台前挑选参茸，他努力去听清导购推荐，试图理解堆砌起难以理解的中文，不得已下向星稀投去求助目光。

　　星稀一度错觉，认为这样的某个瞬间，已足够值得。

　　自己也曾有过期盼。

　　——在广州就已经实现过半。

　　“你怎么同姨母们介绍我，”

　　计程车上，孟星稀打趣道。

　　“当然是女友啦。”

　　“那么快？”

　　“我不喜欢等，特别和你相关。”

　　孟星稀心里一动，扭头看向车窗外，情丝涟漪不断。
　　“姨母好。”

　　早茶店总热闹不已，远远看过去，田粤明便知南北角圆桌是姨母身影。

　　“悠悠！快来！”

　　姨母们叽叽喳喳不停挥手，看到粤明身边还有女孩相靠，对视一眼便知大概。

　　“悠悠啊，让你来大姨母家住，你不答应，倒好，住在外面酒店，显得像是外人。”

　　身材臃肿贵态的这位，头发盘制的一丝不乱，坐下便看得出大姨母姿态。

　　她一边招呼服务员倒茶，眼睛却游离在孟星稀身上。

　　“哎呀，大姨母荔湾那边的房还在装修，来二姨母家不好吗？这么久都不回来了，想我们了吗？”

　　一侧身材矮小，一脸笑眯眯的跨着粤明臂膊的，想必是二姨母。

　　落座时，孟星稀接过粤明手中礼盒，排放在椅背靠后的一侧，静静听大人吩咐。

　　“姨母这是我们买的一些礼物，有些是星稀挑选的，有些是我看到的，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心意。”

　　二姨母喜笑颜开，示意他们赶忙坐下。

　　“悠悠，要给我们介绍一下。”

　　大姨母端起茶，缓缓开口，没多余神情，有些威严。

　　“姨母，这次是好久才回中国，很想你们。”

　　语气带着诚恳。

　　“这次带星稀过来，是想介绍给大家认识，我刚回国，是有在悉尼的同学介绍，跟星稀在上海认识，同岁。”

　　“阿姨你们好，我是孟星稀，现在在上海读书。”

　　简单的介绍后，星稀起身为姨母倒茶。

　　二姨母见眼前女孩子娇小，却气质清秀，行事落落大方，眉眼像极了三妹年轻时样子。

　　“跟悠悠妈妈年轻时有些相像的。”

　　二姨母心生莫名亲切感，止不住的点头。

　　粤明见状，便知二姨母即使有所顾及，也不会太过明显。

　　压力来到大姨母这里。

　　短短两句，大姨母知这段感情来的仓促，两个年轻人并未以后做打算。

　　粤明刚回国，便冒然开始一段，也许无疾而终的感情，不论过程如何，大概率结果都不尽如人意，大姨母心里清楚，于是不露声色的开口。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跟我们这些老年人已然不一样。”

　　话落服务员来点单。

　　“哪里，阿姨看上去也是精神抖擞，看着精致爽朗。”

　　星稀抬眼，迎上对面炯炯眼神，心里并未生怯意。

　　大姨母看着眼前并不怯场的女孩子，年过半百，这样的眼神自己多年不见，彷佛带着纯粹，却又极力压制着什么——至少那不是真正的纯真。

　　“星稀哪里人，还习惯广州早茶？”

　　二姨母亲切问道，却提醒粤明，认识这段时间，自己也还不知道这个问题。

　　粤明把菜单给星稀，星稀并未多说，微微点头致谢后，先给了大姨母。

　　“姨母我是北方人，早茶还在适应，前几日跟悠悠在当地吃过几家，味道很好呢，还是你们先点，我听你们的就好。”

　　认识短短两三刻，孟星稀给二姨母的印象很好，有礼数知礼节，难得，虽然不是热情似火的女孩子，但温润如水，别有一种踏实感。

　　“我们还是老样子，这孩子们不太懂怎么点菜。”

　　服务员接过菜单，大姨母平静的声音里有些不容置喙的威信。

　　“过几天大家还要重新聚一下，妈妈告诉你了吗，悠悠？”

　　二姨母率先打破寂静。

　　“妈妈说了，说刚回广州，今天只是跟姨母们先见个面。

　　我也想先带星稀跟姨母们认识一下。”

　　粤明看了一眼星稀，发现星稀也在看着自己，浅浅微笑，不由得脸上一阵红晕。

　　“爸爸妈妈在悉尼还好吗？”大姨母问道。

　　“他们还好，就是因为哥哥的事情比较劳累。”

　　“申阳也是，婚姻大事，急匆匆定下来，反倒都是麻烦，处理不完。有些事，不该着急。”

　　大姨母缓缓开口，话里话外也在暗指粤明这次选择，不该如此仓促。

　　星稀心领神会，并未多说什么，端起的茶，还缭绕散发着香气。

　　“是啊·····一代移民，生活都辛苦，当初为了结婚，本以为两家为孩子能齐心，结果负担都落到你父亲身上。

　　申阳，也不争气。”

　　二姨母半响，后面那句才说出口。

　　申阳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夸耀的地方，跟粤明相比，更是不足相提并论。

　　就是这样，星稀却能听出背后的意思，是粤明用加倍懂事和理解来换得父母和亲友如今认定的。

　　于是孟星稀更懂得，现在的田粤明有多少压力，是不被人所看到的。

　　“哥哥他们现在还在商量离婚，不知道会怎么样······”

　　孟星稀第一次了解田粤明家庭背景，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轻轻的拍了拍田粤明的后背，停留几秒。

　　她知道，他会明白这种不需要很多言语的安慰。

　　他懂，于是报以感激一笑，些许苦涩。

　　大人们没有注意到，只是续着杯中的茶，茶叶在杯中旋转，最终下坠。

　　“该再多慎重考虑的。”

　　大姨母还是坚持这一句，仿佛很多事情一旦认真考虑之后，就能避免很多错误，避免很多无谓纠葛。

　　可哪有什么多余纠葛，只是决定结婚的心意是真的，爱也是真的，情意也不假。

　　后来一切发展，各自承担。

　　“来，吃吧。”

　　说着二姨母便夹起晶莹剔透的虾饺往星稀的碟子里放。

　　“谢谢阿姨，你们也吃。”

　　星稀连忙接过，塞进嘴巴。

　　“很好吃！”

　　饭桌上星稀总是热络回应大家的善意，仿佛作为一个外地人，这是必要过程。

　　分别时，星稀提前在餐厅门口打到了车，送姨母们离开时，她不经意间看到了大姨母的笑意，虽浅，却足够让星稀暂时心安。

　　至少，关系还有回旋的余地。

　　看着计程车疾驰而过，一声叹息，把田粤明拉回现实。

　　“你今天辛苦了，星稀。”

　　田粤明揽过孟星稀肩膀，低下头安慰道。

　　“我没有啦，还好，阿姨们都很好。”

　　“反倒是你。”

　　孟星稀侧身双手环住田粤明的腰，轻抚后背。

　　“是你才辛苦，抱歉不知道之前你哥哥的事，但会处理好的，没关系。你不要太担心，好吗？”

　　田粤明这才意识到，餐桌上随口一提，星稀都记得了。

　　他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感动，把头在星稀肩颈里，埋的更深了。

　　事情发生以来，家里太多争吵，很多不安，让他觉得疲惫，但田粤明知道父母亲比自己更辛苦。

　　所以平时并未袒露自己太多心意。

　　但好在有人能懂，星稀能懂。

　　星稀能体会到粤明的脆弱，特别是拥抱自己的时候力度渐渐加重。

　　她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走进他的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