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豪门后我走上了人生巅峰》卫青城

9、9

　　“好，OK，辛苦各位老师了！”
　　章景之摘下耳机，与众人道别后就往外走。
　　“章哥，我们想一起去对面餐厅吃午饭，你去吗？”
　　“我不去了，”他指了指楼上，“我上去一趟。”
　　那人立马知道他是要去找章黎之，也就笑笑不再坚持了。
　　圈里人都晓得章景之后台硬，一直有人暗戳戳猜测这同父异母的俩兄弟只是表面和平，私下里肯定在较劲，再过几年章云川退了，就到了撕破脸争家产的时候了。
　　不过这种事见仁见智，在他看来，他们的感情是真的好。
　　章景之走进电梯，按下楼层，打开手机查看录制过程中错过的消息。
　　Elas跟他请了个假，今天是他一位朋友的婚礼，他可是包下整场婚礼新郎新娘伴郎伴娘妆容的人，几乎天还没亮就赶去了，所以不能陪章景之来公司了，他说已经把章景之的车开来了，过会让他自己回家。
　　章景之发了个沧桑点烟的表情包，正打字呢电梯在7楼停了一下，一个有些驼背的清洁工提着小型吸尘器和拖把走进来，章景之看他胳膊上挂着的桶晃晃荡荡，伸手帮他稳了一下。
　　清洁工连忙道谢，转过头压了压帽檐。
　　办公室的外面是秘书处，章景之探头望了一眼，发现那些平时见到他会浑身冒粉色爱心扑上来要签名的漂亮姐姐都不在，他就明白来的不巧，章黎之要么是出去了要么是正在开会。
　　果然，办公室的门锁着。
　　章景之回忆了一下密码，六位数的，估计是沈宝贝的生日。
　　“哦豁。”
　　一试还真对了。
　　趁着没外人在不用端贵公子的架子，章景之熟门熟路地找到沙发，脱鞋，翘脚，打开电视。
　　电视柜底下常年给沈玉放着储备粮，章景之顺手捞了几包芒果干和一瓶波子汽水，美其名曰等沈玉下次来这些可能就过期了，不消灭掉也浪费。
　　说起沈玉，今天微博上《ILS》的官方号和梁主编的认证号已经发了新一期杂志的预告并艾特了这一期上刊的明星们，修图速度着实令人吃惊。
　　他们那天拍了很多图，各种场景服装和姿势，梁主编说会从中选最好的放封面，其他放封二和内页。章景之原以为会用比较有质感的赛博朋克风格的那些，结果在预告上看到的却是抓拍休息时他抓沈玉呆毛沈玉奶凶奶凶要咬他的画面。
　　这不太好吧，表情管理有点失控呀……
　　这么想着，章景之反手就是一个赞。
　　【我又可以了，兄弟CP磕起来！】
　　【我们哥哥笑起来太好看了吧】
　　【提醒一下，这是“父子”CP，兄弟CP是隔壁黎景谢谢！】
　　从下面嗷嗷叫的粉丝反应来看，梁主编似乎是真有眼光。
　　章景之随便翻了翻评论就退出微博打游戏了。
　　过了许久，章黎之还没有回来，章景之喝完了波子汽水去上厕所。
　　男厕所的洗手台上都是水渍，旁边垃圾桶垃圾快满了也没有倒掉，章景之瞟了两眼，忽然就想起和自己一起上楼来的清洁工。
　　起码两三个小时了吧，还在外面拖地吗，工作效率有点低吧。
　　心中有些疑惑，走出去的时候就特地留意了一下，清洁工正拿着工具往电梯走。
　　“喂——”
　　章景之想提醒他厕所还没清理，没想到他一喊，清洁工突然扔下水桶拖把拔腿就往安全通道楼梯跑。
　　章景之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正要追上去，电梯门开了，章黎之一脚迈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章黎之见章景之脸色不对，挑眉问道。
　　秘书们挡住了一部分视线，章景之被他们无意间一拦，再绕过去就看不到清洁工的身影了。
　　那人跑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想不通就不管他了。
　　章黎之放下手边的资料，喝口水，问道：“你今天来我这里做什么？”
　　章景之说：“不是有个公益片要录个片头曲吗，大老板日理万机果然不记得了，可怜我们这些被压榨的艺人，唉，终究是错付了。”
　　章黎之拿钢笔扔他：“好好说话。”
　　章景之“嘁”了一声，笑道：“今晚不加班吧，一起吃饭呗。”
　　“你多大了，吃饭还要人陪着，最近过得太空虚吗。”
　　章景之趴在沙发背上，小声嘀咕：“是空虚啊，没有小棉花可以揉……”
　　“嗯？”
　　“没什么没什么，嘿嘿。”
　　有时候沈玉在家吧，有点吵有点头疼，可冷不丁不在了，家里又像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章黎之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不禁轻笑着摇了摇头。
　　……
　　此时，地球另一端的沈玉终于坐着游艇意气风发地出海看海豚了。
　　经历过昨天的暴风雨，今天一大早天气异常好，章云川叫人用空中定位器跟踪到了海豚和鲸类的实时出没地点，把沈玉兴奋得差点化身尖叫鸡。
　　“啊，jack，”他站在宽敞的甲板上张开手臂，“you jump，I……你把手放好呀，你要这样抱着我的。”
　　章云川：“宝宝，我们还要这个姿势多久？你手酸不酸？”
　　沈玉就撇嘴：“说你没情趣还真没情趣，这可是名场面诶。”
　　章云川心想他当然知道这是泰坦尼克号里面的，不过比起在夕阳下商量跳不跳的问题，他更喜欢那个在蒸汽模糊的车窗上按出手印的名场面，非常值得跟小棉花试试。
　　“哇，海豚！快看！”
　　远处平静的海面上忽然漾起金色的波纹，三头海豚齐齐跳出水面，在视线中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又同时落水，犹如专业的跳水运动员。
　　沈玉又跳又叫，如果有尾巴这时肯定摇出残影了，拍照的手完全停不下来。
　　章云川怕他一时高兴忘形栽下去，一直紧紧禁锢着他的小细腰。
　　好不容易沈玉玩累了，章云川细心地给他擦额头的汗珠。
　　沈玉盘腿坐下，慢慢平复着呼吸，海风拂过发梢和指尖，消失在不知名的远方。
　　他们离岸很远了，簇拥着他们的是深沉的蓝色，虚幻的憧憬在一方天地间疯狂滋生，仿佛只有依靠着身后坚实温热的胸膛，血液才能涌动生命的乐章。
　　“云川，我好渺小。”
　　“是吗？”章云川亲亲他的鼻子，“小得刚刚好装满我的心。”装满我往后余生漫长无望的岁月。
　　沈玉笑了：“那挺好的。”
　　两人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保镖大哥顶着打扰人家谈恋爱的黑锅走上来跟章云川耳语了两句，后者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宝宝，”他抱起沈玉，“我们要提前回家了。”
　　“怎么了？”沈玉有不好的预感。
　　“黎之和景之出事了。”
　　“什么？你被章景之看见了？”
　　“对，”男人跑得直喘气，“就差一点点我就全身而退了，谁知道该死的他正好回来。但是也多亏了他，被我知道了章黎之办公室的密码。”
　　他左手摸摸口袋里的U盘，眼中一片阴鸷：“虽然只拷到了一部分，我想也足够了。”
　　“你现在在哪儿？没留下线索吧？”
　　“我在星光娱乐地下的停车场里，”男人边说边脱下身上的制服，目光警觉地扫过周围，“放心，我戴着帽子口罩和手套，摄像头拍了也看不清，更不会留下指纹。”
　　“可章黎之看见了你，如果他跟章黎之说了，他一定会发觉不对劲，或许在我们行动之前他会先下手为强。”
　　唐印想起上次试图利用文颖的事情挑唆章景之，他等啊等，章景之跟章家闹翻没等到，反而是文家被更加严密地控制了起来，再也找不到哪怕跟外界打一个电话的机会了，被他买通的章景之的经纪人失去了章景之的信任，灰溜溜躲回乡下去了。
　　他找了几家常年被各种律师函招呼，所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的新闻工作室，想在文颖的死身上做文章，章氏声誉受损，股价在短时间内必定下跌，他再找团队说服那些小股东……
　　一开始有几家自媒体已经答应了，后来章黎之突然以星光娱乐的名义请业内大小媒体吃饭，不知道饭局上发生了什么，之后他再打电话过去问，工作室全都跟他说这消息发不了。
　　虎父无犬子，唐印这才发现以前他都小瞧了章云川的儿子了。
　　男人皱眉：“那你说怎么办？”
　　“我说……一不做二不休。”
　　“呵，唐先生，你这是把我当枪使呢。”
　　“是呀，你不恨他们断你父亲的后路，让你从一个好好的二代变成了四九城里的笑话吗，”唐印的语气坦然而胸有成竹，“不是我让你做，是看你想不想。”
　　……
　　飞机落地的时候是凌晨五点，何伯从家里带着换洗衣服和热腾腾的早餐在机场等着章云川和沈玉一起去医院。
　　沈玉一路上没有哭，衬衫衣摆却被他揪得像抹布。京都的十月跟海岛完全不是一个气温，章云川给他裹了一件白色及膝的羽绒服，衬得那张小脸越发惨白。
　　章云川紧紧握着沈玉的手，不发一言，直到何伯说两位少爷都是轻伤他手上的力气才稍微卸下一点，除了沈玉没人察觉到。
　　他低下头轻轻在章云川手背上吻了吻，无声安慰。
　　在医院门口章云川碰到了抽烟的章云亭。
　　“别急，云盛在里面陪着他们呢。”
　　章云盛身份敏感，原计划昨天该回西北销假的，听到两个侄子出事了，猛打方向盘掉头，结果领了张罚单。
　　章云川递给何伯一个眼神，示意他带沈玉先进去。
　　急诊科白惨惨的灯光二十四小时亮着，沈玉恍惚间看到白布覆盖下父母的尸体，青紫的，浮肿的，血肉模糊的，忽然，尸体的面容又变成了他自己，刺眼的光是悬在头顶的手术灯，茫茫中已经走到生命尽头。
　　“小少爷……”何伯担忧地望着沈玉。
　　沈玉狠狠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意识清醒了一些。
　　“诶，我听说昨天出车祸的那个要截肢了。”
　　“太可惜了，长得多精神一小伙子。”
　　沈玉一听俩护士的聊天内容，只觉脑袋嗡一下子，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小短腿啪嗒啪嗒迈得飞快，何伯想追都追不上。
　　章景之正伸长脖子吃章云盛喂的苹果。
　　他还挺美，心想要不是磕了一下伤到了右手，还体会不到总臭着脸的小叔的体贴照顾呢，可要抓紧时间多享受一会儿。
　　“哥哥！”
　　冷不丁门一开，章景之收不住力道咬到了自己的下嘴唇，紧接着胸口一痛，低头，只看见沈玉毛茸茸的后脑勺。
　　“呜呜呜……”沈玉泪眼模糊地抬起头，恰好就看见章景之嘴边血迹斑斑。
　　他哪还想得起何伯说的“轻伤”，都吐血了能是轻伤吗！
　　章景之赶紧拍拍他：“不哭啊宝贝，哥哥没事。”
　　“骗人……”
　　“真的，很快就能好了。”章景之费力举起包纱布的右手给他看。
　　谁知道沈玉越哭越凶，小珍珠一串一串往下流：“都这样了还能好吗！”
　　怎样了？
　　章景之歪头。
　　不就是软组织挫伤了吗，骨头都好好的呢。
　　章云盛担心沈玉压到章景之的伤口，正要抱他起来，就听见他含含糊糊说：“不、不截肢……”
　　跛着脚从厕所出来的章黎之愣了愣，一甩手上的水，好奇：“谁要截肢？”
　　#章景之车祸生命垂危#
　　娱乐先锋：据圈内人士透露，昨天傍晚时分章景之在中环西路发生车祸，目前已经送往医院，伤情尚不明确，我会持续关注。
　　【啊啊啊啊 大哭.jpg】
　　【大晚上的看见这消息我是不能睡觉了】
　　【希望哥哥一定要没事啊！】
　　【到底情况怎么样？经纪人和公司能不能出来吱一声】
　　这条话题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热”，紧接着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上了热搜前三，媒体和粉丝们在线上不停@各种官方号，线下则有不少人聚集在事故发生地点，三辆撞在一起的汽车还没有被拖车带走，现场血迹斑斑，许多女孩子都吓得哭了出来。
　　趁着官方没发布说明，热搜底下又跟出好几个诸如#章景之酒驾##连环车祸#等趁机蹭热度的谣言，引出一场粉黑大战。
　　Elas赶到的时候，发现医院急诊科门口已经有一小部分粉丝在那里举着祈福的横幅了。他连伴郎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先努力地把粉丝劝走以免影响医院正常工作，也防止营销号抓着这个机会黑章景之。
　　再三保证章景之没有大碍并且会很快露面说明情况，Elas又联系了几个大粉来维持线上线下的秩序，她们总算肯先离开这里。
　　Elas擦了一把汗，感叹经纪人真的是个容易高血压的职业。
　　章黎之和章景之伤得不重，身上青青紫紫看着吓人但都是擦伤淤伤，医生说不需要住院，在急诊科观察两天，没有其他问题就可以回家养着。
　　不过饶是Elas有心理准备，走进病房的一刹那还是很紧张，出乎他意料的是，病房里气氛格外的和谐。
　　何伯打开张妈熬了一晚上的大骨汤，浓浓的香味刺激着味蕾，章景之像个大爷似的歪靠在床头，挑眉看了看章云盛，又指指保温桶。
　　章云盛长得高大，身上有一股子凶悍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哎哟，”章景之立马捂着胳膊，五官都痛得皱起来了，“我的手断了。”
　　大部分是装的，但疼是真的疼，由于肘部以上一抬起来就难受，他就放在病床边上垂着，时间久了紫红充血，看上去可怜兮兮。
　　章云盛顿了顿，脸色不好看但还是笨手笨脚给他倒了一碗汤。
　　四爷在西边没少吃苦，啃树皮吃草根也不是没试过，但伺候别人确实是头一遭，何伯看他那手抖啊抖的就觉心惊胆战，本想上去替个手，护士进来打吊针顺便喊人拿药，他就表示爱莫能助先溜了。
　　章黎之伤了腿，手上的动作倒从容，轻轻用勺子搅了两下，对角落里画圈圈的沈玉一招手：“小玉，来大哥这儿喝汤。”
　　察觉到自己干了件糗事，沈玉就擦干眼泪贴着墙根不肯见人了，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脖子，整个团子都熟透了。
　　章云川和章云亭老神在在地坐在另一张病床上，一边喝茶一边说着什么，Elas忽然觉得这件事情可能不需要自己操心了，瞧这一屋子人淡定的。
　　听了Elas的提醒，章景之咽下嘴里的汤，护士给他左手挂上点滴，他就让Elas找好光线角度拍了张手上插针的照片。
　　【正在充电，充满了就回家了，不用担心。】
　　护士关照兄弟俩好好休息，临走的时候看沈玉趴在章黎之床边喝汤很乖巧的样子，笑着给他塞了颗糖。
　　沈玉把糖攥在手心里，啪嗒啪嗒跑到章云川身边，张开爪爪给他看。
　　章云川仔细地撕开糖纸，喂进他嘴里，小棉花可容易满足，甜笑着把自己团到章云川怀里。
　　章黎之&章景之：您二位不如先回家吧，我们实在吃得太饱了。
　　“好了，说说吧。”
　　章云亭沉声道。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唐印自从年中回国接手唐家企业开始就小动作不断，虎视眈眈看着章氏的大蛋糕想要上来啃一口。
　　章云川并不把弱者的挑衅放在眼里，反而将它当成是锻炼章黎之的一个机会，章黎之首先将几家子公司的职员资料和财务报表全都筛选了一遍，争取一个漏洞都不给唐印留。股权方面，除了星光娱乐，其他的公司都没有上市，那些大股东都是老交情了，也足够明智，不会为了一个唐印就得罪章家，章黎之推测如果唐印要下手，首先瞄准的一定是股权稀释程度高的星光娱乐。
　　于是，当章景之跟章黎之说他遇到了个形迹可疑的清洁工的时候，章黎之其实早有心理准备，要不然为什么他所在的一整层办公楼都没有留下人看管，而且重要资料都在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办公室的台式电脑这几天基本是个空壳子。
　　另一方面，章氏明年要和当地政府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已经进入关键商谈阶段，政府希望依托章氏的平台和品牌优势拓展高端产品市场，章云亭特意提醒过章黎之这段时间要格外注意，有什么隐患及早排除。为此，章黎之已经搜集了唐家企业偷逃漏税和行贿的证据，现在唐印又派人窃取公司机密，反而正中他下怀，他倒是要让那些坐山观虎斗的同行了解了解什么叫做得越多，错得越多，死得越惨。
　　章景之听得云里雾里，感慨他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还是好好演戏吧，不然混不下去了要回家继承家业可怎么办！
　　章黎之本以为一切都计划好了，唯一没算进去的却是对方的阴险和极端，他自己是习惯什么都放在明面上、搬到法庭上来解决，可对方并不迁就他的习惯啊，当那辆奥迪车全速朝着他们撞过来的时候，章黎之真想口吐芬芳。
　　他猛地往自己这边打方向盘，并且让章景之从另一边跳车，左前轮已经撵上了路肩，后面保镖们见情况不对赶紧加速试图挡在奥迪车和章黎之之间减小冲力，然而他们慢了一步，车子以一个倾斜四十五度的姿势刚好卡住，三辆车的车头全都顶在一起，章景之那边的车门挤压变形打不开，前挡风玻璃咔嚓一声碎裂，章景之下意识抬起手挡住头，下一秒就被章黎之护进了怀里。
　　千钧一发之际，多亏了这辆车新换的刹车碟，在冲出路肩撞上树的最后一秒停住了，不然章黎之觉得他的脑袋会开花。
　　保镖们除了受了点惊吓倒没受伤，他们第一时间将章黎之和章景之从变形的驾驶座里拉出来，再去找奥迪车车主的时候发现里面没人了。
　　听完事情经过，章云亭点点头：“这件事情交给我和你父亲吧，你们好好养伤。”
　　稍微坐了一会儿，章云川和章云亭就先离开了，何伯年纪大了又忙了一晚上也回去休息了，病房里就剩沈玉和章云盛留下来陪兄弟俩。
　　天色已经大亮，精神不济的四个人拉上窗帘不约而同准备补眠。
　　沈玉窝在章黎之身边嘀嘀咕咕讲着旅行途中发生的事，顺便打开相机分享他最喜欢的小海豚，说到开心的地方眼里直冒小星星，章黎之嘴角噙着笑容认真聆听，时不时为他拢拢被子。
　　章景之不舒服，右侧卧吧手痛，左侧卧吧腰疼，趴着喘不过气，平躺又尾椎骨难受，章云盛看得不耐烦，一巴掌盖上他的眼睛，粗声粗气道：“你摊煎饼呢？深呼吸，闭眼，睡觉。”
　　章景之愣愣地眨了眨眼。
　　长睫扫过掌心，触感软软的痒痒的。
　　心跳骤然快了一拍，章云盛缩回手，章景之静静地注视着他，章云盛烦躁地“啧”了一声，干脆掀起被子把他盖住。
　　眼不见心不烦，完美。

　　黑暗中时间的流淌似乎格外慢。
　　不知睡了多久，章景之困倦地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昏暗的光线，视线清晰的刹那正好看到自己头顶上方的LED灯管上贴着一张小纸条。
　　走了。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字迹潦草粗狂，标点符号也没有一个，与不告而别加在一起像极了章云盛一贯的风格。
　　章景之状似不经意地移开目光，纸条却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
　　他从小就很懂事，很聪明，所以一直能感觉到除了章云川之外，奶奶、三叔和小叔对他们兄弟俩有些微妙，不是说不好，别的小辈有的他们一样都有，而是看着他们的眼神常常流露出某种不自知的矛盾。
　　其实不论是文颖还是洛薇，不论她们有多少苦衷，最终都留下了章云川一个人是事实，尽管章云川那时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但人都是护短的，当然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和二哥，他们一方面暗暗生闷气，一方面又清楚这些事情跟无辜的孩子没关系。
　　幸运的是，在相处的过程中，真诚追究超越了隔阂，现在章景之和章黎之也属于被护的“短”了，那些尖锐的矛盾和阴暗的猜测，如今回想就像一场梦，梦醒了无痕。
　　连最讨厌的冷面小叔在他眼里也变成口嫌体直的大可爱了，不得不感慨世事无常。
　　“你醒了？”
　　章景之循声看去，原来隔壁的章黎之醒得更早，已经在吃夜宵了。
　　他微一抿唇，嗓子干干涩涩的不太舒服，刚想问小棉花去哪了，就见章黎之十分心有灵犀地指了指他背后。
　　他转过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沈玉摇摇晃晃的小屁屁，他跪坐在靠窗的空病床上正拿蜡笔激情地创作着，画着画着自己还很高兴，估计以为哥哥没醒，他憋不住的时候拿干净的手捂着嘴，章景之甚至能听到他指缝中“漏”出来的细碎笑声。
　　画得什么好东西，乐得跟个小傻子一样？
　　章景之有些好奇了，先接过章黎之递来的水润了润嗓子，唤道：“沈宝贝，你在干嘛？”
　　“哥哥！”
　　沈玉像只兔子似的竖起耳朵听到了哥哥的声音，立马举着画扑过来，眉眼弯弯，眼神明媚灿烂，暖乎乎的小软肉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将温度传递到章景之身上。
　　章景之伸手揉了揉他的呆毛，觉得自家这小活宝忒神奇，好像只要看到他的笑容，就会觉得生活充满希望，未来必定美好，自己无所不能……
　　章景之问：“你哪里来的笔和纸？”
　　“查房的时候护士姐姐送给我的啊。”
　　章黎之默默点头。
　　可能沈玉身上自带不知名荷尔蒙，男女老少通吃的那种。
　　“查过房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玉嫌弃地撇撇嘴：“哥哥睡得像猪。”
　　“……”是吗？惭愧惭愧。
　　沈玉举起自己的画：“哥哥，我这个画能不能卖钱呀？”
　　“卖？”章景之疑惑，“老爸克扣了你的零花钱？”
　　“没有。”沈玉在章景之床上坐好，“上次我和云川一起去看电影，里面有个人超级厉害，随便涂一幅画就可以卖几百万呢！”
　　说着说着他的尾巴翘了起来：“或许我也有这样的天赋。”然后就可以赚钱养家，让老公和两个儿子在家貌美如花。
　　章景之为难地看了看纸上随性的色块和形状，没看懂画得是什么，下意识朝章黎之投去求助的目光，章黎之专注地啃着一段鸭脖子，眼睛的余光都不往弟弟那儿飘。
　　“这个吧……”章景之硬着头皮道，“很有超现实主义的感觉。”
　　“哇……”沈玉捧着小脸张大了嘴。
　　他不懂什么是超现实主义，但无论什么东西加上“主义”两个字就变得很高大上的感觉。
　　“但我觉得，可能卖不出去。”
　　“哼！”沈玉不服气了，一把抢回画，看章景之的眼神好像在说“愚蠢的凡人”。
　　还是带回家给云川看，哥哥靠不住。

　　章景之和章黎之出院的时候假期差不多也结束了，章云川和章黎之忙着公司的事情和唐氏的诉讼，章景之则被Elas安排了许多通告，不是他故意剥削章景之，实在是网上恰烂钱的号太多，即使澄清了还每天造谣章景之断手断脚植物人，气得粉丝们几乎住在微博上，当然最好的打击黑子的办法就是章景之的正常工作，动作片之类的目前接不了，棚内录制的访谈还是可以露露面的。
　　家里三个顶梁柱忙了起来，可把沈玉无聊坏了，每天上学都跟边远抱怨回家后空虚寂寞冷，半夜孤独地咬着被角嘤嘤嘤。
　　边远并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觉得他就是没事干闲的，趁着自由空间比较多，做点喜欢的事不香吗？
　　沈玉听取了边远的建议，决定好好发展发展自己的绘画“天赋”。
　　电视里开着章景之的访谈节目直播，沈玉趴在地毯上画画，那十足严肃认真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大师风范”，腮帮子都憋得鼓鼓的。
　　先画一个大圈，再画两个小圈，最后一个中圈，脸、眼睛和嘴巴就完成了，又简洁又有趣，他悄悄点了点头，太完美了。
　　上色完成的时候章景之的节目已经结束了，沈玉叫来何伯和张妈鉴赏他的作品，两位老人家看他一脸花花绿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人打了，要是先生回来看见了还得了？
　　张妈赶紧拿来水把沈玉涮干净，小脸洗得红扑扑热乎乎。
　　章云川把他的“大作”一幅一幅地全部收集起来，还买通了冯浩说要买。
　　冯浩那叫一个敬业，将沈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差说他是二十一世纪的毕加索了，听得一旁的何伯啧啧称奇，再看沙发上表现得事不关己的他家先生，何伯觉得只有一个词可以很贴切地形容章云川，那就是“双标”。
　　想想章云川从小养尊处优，衣食住行艺术鉴赏各方面都品位独到严苛，可是自从有了沈玉呢，小少爷烧糊的菜他不介意，小少爷的信手涂鸦他也喜欢得不得了，小少爷的小裤衩从不假手他人洗，什么洁癖强迫症都免疫了。
　　沈玉笑眯眯地接受了冯浩的一通夸奖，最后冯浩出价的时候他却不愿意卖。
　　章云川问他原因，他乐得轻轻撞章云川的胸膛：“我逗哥哥的话你也信。”父子俩有时候都傻乎乎的。
　　章云川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在怀里，只觉得这小家伙坦诚得可爱，虽然娇气任性听不得批评，但他心里对自己这几斤几两是掂量得再清楚不过的，也明白全家人都哄他，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被哄的过程，却不会得寸进尺。
　　“好，不卖就不卖，那我们是不是该讨论讨论别的问题了，嗯？”
　　“什，什么问题啊……”忽然想到了什么，沈玉的眼神开始发飘。
　　章云川将他放在扶手椅上，双臂撑在两边，以一个全然禁锢的姿态深深地凝视着他，眼底晕染开淡淡的笑意。
　　“宝宝不想解释一下我的笔记本屏幕上为什么会有一个‘蜘蛛网’吗？”他今天去外地视察分公司，需要准备的资料都在冯浩那里，所以笔记本放在家里没带，然而短短几小时不见，后者竟然因公殉职了。
　　沈玉没想到章云川这么快就发现了，他原本想趁着章云川洗澡的时候毁尸灭迹的。
　　说来不是故意的，打完电话一高兴顺手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谁知道手机那么硬，生生把屏幕砸裂了。
　　“我不知道啊，我完全没动它。”
　　“哦？”
　　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性感，沈玉很不争气地软了腰。
　　章云川知道他肯定又在想办法“萌”混过关，不能勇敢面对错误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他捏了捏沈玉的小软肉，看沈玉的眼神就像沈玉看小蛋糕：“给你十分钟好好想想。”
　　沈玉吓得哆哆嗦嗦，等章云川出去就赶紧在群里发信息：
　　【奶奶，大哥，二哥，云川要吃掉我！】

　　【沈玉，你今天怎么没来上课，教授忽然点名！】
　　【请假了~】
　　【生病了么？】
　　【屁屁疼~】
　　边远好像又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摸摸你】
　　沈玉回完信息，趴在床上叹了口气，贫穷的他最终还是选择出卖□□赔偿了电脑，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
　　沈玉的记性不好，经常上一秒的事情下一秒就忘，大多数是之后再也想不起来了，但也有少数是在某个瞬间脑中灵光一现的，比如地中海度假时被章云川放起来的粉红玫瑰盒子。
　　好像自从回来之后就没有见过了，书房找过了没找到，可能是跟行李一起放进了衣帽间。

　　小棉花这个月的零食额度清零了，美其名曰节省下来的支出买新电脑，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绝望的是奶奶和两个哥哥非但不同情他，还天天哈哈哈。
　　老实地憋了两周，到第三个星期的时候沈玉实在是不行了，做梦都拿章云川的手当猪肘子啃，口水哗啦啦流成了瀑布，然后一脸荡漾地被章云川摇醒，拔萝卜似的从被子里拎出来，擦脸，换被套，塞回去，一气呵成，他还懵着呢，转身挠了挠屁股继续砸吧嘴。
　　幻想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第二天早上醒来沈玉都馋哭了，像只小猫一边哼唧一边掉金豆豆，打湿了熊先生的毛。
　　可惜章云川郎心似铁，沈玉最终决定自救！
　　“哥哥哥哥！”
　　章黎之和章景之正在餐厅吃早饭，章景之在煎好的面包片上涂樱桃酱，章黎之则吸溜一碗皮蛋瘦肉蛋花粥，不时随意地交流两句。两人听到沈玉的叫声同时回过头去，猝不及防撞人了沈玉晶亮的眸子，手上动作齐齐一顿。
　　今天的小棉花似乎格外鲜嫩可口，刚吹完的头发蓬松柔软，白嫩的小脸涂了香香的脸霜像奶油一样润泽光滑，上身穿得是一件鹅黄色卫衣，肚子上开了个与小叮当类似的超大圆口袋，显得周围的肉肉都圆圆的让人想捏。
　　章黎之和章景之对视一眼，面露疑惑。
　　这衣服一看就不是章云川选的，通常章云川给沈玉买衣服都是走精致小王子路线，而这种夸张儿童可爱风是奶奶雪莉的心头好，沈玉其实不怎么穿奶奶买的衣服，外面的人说他太幼稚一团孩气配不上章云川，他就对减龄的服装有些排斥，只在家里穿穿，不过看这架势他今天是要穿到学校去了。
　　“哥哥，”沈玉亲亲热热地挨到章景之身边，撑开那个比他脸还大的圆兜兜给他看，“可爱不可爱？”
　　章景之眉尾一挑，诚实地点了点头，顺便撸一把头毛，心情颇好地从一旁的包包里拿出一盒巴掌大的抹茶味生巧放进了他空荡荡的口袋里。
　　沈玉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嘴角甜美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章黎之瞧了一眼粉红泡泡直冒的他俩，淡定放下粥碗，对沈玉招了招手。
　　沈玉立马抛弃二哥，扑到章黎之身上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乖啦。”
　　章黎之满意地笑了，从西装兜里掏出秘书结婚发的太妃糖给他揣好，还悄声道：“别告诉爸爸啊。”
　　沈玉捂着嘴点头。
　　章云川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三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和谐地喝牛奶，他眉眼舒展了几分。
　　今天也是家和万事兴的一天呢。
　　在学校，边远看到沈玉的画风也是惊了一下：“你是有什么逆生长的诀窍吗，越来越像个宝宝。”
　　沈玉看四周没人注意他们，神神秘秘打开自己的兜兜，小表情可得意了：“都是我哥哥给我的！”
　　边远忍着笑，心想就这？
　　反手塞给他几根美味棒。
　　呵，纯粹是带得太多了吃不完，才不是因为看沈玉可爱呢。
　　中午边远去食堂吃饭，沈玉虽然是吃张妈的爱心便当的，但他一个人坐在没人的教学楼里瘆得慌，也跟边远一起去。
　　饭点食堂人挤人，边远用书包占座，沈玉先帮他排在队伍里，结果轮到他的时候边远还没过来，沈玉就帮他指了两个菜。
　　食堂大妈热情好客，见他衣服口袋鼓鼓囊囊的笑着问道：“这里面装着什么宝贝呀？”
　　沈玉乖巧地拍拍肚子，答：“好吃的。”
　　大妈被他萌得心肝乱颤，顺手装了个茶叶蛋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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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章云川早就了解自家小孩儿坑蒙拐骗卖惨卖乖的实力，回家看到他装得满溢出来的大口袋还是沉默了。
　　他们家沈宝贝不是去上学的吗，带回来一兜子吃的？
　　“他们非要送我的，我想拒绝都拒绝不了呀。”

　　沈玉在学校的课到元旦的时候差不多就结束了，旁听生的培养计划跟其他学生不一样，课时数要少，但是他最后跟大家一起参加期末考试，及格分数相对也更低，算是给了旁听生很高的自由度。
　　雪莉今年想来这边过春节，反正她呆在法国看花逗鸟的也没事情干，直接行李一拿，包袱款款地来找儿子们了。
　　小儿子章云盛在西北基本不按照正常的假期休，章云亭夫妇和两个孙子那边倒是热闹，不过雪莉最惦记的还是章云川他们，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了，每一件她都听得心惊肉跳，有句老话怎么说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觉得这个家非常需要她去坐镇。
　　“小玉呀，晚上跟妈妈睡好不好，妈妈给你讲故事，”雪莉先给章景之和章黎之一人一个亲亲，然后拉着沈玉的手不放，“还给你买了很多可爱的衣服和玩偶。
　　“好啊好啊。”沈玉小脑袋点啊点，手里捧着雪莉亲手下厨烤的小饼干，哈喇子差点飞流直下三千里。
　　章云川的脸黑了。
　　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跟他抢媳妇？
　　雪莉挑衅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嘴角扬起迷之优越的微笑，又问起章黎之和章景之的工作和生活。
　　章景之接了个古装剧，只在元旦这天请了一天假，明天就要回剧组，为了赶春节档在卫视播出，整个剧组几乎是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沈玉看着哥哥的古装扮相新奇，偶尔也跟他一起去，并且客串了一把路人甲，演了宫变里一出镜就倒地的尸体、贵妃身后跟的模糊化处理的小太监、敌军队伍里只有后脑勺的小兵……赚了几百块零花钱，美得冒泡。
　　“天冷了，之后就别出去了，在家陪妈妈玩儿吧，啊？”雪莉拍了拍沈玉的爪爪，笑容恳切。
　　“好啊好啊。”沈玉又拿起雪莉从法国给他买的巧克力薄脆咔咔咔啃起来。
　　章景之的脸黑了。
　　他苦难工作中的快乐源泉就这样被奶奶剥夺了？
　　章黎之看情况不对，三十六计走为上，出去迎接三叔一家。
　　章云亭带着大儿子和章黎之在花园说话，刘曼吟就抱着小花生先进来了，小花生又长大了一些，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胳膊和腿上肉肉尤其多，藕节似的圆乎乎。
　　“啊……”小花生还记得沈玉呢，估计是看大人们都在可以给他撑腰，有胆子告状了，短短的小手指伸向沈玉的方向，嘴里反反复复重复两个字，“坏啊。”
　　沈玉又羞又窘，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这……一瓶奶的事，能算坏吗？
　　雪莉和刘曼吟都笑了起来，客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注]
　　沈玉低着头跟个钻子似的往章云川怀里拱，章云川抱着他安慰地拍拍，转移话题道：“明年小花生要上幼儿园了吧？”
　　“是啊！也三岁了。”雪莉立马关心起小孙孙的择校问题，总算是放过了脑袋冒烟的沈玉。
　　沈玉心里甜甜的，趁着大家不注意在章云川的喉结上啾了一下。
　　“小玉这学期学得怎么样，上学好玩吗？”刘曼吟问。
　　沈玉一高兴说话就容易飘：“学得挺好，认识了朋友，考试也肯定不在话下。”
　　章景之捂着嘴在旁边偷偷笑。
　　考试不在话下？但凡有点花生米，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是谁昨天晚上背英语作文把自己气哭？
　　笑着笑着他看了看屋内外亲切的家人们，脑海中一道灵光闪现，总觉得有件事情被他遗忘了，是什么事情来着……
　　不过都不重要了，只要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在一起，什么困难都不怕，所有付出都会有回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