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巷》墙灰

2、平安巷

　　说实话，石娆也不知道怎么把小姨要不行的事告诉姥姥。

　　她也很难过，但是小姨从小身体就不好，石娆也不是没想到过今天，自从她亲妈走了之后，家里就剩下她阿爸一个大人把两个孩子带大，说是养了两个女儿也不为过。

　　石娆的亲妈于骄自从跟着石泉去了北平之后几乎都没回过平安巷，只有她小时候，于骄收到姥姥的信，才带着丈夫和女儿回去过一次。

　　石娆记得那次，于骄到了上海整个人都很阴郁，爸爸很担心，但也没说什么，就一直握着她用力得崩起脉络的手，像是要给予她力量。

　　那次的姥姥开门很快，神色却有点惊惶，她把当时跟她差不多大的小姨于燕推给妈妈，用警惕的双眼凶狠地看了四周一圈。妈妈朝着姥姥点了点头，姥姥就把门给关上了，也没让他们喝上一口茶水。

　　妈妈拉起小姨的手向外走去，小姨人小被拉得跌跌撞撞也不哭不闹，反而拉紧了妈妈的手努力加快脚步。爸爸也把他抱起来往外走，她扭头看着姥姥紧闭的门，发现有个姐姐悄悄开了一条缝看着她们离去，眼中仿佛还噙着泪。

　　所以她对平安巷的印象实在是不太好。

　　······

　　她把小姨身体不好的事情告诉姥姥，也透露出想带她回北平的打算，本以为姥姥会马上答应。却没想到姥姥却叹了口气，说要再等等。石娆有些愕然，小姨都要不行了，姥姥这样未必有些固执无情。

　　没等她再劝，姥姥从兜里掏出了几张钞票，让她明天去电话公司换些角币，打电话给家里报个平安。

　　她应下了，只见姥姥面露悲戚，让她告诉小姨，姥姥要先等一等，也要告诉她，小曼没了，只剩下她了，让她再等一等姥姥。

　　石娆心里一惊，小曼应该就是今天报纸上说的那个交际花，怎么还跟小姨有交集？

　　等到第二天一早，她就去电话公司换角币去了，只是没用姥姥给的钱，用的是石泉临行前给的，石泉的生意做得大，又看重女儿，平日给的零花钱也是大方，这次出门在外，更是给了不少。

　　她一次换了几个角币，走出电话公司，就近找了个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了。她给父亲报了平安，就要跟小姨讲话。

　　她把姥姥的话带到，电话那头的小姨半晌没了声音，安静了许久，才听到小姨咬牙切齿的话，声音压抑到了极致，没了往日温柔的虚弱，有种如同鬼魅般的嘶哑，她道：“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倒死了。”可能是觉得跟石娆说这些不妥，她恢复了平静，说道：“安心吧，你姥姥要等就等，我于燕也没那么快就去了。”

　　话落，竟自顾自地挂了电话。

　　石娆觉得很惊诧，小姨性格温柔，怕病情发展，情绪一直保持着安稳，连个恋爱也不愿意谈，父亲看她就是看女儿，她身体不好，也就由着她去了。

　　她只觉到了上海之后，世界变得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她发现了一根线头，正等她去抽丝剥茧，这让她心头蒙上一股沉重，又不由得激起一种强烈的探究欲。

　　她想着，蒙头往姥姥家赶。

　　差不多到了的时候，一个女人叫住了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是堆砌起来的假模假式的热切，眼睛里却是一种打量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