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墟》七木白

11、第十一章

　　皇宫大殿上。

　　吴源和原安一干人等齐齐跪在殿中央，不一会儿，承宏帝就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地坐到龙椅上，其略带浑浊的眼睛扫了底下一眼。

　　“怎么回事？”略微沙哑的声音才在大殿上响起。

　　听到问话，原安挺直了脊背上前一步道：“回皇上，草民之前收到了关于吴源与考官祁大人往来的信件，怀疑其成绩不实，”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略有厚度的信封，“这是二人的往来记录，请皇上过目。”

　　承宏帝接过侍从递来的信封，扫了几眼将信封放下，神色未变问：“吴源，你怎么说？”

　　在看到原安拿出信封时，吴源心神一震，但转念一想他与祁大人往来的书信都被自己烧毁了，心中稍微安定了一点，

　　于是他抬头直视着上首强装镇定道：“回皇上，草民自认问心无愧，不承认此等因嫉妒而生的污蔑。”

　　这么说着，他愤愤地看了原安一眼继续说：“众人皆知，原安自视清高，在考试院中与草民不和已久，此次事件，草民怀疑是其自导自演的污蔑，望皇上明察。”

　　“吴源你乱说什么，明明是你嫉妒原安比你有才华，成天下绊子，你还有脸倒打一耙。”齐山蹭的站起来，指着吴源的鼻子张口怒斥。

　　“齐山。”原安赶紧将人拉住眼神示意他注意场合，齐山狠狠地瞪了吴源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重新跪好。

　　“我嫉妒他？笑话，我堂堂吏部尚书的长子为什么要嫉妒一个平民，说话前还是先过过脑子。”

　　吴源轻嗤了一声，斜着眼一脸轻蔑地看着他们，心中料想他们应该没有其他的证据，于是态度越发张狂起来，“再说，就按你所说的我作弊，但殿试上我又如何作弊，难不成你在怀疑皇上的判断。”

　　上首的承宏帝听到这里，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原安问：“你可还有话说？”

　　原安迎着承宏帝审视的目光，不卑不亢道：“原安自知有些事情自己左右不得，亦能接受所有结果，因此嫉妒一说草民不能苟同。”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身后跪着的同伴，如浸了泉水般温润的声音透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和不屈，“草民身后大多是贫寒子弟，读书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十年寒窗，我们可以接受自己失败，但断不能接受不公正的结果。”

　　“原兄说得没错，我们只是想要吴源给我们一个证明。”原安身后跪着的一群读书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上。

　　承宏帝抬手示意他们安静，目光凌厉地盯着跪在最前方的原安，半响才缓缓开口道：“既是如此，仅凭书信来往还不够有说服力，你们可还有其他证据？”

　　原安沉默了下来，心中一时有些慌乱，他手中只有一封不知何人放在他书桌上的信封，其余便什么也没有了。

　　这时一道低沉带着点凉意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响起：“我有。”

　　他转身看去只见来人长身玉立，身着一袭枣红色的官服，逆着阳光正从大殿外的台阶下缓缓走来，

　　没一会便站在他的前头躬身行礼道：“禀皇上，这是微臣查到的关于陈大人，祁大人和吏部尚书长子吴源来往的证据，包括殿试猜题，回答的样板以及设计陷害其他考生诸事。”

　　说完将手中的证据交予身旁的侍从，陆言停便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皇帝看完。

　　吴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搞蒙了，下意识地看了站在一旁的吏部尚书一眼，却没有得到一个眼神，他心中一凉，知晓此事怕是无转圜的余地了。

　　“好好好，”承宏帝看完后胸膛起伏了一瞬，声音都带着一丝震怒的颤抖，目光炯炯如鹰地看着跪在底下的一干人等，“在朕的眼皮底下出现这种事，吴爱卿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吏部尚书吴期身子一抖，忙上前跪下，“此事微臣事先并不知情，但微臣御下失职和教子无方确是事实无法开脱，还请皇上处罚。”

　　“好个事先不知，朕看你们没有什么是不敢的！”

　　承宏帝猛地拍了一下龙椅扶手，脸上阴云密布，底下大臣齐刷刷的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见没人出列说什么，承宏帝压下心头的火气道：“既然如此，吴源欺君罔上，剥夺状元位置，收押至刑部择日发配青州，祁玉衡，陈权徇私舞弊交由陆卿处理，吴爱卿办事不利削去官职贬为平民。”

　　说完承宏帝看到没看底下心如死灰的父子二人，而是从龙椅上站起宣布：“此次秋闱成绩作废，参加此次秋闱的考生明年可继续考试，无需再等三年，同时擢江成礼为吏部尚书处理此事，吏部侍郎一职待明年秋闱后再选。”

　　接着他顺着台阶走到原安面前，打量了他一会别有深意道：“朕期待你明年的表现。”说完便离开了大殿。

　　原安楞了一下，一边想着事情一边跟着大家退出殿外，齐山等人在一旁叽叽喳喳，“真是太好了，吴源那厮总算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听说青州沙尘漫天时常战乱，发配到那里去可有他受的了。

　　“没错，而且今年秋闱作废，咱们相当于多了一次考试机会，是吧原兄。”齐山勾住原安的肩膀问。

　　原安回过神来，也不知他们在讲什么于是抬头敷衍的应了一声，这时余光瞥见走在前面的陆言停，他神色一顿，拂开齐山的胳膊便跑上前去。

　　陆言停正赶着回掌刑司处理祁玉衡和陈权，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便停住了脚步，没一会就见原安跑到了跟前，他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接着脸上挂起笑容问：“何事？”

　　原安站稳后，向陆言停鞠了一躬道：“草民原安谢陆大人今日出手相助。”

　　闻言，陆言停挑了挑眉，心道看来静渊王没有看走眼。

　　于是他伸手将其扶起：“你多虑了，为皇上办事罢了。”说完不等对方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原安看着陆言停的背影，只觉这陆大人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虽脸上带笑，但周身却弥漫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封信和陆大人有关，想到今天大殿上的情形，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从大殿上下来后，李国安阴着一张脸回到相府，恰巧这时二皇子替淑妃来府里送东西，便被叫到了书房。

　　“今日一事，殿下可听说了。”

　　“何事？”二皇子按耐住心中泛起的烦躁，懒散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听到问话不甚在意的反问。

　　李国安见他这副样子就来气，冷哼了一声，“你祖父被贬官了。”

　　嗯？贬官？

　　二皇子猛地坐直皱眉问：“怎么回事？”

　　“陆言停和静渊王搞的鬼，捅出了秋闱上吴源作弊一事。”李国安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心中的火气才勉强被压下去。

　　吴源？

　　想起自己这个不成器的表弟，二皇子嫌恶地皱起了眉，没想到他竟然还真有胆子干买通考官一事，真是愚蠢至极。

　　但事已至此已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于是他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啊。”

　　李国安听他感叹了一句便再没有了下文，一口气不上不下，恨铁不成钢道：“殿下，皇上如今身子一如不如一日，静渊王又和陆言停沆瀣一气，我们这边屡遭损失，万一之后静渊王登上大位，殿下可有想过后果。”

　　二皇子沉默了片刻，慢条斯理道：“后果？顶多一死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你！”李国安只觉得自己被气得胸口闷痛，虽然早就知道他酷爱诗词书画对争权夺利没有一点兴趣，但却不知他竟如此自暴自弃，不思进取。

　　“好，就算你不怕，那你的母亲到时怎么办，和你一起去死吗？身在皇家就由不得你不争！”

　　见他低着头没有说话，李国安知道点到为止就好，于是又放缓了语气道：“只有当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你才能有选择的权力。”

　　二皇子在心里轻嗤了一声，说得冠冕堂皇，一个个还不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这些话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刚开始可能还有点触动到现在早已麻木了，他只不过想要做自己喜欢的事罢了，却如此艰难，人人皆羡慕皇家权势富贵，又焉知这不是另一个变相的牢笼。

　　想到这里他轻叹了口气：“姨父说的是，若无事我就先走了。”

　　二皇子走后，李国安正打算好好想想接下来的打算，这时大夫人吴慧玲推门而入，眼角通红地看着他：“老爷，我爹一事真的没有转机吗？”

　　李国安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阴沉，“这次静渊王和陆言停直接将事情闹到皇上那去，皇上金口玉言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闻言大夫人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在地，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此时面色的苍白。

　　“怎么会这样？”

　　见此李国安压下心中的烦躁，走到她身边安慰道：“岳父虽然被贬官，但起码免了牢狱之苦，夫人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陆言停。”

　　接着他似想到了什么，又开口意有所指道：“满院的菊花要开了，夫人今年举办的赏菊宴记得多邀请些人。”

　　听到这话，大夫人疑惑地抬起头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她瞬间明白了过来，于是强打起精神道：“是，我这就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