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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22 ...

  •   冬天到了。

      从小到大,感冒对于岑逸来说都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每当气温开始滑降,一家人就跟着开始紧张起来。

      “啊嚏——”
      岑逸刚推开门,迎面就是一阵寒风。手还扶着门把手呢,就这么站在那里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

      乔镕就跟在她后面,不由得笑出了声。

      “不许笑。”
      岑逸带着轻微的鼻音,嘴里嘟嘟囔囔地发出并没有什么震慑力的警告。

      “把围巾系上吧,刚刚在屋里你嫌热,但外面还是冷的。”说着,他就拿起手上的红色围巾给岑逸系上了。

      “我送你回学校?”
      “我不想回学校。”
      “那送你回家?”
      “我也不想回家。”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得,小姑娘又轴脾气了。
      那能怎么办呢,哄着吧还能怎么样。

      乔镕无奈地看着她:“那你想去哪。”
      “哪儿也不去,就在外面走一会儿。”

      他们在飘雪的人行道上走着。
      岑逸朝前走着,沉默了片刻,说:“我一直都很想在下雪的时候,出来走走。”

      衢山的冬天,总是会下很大的雪。
      一夜醒来,就能看见屋外白茫茫的世界。小伙伴们都出去玩雪了,打雪仗的,堆雪人的,或者干脆就躺在雪地里打滚儿的。
      但是她不可以。

      “小逸啊,你身体不好,外面这么冷就不要出去啦。”

      于是她就穿着厚厚的棉袄,站在窗边看屋外的雪景,看雪景里奔跑着欢呼着的人群。

      岑逸继续朝前走着,没有刻意等着身后的乔镕,仿佛只要她停下脚步,这鹅毛大雪就要顷刻停止。

      “打雪仗也好,堆雪人也好,其实我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执念了,就这么一小段路,让我淋着这场雪走回去吧。”
      她轻声说着,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绕着中央花坛一圈走下来,岑逸的头发上沾上了好些晶莹的雪花,她回头看身后的乔镕,亦是如此。

      “回去吧,真的要回去了。”

      他不能真的去纵溺岑逸在这样寒冷的雪日里闹下去,毕竟她仍是身体虚弱的病人。

      岑逸颇为遗憾地走回屋檐下,不等乔镕伸手去拍落头上的雪花,自己半低下头将头发上的雪花抖落下来。
      像只小猫似的。

      但是就是不愿意离开这里,乔镕干脆伸出手把她拉走了。

      “为什么你们都要把我当小孩子管啊。”岑逸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嘴里还在抱怨着。
      “都还没成年,你本来就是小孩子。”
      “那等我到了十八岁,你们都别想管我了,哼!”

      下一秒回过神来,她自己也被这话惊讶到了:“我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乔镕站定了。
      他回过身,面上是不动声色,眼睛里却带着笑意:“你刚刚说,你要等到十八岁,就要抛开所有监护人对你的限制。”

      是的,她居然在稀松平常的时刻,这样轻易地提及,关于以后,关于未来的事情。
      她这样的人,她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竟然在生活的细节里都怀抱着对未来的憧憬。
      是对人世间……产生眷恋了吗?

      好像确实有什么在发生变化,以前是有些茫然地沿着白茫茫的雪地行走,除了一望无尽的白色什么也看不到,只剩她心里的一个念头,好歹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吧,无事可做时总需要打发打发时间,即使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也无聊。

      然而此刻,她仿佛能看到,大雪倾盖之下,有无数的生命在蛰伏着,等待着春日的降临。
      仿佛明天,是一个很幸福的词语。

      “明天见。”
      “好。”

      为了安慰失望的岑逸,乔镕答应她在雪晴时陪她出门走走。

      但是气温早已经在大雪那日降至零下了,即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无济于事。于是,乔镕也只愿意陪她在商场里闲逛。

      “好看吗?”
      “嗯。”

      “你太敷衍啦。”小姑娘有些不乐意了,“实质性的评价一句都没有?”
      乔镕哑然:“我就是觉得这些发卡你戴都好看啊,不然别挑了我都给你买了。”

      一旁的老板娘也跟着笑起来:“你们兄妹关系蛮好的嘞,小姑娘啊,我还真的很少见这么有耐心陪着逛街的哥哥。”

      岑逸回过头来看乔镕。
      他敞着黑色的羽绒服,里面穿着的毛衣也是黑色的,没有戴帽子,露出黑色的短发。乔镕离她很近,岑逸还要稍稍仰头才能看清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那我都拿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几个你想要的我都买了,老板,一共多少钱?”
      岑逸心满意足地把那几样饰品拿过去,站在乔镕身边笑嘻嘻地对着他说:“谢谢哥哥。”

      乔镕接过小票的手,微微颤抖。
      还不如和平时一样直呼大名呢,这样听起来总有种像不太怀好意的……感觉。

      “去吃饭吧。”他胡乱把小票塞进口袋里。

      他们靠着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玻璃窗外,就是他们熟悉的津湖路。
      “放假还要来学校这边啊。”岑逸将脑袋缩回来,关上了窗户,“不过这里也是离我家最近的商场了。”
      “想吃什么?”
      “我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好像你更清楚。”岑逸的手托着脑袋看着乔镕,“你看着随便点点吧。”
      “……行。”

      她今天就是什么都懒得想。

      乔镕点好了菜单,又嘱咐了服务生几样要点,才放心下来,看着对面百无聊赖的小姑娘,不由得笑了笑。
      岑逸不知道他这笑意从何而来,但是还是心情很好地也冲他笑了笑。

      虽然已经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即使是穿着普通的毛衣和外套,还有这张毫不粉饰的面庞,只要她一笑起来,乔镕就得在心里想着,她真的很像一个轻易能把好心情传递给别人的既漂亮又可爱的小太阳。

      等点好的餐都一一上桌,岑逸也只是握着筷子,看着桌子对面的乔镕忙碌。
      桌上的汤食热气升腾,刚刚还很清晰的玻璃已经被蒙上了一层白雾,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乔镕把外套脱下放在一边,露出里面的黑色毛衣,果然是没有什么花色的,很符合他的性情和习惯。
      他把汤盛好,放到岑逸的面前:“趁热吃吧。”
      “嗯。”

      她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这种感觉很矛盾。
      她看着面前的乔镕,仿佛窥见了日常每个细节里的他。有时候她想着,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就好了。但是,有时候又不免想到,如果真的是亲兄妹,好像也不会存在这么和谐的氛围,大概不是真正的血亲又是一件好事?
      她想不明白,究竟自己这种莫名的喜欢,到底出自于哪里。

      但她仍旧选择,将这个秘密守口如瓶。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该多好。她这样想着,莫名有点难过,仿佛心里好像有什么失去了一样的感觉。

      “不好吃?”乔镕发现她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模样,结果没吃几口就有点情绪低落,不由得担忧地问了一句,“那就放那儿吧,吃点别的。”

      岑逸摇摇头,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话来搪塞他。

      这个时候,岑逸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看完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呆滞住了。如果说刚刚只是有些情绪低落,那么此刻的岑逸可谓是失魂落魄。

      乔镕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怎么啦?”

      岑逸听到他这熟悉的声音,仿佛才像被惊醒过来一般,抬起头,声音都在颤抖:“曹肃羽死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她的情绪彻底决堤。

      乔镕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
      岑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伸出手抱住了乔镕,然后崩溃地哭了起来。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着她抱着,只是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么多年,她也见过很多的生离死别。

      每一次的嚎啕,不仅仅是对失去的难过,更是想着,为自己而哭一哭。

      似乎总是这样,每当生命里出现一些令人惊喜的盼头的时候,就有会出现一些垂心刺骨的疼痛,告诉SLE患者们,这种命运,是无法逃脱的,这辈子永远也无法逃脱的。
      没有如果,没有假设,死亡宛如暗夜中伺机而动的猛兽,可以在它认为的任何时机出手。

      岑逸轻声说:“我也会死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而乔镕听了之后,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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