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一年》巍月九江

17、红枫

　　宁怀逸把身子探出去一半。“呦，老七，我的杯子，对不住啊。”

　　下面正骂街的人一愣，“宁队长？哎呀，都是小事小事，我这给您送上去啊。”
　　这脸翻的够快的啊。宁怀逸和吕微诚对了一眼。“和老郑沾亲有时候也不是坏处。”

　　门口的人声很快响了起来。“宁队啊，您方便不方便啊，这晚上真是叨扰了啊。”
　　宁怀逸慢悠悠去开门，接了老七手里的杯子。“老七不好意思了啊，这手一甩就掉下去了。”
　　“宁哥你这说哪的话啦，我这皮糙肉厚的这小缸敲一下能有什么的。我这也是正巧给您接着了不是？哎，我给您放桌上啊。”

　　吕微诚推着轮椅走过来。宁怀逸接了过来。“孙老七，处座保安队队长。”
　　叫老七的这个人给吕微诚鞠了一躬，“早听过吕队长大名，这真是的得见真人了啊。深夜叨扰，还请吕队长莫要见怪，莫要见怪啊。”

　　门缝引了一阵穿堂风，吕微诚不想久驻。“不知道孙队长这么晚了来是有什么事情？”
　　“啊，医院那个女的醒了，程队长想请二位去看看。”

　　程溪山的手为什么能伸到郑明义的保安队？吕微诚皱了皱眉头。难道……
　　宁怀逸先问了出来。“处座回来了？”
　　“噢，郑处过几天回来，但是听说了最近的事儿，就先拨了咱们几个提前回来帮个忙打打下手。”老七说完还特意朝宁怀逸迈了几步，“宁哥，处座还让哥几个告诉你，前几天的事情等他回来就处理。”

　　明白了。吕微诚看向宁怀逸，倒是没什么变化。“得了，那就走吧。”宁怀逸推了吕微诚准备往外走。“老七，我妹在屋里啊，帮我看着点啊。”

　　“呦。”老七吓了一跳一样也低了声音，“宁哥这你放心，我亲自在门口守着，您要是忙，明早上我亲自送大小姐上课去，保证她一根头发丝都掉不了。”说完他又踢了踢旁边几个小的，“愣着干嘛呢，把宁哥和吕队长好好送过去再送回来啊！”

　　上海同仁医院。

　　吕微诚认为，上海的医院会忙碌一些，但是他从进来就只看见了几个在大厅里的病人。
　　“上海的医院病人不多吗？”他问宁怀逸。
　　“多，但是今天不多。”

　　他们二人被带着来到了一个病房门口。一推开门吕微诚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喧闹声，呼喊声一下冲进他的耳朵里。
　　吕微诚才发现司令部来了很多人。不过……

　　“你再说一遍，当时是谁给你传的消息。”程溪山站在病床旁边问话。
　　病床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还未干，吕微诚在房间的角落里看见了一只绣了竹叶的青白色布鞋，鞋很干净，只鞋尖沾了一块黄色的泥土。

　　宁怀逸走到张齐旁边。“什么情况。”
　　张齐依旧缠着绷带，压低了声音，“今天这女的醒了又寻死刚救过来，老程就想趁热打铁。”说完他伸出三个手指比划了一下，“刘墨今天疯了，我见的都用了三回了，老程还把你们都叫来了，我看没好事。”
　　“什么三回？”吕微诚问了张齐一句。
　　“刘墨之前当过一段时间军医，就他配那药，那真是……”

　　“说！”程溪山打断了张齐。

　　病床上的女人依旧没有说话。
　　吕微诚坐在轮椅上位置比较矮，他看到程溪山朝旁边的刘墨使了个眼色。刘墨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什么东西，背了过去。不一会儿，一根针管扎进了床上女人的胳膊里。
　　程溪山注意到了吕微诚的目光。“吐真剂。”
　　刘墨接了话，“还加了点料，我新研制的，打了有点小痛苦。”

　　吕微诚转过头，看见了病床上女人沾着血却泛白的手指。
　　他坐在轮椅上，还是不够高。他这么想。

　　“给你们通风报信的到底是谁？！”
　　“……红……红枫……”
　　“长什么样！在不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程溪山是想直接在这里瓮中捉鳖。他想起来了那天程溪山问他的话，
　　“吕队长，你觉得……谁最有嫌疑。”

　　来的人都是那天提起来的人。吕微诚的脑袋嗡的一下。
　　病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病床上的女人缓了很久没有说话。
　　“我再推一点。”刘墨先开口了。
　　程溪山没有说话。

　　女人的声音从呻吟变成的哀嚎。
　　“有没有这里的人？！”
　　“我……我不知道……”
　　“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刘墨把女人的脑袋提起来，“我才试了第三管……”
　　“好了，”程溪山打开了刘墨的手，“你多说一点，就少受点罪。那人长什么样，男的女的。”

　　女人依旧没有说话。
　　吕微诚看见刘墨又转过身去。女人哀嚎的声音渐渐变小了。
　　程溪山问她。“传消息的人在不在这里？！”
　　女人被血浸湿的眼睛微微睁开，已经充血的眼睛缓慢扫了一扫。吕微诚和她对视了一眼，他看见了她长长的睫毛已经粘在了一起。女人的视线很快移开了。

　　女人的声音缥缈起来，“不……不……”
　　“一直都是这个枫叶给你们传消息？”
　　“不……他是……上级……”
　　“他是黄鹂的上级？”
　　“不，我们的……我们的……上级……”
　　“怎么传出来的消息！”
　　“亲自……亲自跑……跑过来……”
　　“到底长什么样！”
　　“罗……罗同志接……接见……粽子……粽子……”
　　“粽子？什么粽子？你们的接头暗号是什么？”
　　“报……报纸……还没……还没……朋友……你拿的……是……是……”
　　“什么？”
　　女人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娘……叫……四儿……四儿……慢点儿……慢点儿跑……”

　　程溪山喊来了医生，“救活她。”
　　医生来的很快，明显不满于这种手段，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吕微诚的手心都是汗水，他看见了程溪山的手心里，也都是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