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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理寺翻案第一人(一) ...

  •   宫中,太医院副院判郑太医顶着毒日头,背着手在室外来回踱步已经一上午了,满头大汗也不见停歇。

      自从襄皇将那具“活死人”扔进了太医院,身为副院判的他整日带领着一群太医围着这具“半尸”绞尽脑汁,吃饭对着他,睡觉对着他,恨不得出恭也要带着他。可偏偏头发掉了一大把,嘴里满是泡,仍没有头绪。尤其是看着里面那群没用的东西,整天围着“半尸”打转,指手划脚,争来争去,无非只得了个确诊。废话!自己当然知道那是“活死人”,关键是怎么让他坐起来,还要会跑,会跳,会唱歌。我的天呐,还不如让我躺在上面。郑院判仰天长叹。

      “大人!”

      “你要吓死我!”郑太医捂着心窝,当下一记刀子眼飞过去。

      “想到办法了?”看着面前的徒儿,跟着自己混了这些年,到现在还只是个医员,不争气的东西,想到这里,郑院判没有给他好脸色。

      来人先是尴尬的笑笑,绕绕头,随即一脸沉色道:“师傅,虽说办法目前还没有想到,但是徒儿觉得当下我们的重心放错了地方。虽说我们多了三日,看似占了便宜,但是这十三日里我们不仅要找出难倒使团的病例,还要破解他们出的难题,简直是难上加难。现下师傅您也看见了,对方给的是“活死人”,根本无解,与其把时间花在想怎么把他治好,不如去想难题,难倒他们,只要他们也破解不出来,便是平局。”

      “平局好,平局总比输了强。”郑太医连连点头,称赞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徒弟,当下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小子,为师没有看错你,就按你说的办,不过‘活死人’这边也得留人做做样子,免得陛下怪罪我们不上心。另外,找疑难杂症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好好干,干出个样子来,也让他们看看,我的徒弟那可不是吹的,不比老庄的差。”

      “还是师傅想的周到,徒儿领命,绝不让师傅失望。”年轻医员当场激动的跪下磕了个头,就要离开。

      “回来,庄院判呢?”郑院判一把呵斥住着急忙慌的徒弟。

      “好像出宫了!”年轻医员眨眨眼。

      “哼,八成又去卢家了,这原是凌渊国和卢家打擂台,倒把太医院赔进去了。他倒好,我在这里急得焦头烂额,他却找他徒弟去了,把这全都扔给我,开什么玩笑。”随即脸一横,袖袍一挥,那徒弟医员赶忙退下。

      大理寺门前,男孩一身镣铐,脚底的铁链哐当作响,瘦小的身形和大大的枷锁显得格格不入,行动异常迟缓。

      当看到写着“大理寺”的牌匾时,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川连打心底舒了口气。

      自打从监狱醒来,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国家,一段在中华上下五千年中压根不存在的历史,川连甚至一度认为这是自己死后灵魂升至的地方。但是飞机失事前云端中突然出现的一道裂缝,以及周围残卷云空的扭曲画面,还有眼下这具瘦小不堪的身体,一切又显得如此真实。迷茫之际,大理寺的出现对川连来说无疑是最好的证明。

      一个熟悉的名称,号称现代最高人民法院,秦汉时为廷尉,北齐才改名大理寺,一个真实存在于自己所处世界历史长河里的机构。那么,即便自己不是穿越,但确实存在,或许陷入了一个类似的平行宇宙,即将经历一段几乎颠覆之前所有的人生。但对此刻的川连来说,足矣。

      “将人犯带上来!”

      川连走进内堂,迎面黑压压的坐着一群人,目测是些七八品的小官,其中一个看着尤为眼熟。哎,这不是昨天牢里那个经大人吗!见对方只是瞥了一眼自己便扭头看向别处,川连不以为意:不就是个司直嘛,牛气什么的。而大理寺正堂的上首,一位着深绿色五爪蟒袍,砗磲顶戴的中年官员,此刻正威严赫赫的怒视着这个一脸淡定的初生牛犊:

      “堂下犯人,可知罪?”声如洪钟,川连刚被卸下枷锁,险些一个没站稳。

      “草民不知,还请大人言明。”

      “哼,你不知?三日前于城门口重伤凌渊国丞相,此其罪一也;事发后又掩护同伙逃离,此其罪二也。桩桩件件皆有人证,本官且问你,你与那凌渊国丞相可有私怨?为何下此毒手?”

      川连差点笑出声来,救个人而已,竟被抹黑成这样,也不知道对方这父母官是怎么当的,一会是刺杀使臣的刺客,一会又变成后……等等!重伤丞相?还私怨?川连似乎明白了什么,这是刻意在引导自己?

      对东煌国来说,使臣因私怨被人重伤和被东煌刺客刺伤所导致的后果简直是天壤之别,一不小心就容易引起两国矛盾。呵呵,但是这对自己好像没什么区别,一边是为私怨重伤使臣,一边是刺杀使臣,两头都是死罪。多亏在警局里待的这三年,川连深知语言是门艺术,尤其是跟罪犯们经常打交道的那些前辈,个个都是老狐狸。

      现下川连立马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误会啊大人,这你可真是错怪我们了。那日草民三人在城门口碰见一老头跌落马车,草民等谨遵家师教诲:医者,仁心也,随即想要上前施救。发现对方是突发心脏病,欧不,突发心痹,陷入昏迷,所以才行此举施救。这分明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啊,不想这草民的义举却被大人误会成行凶杀人,草民心寒啊!”

      声情并茂,字字泣泪,角落里的经大人不禁拉下眉头,看向川连的眼神惊愕之余多了几分警惕:这哪里是十来岁的小孩,分明是戏班子里的旦角儿,老练的很。

      “笑话,若是救人,丞相岂会重伤吐血?呵呵,你倒会狡辩!”

      “狡辩”好,只要辩的好,就有商量的余地,总好过乱扯,虚言。川连眉头紧锁,心中盘算着如何把失误淡化。

      心肺复苏最常见的并发症是肋骨骨折不错,而骨折端锋利的骨刺,容易划破脏器,致人出血死亡。其实只要把握好按压力度和禁忌症,一般不会有问题,而那天小师弟按压力度确实过大,造成如今的结果姑且称作失误吧!

      上首的大人紧紧盯着堂下小孩的神情变化,不放过一丝一毫,似乎要把他看穿,心下却暗暗赞叹,小小年纪,竟看懂了!

      “此事说来也全怪我,当时一心顾着救人,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这才让老丞相受了罪,草民原本想立刻施针止血,好在那日有路过的同道中人施以神药,帮丞相止了血。真是惭愧啊,那人年纪不比草民大几岁,医术却远在草民之上,那日之后草民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川连一脸崇拜,随即又装作一副惭愧至极的模样。坐在角落的经大人忍不住抽抽嘴。

      “那人可是卢家的小少爷,你一江湖游医,如何敢与国医卢家相提并论?”在场的一名官员忍不住怒怼,他家老母重病多亏了卢大家施以援手,所以当听到堂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随意提起,心中很是轻蔑。此言一出,在场的官员大都面露嘲讽。

      “是是是,草民医术不精,日后一定潜心钻研,继续造福百姓!”国医卢家?有机会切磋一下,搞不好国医的帽子就扣在自己头上了呢?

      那官员原本还想再怼上几句,却迎面对上上司大理寺丞审视的目光,前者立马闭嘴,缩了缩脖子。

      上首的大理寺丞嘴角微扬,当日的情形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丞相吐血的时候这小家伙当场就被逮住,卢家小少爷是后来才路过,施药救人也是后话了。能想到把此处衔接起来,倒有几分心思。

      “那你的同伴跑什么,莫不是心中有鬼?”同伙变成了同伴,可见这位大人对自己解释的认同。

      川连当下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回大人的话,草民师弟才几岁,想必是看见大人手底下的狱丞来势汹汹,一时害怕才跑掉了,本能使然吧!其实当时草民心里也挺怕的,转头一想总不能丢下病患吧,得有人留下来继续医治危在旦夕的丞相呀!再说了,正因为草民问心无愧,心想即便一时被误会抓了起来,但只要细细解释,大人为人一贯公正严明,绝不会冤枉一人,所以草民这不留下来了,正在跟大人解释呢!”

      “如此说来,你们倒是无错了?”见川连低头不语,这位大理寺丞话锋一转又道:“本官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救人之法,怎么本官之前从未见过?”

      川连抬头,对上这位看似严明实则睿智的大理寺丞的目光,两人此刻都明白,什么刺客不刺客的现在都不重要了,如何把事圆起来,且圆的自然,有理有据才是当务之急。川连瞥了一眼靠着大理寺丞左下手那位,大理寺录事,负责记录和存档的八品小官,打一进来自己就注意到他了,从头到尾在那一个劲的奋笔疾书,有时自己会故意说得老快,当下那老头笔杆子都快起飞了,赶的满头大汗。

      川连随即一脸严肃道:“此乃家师祖传救人之法:心肺复苏。胸痹之人往往心脏停止跳动,意识丧失,陷入昏迷,救治不及时会有性命之忧,师傅传授此法的精妙之处在于按压病人胸腹部,用来辅助心跳恢复,必要时口口相对,将空气输入病人嘴里辅助呼吸。只是师傅为人向来低调,不显于前,再者这是祖传的救人秘术,不能外传,还请大人见谅。”

      川连暗笑,故弄玄虚谁不会,反正你们也听不懂,我说的越玄乎,听起来就越深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比起不懂就问,不懂装懂要更有面子的多,想必这位大人定然心领神会,如此一来,大功告成。

      看着堂下小子一脸狡黠,大理寺丞不得不感叹一声:此人命不该绝啊!倒有几分当日朝堂上“诡辩谋士”周可道的风采。

      两日前,自己收到了顶头上司大理寺少卿冯西奎的“明示”,说是上头极其看重这次城门袭击事件,希望严惩不贷,建议自己以“伏击使臣队伍,刺杀丞相”的罪名定罪。这怎么可能!“刺杀使臣”的罪名一旦坐实,不是更加容易挑起两国纷争?眼下正是凌渊东煌两国建交的关键时刻,一旦因为此事导致两国关系恶化,比起证明那小孩是刺客,而自己这个最不懂事的人下场会如何?姓冯的安的什么心可想而知。而左大人的含糊其辞,充耳不闻,干脆袖子一甩让自己看着办的架势,使自己不得不更加慎重对待这次案件的审判。好在这个川连聪慧上道,脑子活络,一点就通,现下自己好办多了,可见和聪明人打交道省时省力。

      只见这位大理寺丞敛容屏气,正襟危坐,手里的响堂木“啪”一响,众人里几个昏昏欲睡的官员随之一震,听他郑重其事的宣判道:“本官念你初犯,旨在救人心切,事发后知错就改,同卢家小少爷合力救下丞相,有将功补过之举,且念在丞相大人无性命之忧的份上,饶你一命,但丞相重伤是事实,下面本官宣判……”

      “慢着,袁大人,本官瞧你是糊涂了吧,刺客胡编乱造几句你就信了?心肺什么苏来着,本官闻所未闻?怎么,你们都见过?”来者下颌方正,颧骨颇高,整个一国字脸,挺着的大肚腩被腰间的草金钩腰带勒的紧崩崩的,一身官袍绣着白鹇鸟图案。而白鹇正是五品朝职的象征。乍看健硕如牛,再看比牛健硕。都说古代的国字脸最吃香,川连此番所感,啊呸!

      袁大人见到来人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大理寺少卿刘西奎,连忙起身让座,周围的官员见状纷纷起身见礼,又见大理寺的副总正盯着自己看,连忙摇头表示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荒谬至极的救人之法。

      刘大人见到众人谦卑恭敬的态度,心中甚为得意,还不忘白了一眼下手的袁大人。

      袁沛心中苦涩,暗道此人这回怕是要把事往大了闹,而自己只能一旁干瞪眼,真是官大半级压死人啊。

      刘大人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袁大人刚刚到位置上,盯着堂上跪着的川连,满是嘲讽:“你以为这般胡搅蛮缠一通,就能侥幸逃脱吗?简直是异想天开!”

      “开”字咬得极重,就连川也很是纳闷,脑海中疯狂回忆,怀疑“自己”是不是之前得罪过此人。很快得到了“没有”的答案。

      川连立马咧嘴陪笑道:“这位大人,草民所行之法乃是恩师祖传的私密之法,您不能因没见过就否定它的存在啊。就像皇帝临幸嫔妃的时候您肯定不在当场,但是嫔妃怀有身孕之后您难道就因为不在当场而否定她们腹中的孩子并非龙嗣吗?”此言很是大胆,但挑不出错。在场官员无不大惊失色,几个胆大的干脆躲在角落掩面偷笑,而那位经大人面如猪肝,涨的通红。

      “大胆,谁,谁说的,肯定是龙胎,有,有彤史记载。你,你……”刘大人指着川连,气得说不出话来。

      “喔,我还以为大人亲眼见过皇帝临幸嫔妃呢!”

      “噗呲!”这下向来稳重的袁大人也憋不住了,连忙上前拉住比他还失态的刘大人,生怕他下去撕了川连。刘大人气急败坏,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来,来人,把,这个,居心叵测的,刺客,给我……”

      “学艺不精,险些闹出人命,我认,要说刻意为之,刺客,杀人,我绝不承认。”字字铿锵,话锋突转,川连一脸阴沉的对刘大人那杀人般的目光,那一刻,场面一度安静到极点,连角落里的经大人神色也紧了几分。

      “咳咳!”刘大人在身旁人的安抚下逐渐平息下来,眼神随即变得怨毒。冷笑一声道“本官断案二十余年,见过的案子判下的犯人数不胜数,见识岂是尔等黄口小儿可以质疑的,别说本官没听说过,就连宫里的太医也从未有人提出此法,本官看你如此执迷不悟,竟还敢在此胡言乱语,来人,将他拖下去,斩立决。”

      一旁的狱丞起初没有反应过来,现下跃跃欲试,倒有些迫不及待了。他们还从未见过一贯横着走路的刘大人竟然败在了一个十岁小孩的手里,还受此侮辱,强忍心头快意伸手就要压下川连。

      “刘大人您是经历过这天下所有事,还是踏遍过山河万里,凭什么就笃定我说的全是虚妄之言,大人如此草菅人命,不仅是我不服,想必这天下之人都不会服。”谁也想不到,一个十岁的孩童竟然能有此气场,散发的气势竟震慑住了在场所有的人,他们可都是身经百案的朝堂命官,如今的气势比不过一个小孩?

      “你……”

      “大胆,刘大人一贯行事光明磊落,明察秋毫,为了东煌百姓更是半生劳苦,功高赫赫,岂是你等黄口小儿就能评头论足的?”不等刘大人开口,袁大人脱口而出就是一通彩虹屁。刘大人似乎很受用,动容之下眼眶逐渐湿润。

      “好好好,本官一生勤勤恳恳,上对得起皇帝陛下,下对得起黎民百姓,不说功名赫赫,自问行的正,坐得端,不愧于己。你一小儿犯下大罪,不好好省生克己,竟在此挤怼朝廷命官,简直是狂妄至极,来人,把他……”

      “既然大人如此笃定自己所为白玉无瑕,毫无过错,那敢不敢与我打一个赌,若是我能证明大人也有犯错看走眼的时候,那大人可愿信我今日所言,起码给我一个证明心肺复苏之法的机会,若我输了,便是编排诽谤大人,大人所安罪名,草民一律认下,自当以死谢罪。”这是川连第三次打断这位“牛”大人的话,瞧他那大动肝火的样子,真希望那腰带能“垮”一下断掉。不过川连也深知自己此言一出,就不能回头了。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此时的刘大人面色潮红,气得已经说不出囫圄话来,盛怒之下竟称起了我。又见川连“自投罗网”,当下答应的干脆。

      “大人手下可有一要犯,名叫刘绣澜?”先引他,继而一步步顺着自己的话落入到了事先设好的陷阱里,川连心中暗暗发笑,即便你回过神来反悔,刘绣澜一案若是传开,便是石破天惊的惊世冤案,岂是你一介大理寺少卿能够压得住的,倒时候你不认也得认!

      好厉害的少年!目睹了川连从头到尾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尤其是注意到他此刻那双眸子下渗出的寒意,袁沛心惊,此人不简单啊!

      “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此案,怎么,你可是知道了她奸夫是谁?”

      此言一出惹得在场的官员无不哑然失笑,倒是那位经大人的目光沉了沉,川连将一切看在眼里,尤其是对着面前这群草菅人命的饭桶,心道:笑吧,尽情笑吧,等会有你们哭的时候!

      见对方提出的是这个案子,刘大人心中冷笑,此案刚刚由刑部转至大理寺,自己亲自操办,各中细节了如指掌。此犯人对婆母忤逆不孝,毒死丈夫又与人苟且,重刑之下不肯招供,但好在证据确凿,绝无翻案可能,若说此案唯一可惜之处,便是那女犯人有了身孕,但其所翻之事人神共愤,若是招供,自己可待其诞下孩儿再行处罚,但对方简直是冥顽不灵,毫无悔意。难道他是想说这个?

      “大人之错,在于他根本没有奸夫,不,应该说她压根没有怀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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