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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大理寺翻案第一人(二) ...

  •   川连此言一出,在场的大理寺官员神态各异。有笑他不自量力的,有嘲讽他不要命的,只有一小部分人神色凝重,若有所思。而这一切,川连都看在眼里。

      “笑话,那妇人孕肚硕大,不是怀孕是什么?”

      “谁说大肚子就是怀孕了,大人你拍拍自己的肚子,莫非你也怀孕了?”

      “放肆,我这分明是胖,而且我是男的,你怎可拿我与一乡野妇人相提并论!”刘大人刚转好的心情立马又乌云密布。

      “大人说对了,大肚子不一定是怀孕,也有可能是肥胖导致,除此之外,还有何缘由也可引起这种症状呢?”川连佯装深思,眼神却瞥向了角落里的人,后者眉头紧锁,似有考虑。

      “大人,属下审问刘绣澜时,大理寺的刑罚几乎用遍,对方还是屡屡喊冤叫屈,若真有孕,重刑之下孩子如何保得住。且属下发现刘绣澜的肚子与刚被关押进来时并无两样,所以属下猜测,此事会不会另有隐情?”经大人突然开口,却也在川连的意料之中,想来此人还算有几分正直。川连嘴角上扬,不像其他人,都是些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只知道点头哈腰迎合上司。

      不出意外,刘大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袁大人,你手底下的人也忒不懂规矩了吧,且不说本大人如今坐在这里,本官之下还有你,哪轮得到他?呵,本官今天若是不来,尔等堂堂六品朝官竟被十岁孩童随意唬住,传出去岂不丢了我大理寺的脸?”

      “大人说的是!”

      袁沛连连颔首赔笑,还不忘朝一旁的经大人使眼色,后者面有恼色,行礼之后果断退下。

      人群最后排的经若源一脸嗔怒,心里挫败极了。一想起刘绣澜受刑时的眼神,尤其是那日撕心裂肺哭诉,心中莫名不是滋味。当初以为只是有几分骨气的烈女,现下看来此案只怕另有隐情,至于各种细节现下深究起来确有不妥,若真是冤案,只能寄希望于堂下这个孩子了。至于上头那位,经若源仅瞥了一眼就深感反胃。

      “我倒认为这位年轻大人说的话很有道理,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那女人竟没落胎?个中缘由大人细品,若是没有怀孕,究竟又是哪个庸医诊断有孕的,还请大人细查,若天下大夫都如此等庸医信口开河,那可真是天下百姓之哀啊!”

      刘西奎死死撑住案板,脸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跪着下面的这个小子。

      川连瞅见其脸色不对,立马恭敬道:“草民知道大人精于办案,平日里又忙于案牍,不晓医术,实属正常。若真被人误导,也是那庸医的错,与大人无关。草民在外就曾听闻过刘大人的英明,大人的风骨与气魄,东煌百姓无人不晓。倘若大人能查明眼下这桩冤案,还人清白,不用刻意传扬,东煌百姓上上下下都会感念您的恩德,知晓大人的高风亮节,英明神断。”不仅如此,当下又冲着上首五体投地拜了一拜,一脸诚恳。

      “哼,不要以为拍本官马屁,本官就能轻饶你,记住你刚刚说过的话,若是证明不了,你的脑袋本大人要定了!”刘大人眼角堆笑,一脸横肉摞在一起,挤得两撇小胡子一抽一抽的。

      又冲一旁的狱丞摆手道:“去,把给那谁,诊脉的大夫带上来。”主簿小声提醒道:“刘绣澜!”,见刘大人摆摆手有些不耐烦,便走上前弯腰附耳小心提醒道:“大人不妨再请个稳婆来,两相之下,定叫他哑口无言。”刘大人连连点头,递给主簿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即吩咐下去。

      稳婆?川连心道这主簿脑子不错,可惜胡子一大把了还只是个不上道的末尾小官,也难怪,好心常办坏事嘛!川连心里乐的不行。

      跪久了,膝盖有些疼,尤其是脚上栓的铁链,周围一圈压的青紫。趁着等人的功夫,川连尝试着扭动脖子,放松放松。环顾四周,偶尔会对上几道不善意的目光,川连全当没看到。

      大理寺不似府衙门口两侧立着“肃静”和“回避”牌来显露威严,其名就足以震慑一方百姓。如果拿大理寺比作现代的最高人民法院,而与之并论的刑部,就相当于现代最高人民检察院。要说两者的区别嘛,刑部受天下刑名,而大理寺一是审理中央百官以及京师徒刑以上的案件,二是复核或者重新审判刑部移送过来的死刑和疑难案件。大理寺始于秦汉廷尉,兴于唐朝,元朝时被取消,明朝又恢复,到清朝时,由于刑部职权被放大,后起之秀的的二哥终于赶超了大哥。如果能了解到这里刑部和大理寺的关系,就可以大致推测出这个架空的国家相当于自己那个时代历史中的哪段了,就像平行空间里交替的历史。

      当看到刘大人所处公案背后的那副写着“清似海水,明如日月”的海水朝日图时,川连直觉得刺眼至极,其上方匾额里的“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更是无比讽刺……

      不出片刻,狱丞带着一老头和一老妇人走入公堂,两人并排跪在川连身边。

      那老头原本神色惶恐,举止有些慌张,当听完堂上大人的论述,当即一脸黑线的瞪向一旁的川连。

      “是你说老夫的诊断有错?你一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

      川连看着面前这个短小精悍的小老头一副怒发冲冠,揎拳捋袖的模样,当下了然。立刻拱手道:“不敢不敢,晚辈自是比不得前辈您医术精湛,无意冒犯只是想请教那日您为那女子诊脉,可知道她当时怀胎几月了?”

      老头冷哼一声,捋着稀松的胡须慢悠悠道“:此妇人胎像临近十月,而其丈夫已经死了一年有余,显然是与人苟且,珠胎暗结。此等□□人人得而诛之,替其把脉,老夫恐污了手。”

      等的就是这句话!

      “大人可听见了?还请大人招刘绣澜上堂前,让这位大夫瞅瞅,顺道解释解释。”

      刘大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在有一旁的主簿和袁大人小声提醒,听完两人所言,看向面前那大夫的目光变得阴沉,随即摆摆手。

      老头儿受人质疑原本就窝着火,现下又被一毛头小子不客气的顶撞,上头那位大人的目光更是不善,于是心一横道:“老夫悬壶济世多年,自问医者仁心,兢兢业业,从不曾出过丁点差错,如今却招人如此羞辱。大人在上,老夫所言句句属实,若是大人不信,老夫愿以性命担保,此妇人……”

      突然,老头神色惊恐的看向身后,眼睛瞪得老大,似见鬼一般,刚刚的话如鲠在喉,嘴都来不及合上。

      一道沉重的脚链声在几人身后缓缓响起,来人披头散发,一身污血,老头瞧见对方脏兮兮的头发下模样很是熟悉,与此同时,熟悉还有她的肚子!顿时明白了川连刚刚提问的意思。

      而没了狱丞押解支撑的刘绣澜,“扑通”一声整个人狠狠的瘫倒在地,身后是一个个暗红色的脚印。

      趴在地上的刘绣澜原本无神的双眼在见到老头的一瞬间,目光凝聚,瞳孔微缩,死死的盯着他,那样子就像饿狼扑食般的怨毒。当初就是这个庸医硬说自己有孕,害得自己背上了不贞的罪名,真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而川连也从女人那卒着毒的目光中知道了她心头的恨意。放心,他的好日子到头了!这是川连此刻的想法。

      “你,你怎么……?”老头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是想问她怎么还没有生产吧?”川连轻蔑一笑。

      “你方才不是说她怀胎近十月了吗,现如今一月已过,早该瓜熟蒂落了吧!你作何解释?”

      见老头张皇失措,惊恐万状,哑口无言之际,川连面色嗔怒,步步紧逼道:“怀孕和疾病都分不清楚,竟还好意思称自己是悬壶济世的医者,啊呸!”

      老头气得面紫如猪肝,不服气道,“妇人怀胎也不都是十月生产,有不足十月生产的,必然也有超出十月的。”

      “放屁,老娘接生了三十多年,京中多少贵人家的孩子出自俺的手,俺只偶尔见过比产期晚上两三日的,还没见过过了一个多月肚子还没反应的,除非是死胎。”看着面前的女人全身是伤,肚子却是胀鼓鼓的,刚刚又听了川连的一番话,就算徐稳婆再蠢当下也明白了刘绣澜的腹中有问题。

      “对对对,就是死胎,说不定这女人干的坏事多了,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所以让她胎死腹中,这是她的报应。只要老夫给她开一个堕胎的方子,不出几日就可以排出死胎。”

      看着面前的这个庸医一副打死不认的丑恶嘴脸,川连恨不得一拳锤爆他的猪脑,死性不改,满嘴喷粪,医术不行就算了,泼脏水的功夫倒是一点不赖。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恬不知耻的玩意儿,竟还让刚刚穿越第二天的自己碰上了。想到这里,川连同情的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刘绣澜,自从她进来以后目光就没从那庸医身上离开过,如果目光能杀人,庸医早就碎得连渣都不剩了。尤其是刚刚他污蔑刘绣澜的那番话,后者几次试图爬起。

      “放你娘的狗屁,足月的死胎若是待在肚子里一个多月,那她还有命没有?”

      “砰砰砰!”堂上的刘大人头都要炸了,拿起案桌上的响堂木就是一顿猛敲,“吵什么吵,你们当本官死的不成?都给本官闭嘴,一个一个说。你,去给她看看。”刘大人恼火的指向稳婆。

      川连看向稳婆道:“劳烦您给仔细看看。”

      稳婆点点头,狱丞上前负责撑起女人的上半身,而她则弯腰在刘绣澜肚子上一通按压比划。期间后者面露痛苦,而徐稳婆的眉头则越拧越紧。

      “肚子的确大的吓人,也没有胎心,可这撑起的部位也不对啊。”徐稳婆边比划边注意女人的神色,心中的迷惑是越来越多。

      “怪事怪事,胎儿应是由下往上挤,这里面似乎偏右了些。等等,怎么还哗啦啦的,看着倒像是积了满肚子水。”

      徐稳婆慌忙摊开手:“这哪里是有孕,分明是一肚子沉疴啊!真是造孽哟!”徐稳婆看向庸医的眼神也变了,就像看傻子一般,不,是造孽的恶人。

      老头顿时慌了神,身体不自主的抖动,面上汗流涌注,结结巴巴的一个劲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怎么可能看错。”又猛的上前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腕:“这分明就是……”

      “分明是什么?这分明是血吸虫病!患者面黄肌瘦,肝脾肿大,腹部积水,皮肤瘙痒,呕血腹泻,胸闷咳嗽,还伴有发热的症状,是接触了带有血吸虫虫卵极其尾蚴的疫水,跟怀孕半毛钱关系没有。你,就是个庸医!”一气呵成,川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川连的这番话,让在场的官员无不震惊,而人群最后面的经大人同样面露惊讶之色,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是佩服川连的口才和魄力,而他们则纯粹是因为听到一个陌生的病名,还出自一个小孩之口,而为此发懵。堂上的刘大人更是坐不住了,率先表示出自己的无知。

      “荒谬,什么虫?”

      “血吸虫病!”主簿急忙小声提醒道,心里想的却是:这大人耳朵里塞驴毛了?怎么回回听不清呢!

      “本官知道,用不着你提醒。”刘大人白了一眼身旁的主簿。

      “血气充盈,跟它有什么关系,堂下这女人受了酷刑分明气血不足,怎么可能充盈。本官虽不通医术,但这点东西还是知道的。你可知糊弄本官是什么下场?”此言一出还洋洋得意的盯着川连。

      川连:“……”

      主簿:“……”

      在场的其他人:“……”

      而一旁的老头终于回过神来,刚刚因为被面前这个小孩一连串的逼问和羞辱而失了神,现下听到从他嘴里居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个病名,而且自己闻所未闻,当下立刻反驳道:“血吸虫病?呵呵,老夫行医一生从未听闻此病,你小小年纪又如何得知,岂知不是你随意胡诌,蓄意欺瞒大人的吧!”老头一脸阴笑的盯着川连,转过头来对着首座的刘大人却是一脸谦卑:敢来砸我的场子,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此刻的刘大人终于听懂了,当下脸拉的老长,表情五颜六色,好看极了。

      “简直是荒唐至极,你以为凭空捏造出一个名称,本官就会信你?什么血吸虫病,什么心肺复苏,犯人川连,你好大的胆子,本官给你机会,你却再三挑衅,分明是藐视本官,藐视东煌法度,来人呐,把他拖下去砍了。”这会,刘大人的语速极快,生怕被人再次打断。

      川连很郁闷,这不是从一个死胡同绕进了另一个死巷子吗?难道今天非要撕下这张人皮面具不成?看着一旁庸医自鸣得意的样子,竟然还不停挑衅自己,川连深吸一口气,就要开口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局促的脚步声。

      来人是个太监,直接走到上堂的刘大人身侧,主簿赶忙腾出位置,不等刘大人起身,那名太监竟是俯身耳语,刘大人连忙竖起耳朵。

      太监一阵低喃,刘大人的神色起初很难看,随即竟又激动起来,待那太监讲完离开时,又连忙起身朝着对方身后行了一礼。当下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川连,宣布退堂,此案延至下午再审。

      川连一脸懵逼,就这样被人拖下去了……

      后厅主位上,刘大人翘着二郎腿,一脸惬意的喝着茶,一旁的袁大人似乎有些着急。

      “咳咳,急什么,宫里来人了,说是二皇子很是看重此事,下午要过来旁听。”

      “二皇子怎会突然……”

      “你问我?我问谁去!上面怎么交代的,我们只管办好差事,你记得吩咐下去,务必准备好一切。啧啧,宫里的人就是不一样,一个太监眼睛竟也长天上去了,你瞧瞧他刚才那样子。”刘大人摇摇头,轻推茶盏。

      袁大人只得一脸尴尬的赔笑。

      “对了,未免生事,那个女人你最好……”

      刘大人眼神狠戾,当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一旁的袁大人连忙起身,喉结微动,随即还是俯了俯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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