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火》帕罗西77

3、余缚

　　世上没有绝对纯洁的友情。

　　也没有绝对干净的爱情。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那些读过一些书的文化人发明出来的遮羞布。

　　用来粉饰见色起意的真实内在。

　　对此，我向来表示十二分赞同。

　　所以当宋武说出，不要把他想太复杂，他只是对我一见钟情时。

　　不管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我都无法忍住想要嘲讽的心。

　　尤其是当宋武摆出一副“相信他，他是认真的”的姿态靠近我时。

　　我像一只愚蠢且应激的猫，浑身炸满了毛。

　　顺便提一句，我讨厌一切猫科类动物！

　　因为它们身上一到换季就如同蒲公英一样四处着地的猫毛，会让我变成一个一天二十四小时只知道擤鼻涕的蠢蛋。

　　我伸手一推。

　　结果把自己推得踉跄。

　　都说了，我讨厌一切长毛的猫科动物！无毛猫也位列其中。

　　我承认，我对宋武有过几秒钟的想法。

　　但当他做出那该死的性暗示之后，我所有一切想法，都转变为这人怎么不去死的讨厌。

　　实在太气人了。

　　我又想起他竟在我将他赶走之后，高举玫瑰，冲我示威。

　　我讨厌自以为是的人，更讨厌随意对待感情的人。

　　我知道在外人眼里，作家思想浪漫，将一些不必要的情结视为感情发生的前提条件。

　　但我就是那样的人。

　　且根深蒂固，不想改变。

　　宋武作态浪荡，随意定义感情的态度，我看不惯很正常。

　　至于那箱东西，我只有一个解释，不管信不信，它都是我无聊下单的产物。

　　宋武穿着那天见面的冲锋衣，黑色立领掩住下巴。

　　他伸手扶我，站稳之后不等我甩开，便提前松开手。

　　我瞥了一眼他垂落在裤腿边缘的手，别的想法还未生出，便率先被醉酒带来的头晕占据所有感官。

　　我知道喝多酒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朋友生日，我不愿扫兴。

　　因为喝酒不上脸，朋友曾对我的“千杯不醉”表示惊羡。

　　但当我不知为何摔下床，小腿受伤，一礼拜无法正常活动之后，他就只剩下了惊。

　　酒有后劲，劲在不久之后。

　　我没有不喜欢别人进我家的怪癖，但也不具有允许一个只见过三面的陌生人一直待在我家的特殊癖好。

　　“你走吧。”我撑着桌子，下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徘徊，又看到我的脖子，也许是吧。

　　我很清楚他目光背后代表的东西。

　　“你就这么对待我的表白？”他摆出受伤的表情，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

　　我怀疑他是否真的感觉难过。

　　他耸耸肩：“好吧，既然你要休息，那我先走了，记得关门。”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提出为什么不顺手关门这一疑问。

　　我觉得头比刚才更晕一些，扶额站定两秒钟。

　　宋武走在我前面。

　　我说：“你别再偷我花了。”

　　不问自取，我定义为偷。

　　但显然，宋武脸皮比墙厚，狡辩的话信手拈来：“你看着我摘的，怎么能算偷呢？”

　　我懒得跟宋武争辩。

　　我不做声，宋武便回头看着我笑。

　　我在他面前站定，仰头盯着他。

　　看不出来，宋武竟然比我高半个头。

　　我准备闭门谢客。

　　现在，下午三点四十九分。

　　我和宋武的关系，应当如同这扇即将闭合的门，从此不见。

　　在我看来十分可笑的是，他脸上带着胜卷在握的表情，完全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对他露出一抹笑，准备送走他，然后倒头大睡。

　　可现实就是爱作弄人。

　　当我关门时，手肘碰倒玄关足有半人高的花瓶。

　　一声巨响。

　　在我回过神的时候，宋武已经举着流血的手背对我微笑。

　　“我受伤了。”

　　我的酒在这一刻全醒了。

　　我看向宋武的脸，为什么有人可以一边流血一边微笑。

　　虽然不喜欢宋武，但他在我门前受伤，总不能见死不救。

　　我半个字不想说：“进来。”

　　扭头走近客厅，翻出八百年前编辑放在我家的医药箱。

　　打开，看见宋武托肘，站在一边假客气。

　　血一滴滴砸下，绽成一朵美艳的玫瑰，弄脏我的地面。

　　宋武说：“你不休息了？附近有医院，要不我还是去……”

　　他在我看向他的目光中逐渐噤声，大概意识到我真的会将他赶走。

　　我会赶走他，但不是现在。

　　宋武的伤口不算深，但也流了不少血。

　　他坐到我身边，没受伤的那只手托着右手肘，血流顺着指缝往下滴，看着有种触目惊心的可怖。

　　我替宋武简单包扎，然后坐在沙发上等网约车司机。

　　我喝了酒不便开车，宋武受伤就更不可能开车。

　　宋武不耐疼，虽然没有惊叫出声，但一直哼哼唧唧的在沙发上。

　　他随手拉开冲锋衣拉链，嘴里冒着没有意义的喘息。

　　我听不下去。

　　起身倒了一杯水试图堵住宋武发声的喉咙。

　　宋武得寸进尺，示意自己托举的手，道：“没手了。”

　　言下之意，要我喂他。

　　我犹豫了一下，弯腰递到宋武嘴边。

　　也就是这份犹豫，让我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一巴掌拍上门，让他血流光！

　　宋武唇面抵着杯口，眼睛一动不动，就看着我。

　　我并不给宋武好脸色。

　　当他喝完，我准备撤走的时候，宋武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在我嘴唇上亲了一下。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松开了手。

　　我站直，低头盯着宋武。

　　如果宋武不是一名躺着的伤员，我也许会一拳砸断他的鼻梁骨。

　　毕竟上一个有胆量这么对我的人就是这个下场。

　　那人孬种，拿着赔偿款跑了，再没有出现过我面前。

　　宋武对着我笑：“别用那么严肃的表情看着我，我害怕。”

　　他要真的害怕，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亲我。

　　我皱眉，思考连人带沙发一块丢出门外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