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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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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大人回府之时,听说妾室杜氏气绝身亡,而谢懿带陈侧妃入府为聂蓉撑腰,与聂夫人发生了冲突,暗骂一声“蠢货”,匆匆赶往后院。
杜姨娘地位不高,聂夫人心有怨恨,又被谢懿与江颐拂了面子,索性破罐子破摔,丧事上也不想尽心,只推说头疼要回房歇着,吩咐管事照规矩办事,实则悄悄带人溜出门去,前往东宫寻亲女商议后续事宜。
聂府下人才不管谢小王爷的面子有几钱,皆有样学样,抬来的东西都有些不堪入目,江颐这一关便先过不去,她连着呵斥了几个聂府办事的婆子,又另掏了钱请萧重带人去重新置办。
谢懿反正闲来无事,竟也不嫌烦,坐在一旁观赏自家侧妃理事,把玩着手中喝空的茶盏,百思不得其解:“叶儿,本王见你往日极是爱财,为何今日舍得大出血,帮聂美人生母置办丧仪?”
“许是聂美人做的饭好吃?”江颐半开玩笑回他一句。
聂文海年近五旬,前些年还在吏部任侍郎之时,嫡长女便入东宫为正妃,随着太子一党的活动,他升任吏部尚书也有几年了,眼见得聂氏一族要在他手中兴旺发达,正是春风得意之时,难免于女色上头也放纵起来,更爱采折些鲜花嫩柳,近些年早不进秋棠院的大门,只与陆续进府的年轻妾室厮混,就连聂蓉被送往靖临前,也只是听从聂夫人吩咐,去前院书房给他磕了个头辞别。
数年之间,他还是头一回踏进秋棠院,见谢懿窝在凋敝的秋棠院,连忙殷勤上前,笑道:“不知小王爷驾临,有失远迎,真是罪过罪过。”
谢懿起身,皮笑肉不笑道:“本王不过一介闲人,哪里比得上聂大人公务繁忙?”
聂文海听出他的讽刺之意,不禁老脸一红,环顾左右,见院内一派肃穆,孝棚孝帐已经搭起,而走动的下人竟不认识,且只有一名年轻女子理事,顿时一怔,假装听不懂谢懿之言,顾左右而言他:“这位莫非是王府侧妃娘娘?”
皇帝陛下大肆封赏小镇南王,内中便有一道旨意,册封了谢懿从靖临带回来的吴女为侧妃,听说这位侧妃在王府甚是得宠,竟死死压了他家庶女一头,令聂尚书心头颇为不悦。
江颐对这位贪花好色的聂大人也没什么好感,暗思若是在吴地,早想办法将他从朝中踢出去了,故而只颔首见礼:“聂大人有礼了。”
聂文海碰了个软钉子,感受到谢小王爷与侧妃的不喜,暗思东宫笼络之意,再见得聂蓉全身缟素木木呆呆跪在灵前,旁边还跪着小小一团的聂锐,姐弟俩跪在一处,说不出的可怜,脑子里总算浮起一点杜姨娘当年的影子,良心罕见的闪现了片刻,慈爱呼唤自己一双庶子女:“蓉儿锐儿,你们姨娘既已往生极乐,你们姐弟也要顾惜自己的身子,别让你们姨娘去了也不安生。”
聂蓉内心冰凉,视亲父如仇寇,暗思若不是他贪花好色,自己亲娘配了旁人,做得正头娘子,哪得受聂夫人多年磋磨,以至盛年永逝。
“女儿知道了。”聂蓉只感觉聂府巨大的府邸如同一座吞噬女子生命的地狱,但身边的聂锐怯怯扯着她的袖子,含着两泡泪,弱小无助只能紧紧依赖着自己的可怜模样让她瞬间清醒过来,不能将内心的愤怒宣泄。
对于久病的妾室,聂文海并无多少留恋之意,随意扫了一眼江颐派王府侍卫紧急买回来的棺椁,不甚走心的致歉几句,居然还邀请谢懿往前院饮酒。
“下官有位同年,前些日子刚送来两坛子佳酿,甘香醇烈,小王爷不如移步前厅,一起品尝?”
谢懿本想拒绝,但江颐凑近他耳边小声提示了一句,他遂改了主意:“既然是聂大人相邀,那本王便却之不恭了。”
谁知一个时辰之后,也不知谢小王爷在醉后说了些什么胡话,总之聂大人酒后下令杖毙了秋棠院侍候的几名丫环,连撕掳杜氏母女的几名婆子也各挨了三十板子,哭爹喊娘好不凄惨,并当着小王爷的面保证,往后会严加约束聂夫人的言行。
江颐扶着醉得东倒西歪的谢小王爷回府,好奇的追问:“小王爷跟聂大人说了什么?竟让他当着外人的面整治府中奴婢?”
谢小王爷向她招招手:“叶儿靠近一点,本王悄悄告诉你。”
江颐凑近了去听,谁知这醉鬼一双大手捧住了她的脑袋固定:“你别晃,你晃得本王头晕!”紧跟着醉鬼狠狠在她左右两颊各亲了一记,得意的呵呵笑倒在马车里。
江颐:“……”
大长公主平生未曾受此奇耻大辱,深深呼吸几瞬,还是没办法平息被醉鬼调戏的怒意,又不能原样亲回去,她忍无可忍逮着醉鬼的一只大掌,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咬出深深的牙印才罢休。
谁知醉鬼似乎痛觉失灵,竟对着自己手背上的牙印朗声大笑,甚至还胡乱在她头顶来回撸了好几把,那情形不似在抚摸年轻女子的头发,倒好似在撸小猫或小狗的模样,直揉得她发丝散乱,双眼喷火,才大笑着缩回了手,还毫无诚意的说:“对不住了,本王不是故意的,可叶儿你这模样……”
“我这模样怎么了?”江颐暗暗磨牙。
“你方才生气的模样好像一只鼓着肚子呼呼喘气的小青蛙!”
江颐怒目而视——不就是穿了条碧罗裙吗?
“看看——两腮鼓鼓,越发像了!”
江颐彻底怒了:“谢懿——”手脚并用把醉鬼推出了车外,万幸某醉鬼虽有酒意但身手不弱,闪身便攀上了车辕,还抢过车夫的鞭子扬声道:“侧妃可坐稳了,本王这就为侧妃执鞭驱车。”
大长公主:……此等无赖,平生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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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杜姨娘下葬,聂蓉在墓地直接带着幼弟聂锐回镇南王府,聂夫人才得到消息。
杜姨娘身故当晚,聂文海喝得醉醺醺的,将刚从东宫回来的她训斥了一顿,再加上太子妃闻听换个妹妹的主意被谢懿拒绝,便好言劝导亲娘回去务必安抚好聂蓉——这颗棋子暂时还有用。
聂夫人碍于正室的面子,不想出面为妾室大操大办,但还是憋着一口气派心腹婆子去替杜姨娘操办丧仪,结果婆子回来报谢懿已经回府,但聂文海另派了前院的管事操办丧事,竟是诸事妥帖,已不再需要聂夫人出手。
她冷笑道:“蓉丫头也太过天真,以为攀上了镇南王府这根高枝,逼的老爷插手后院之事,她往后便能高枕无忧了。她也不想想聂锐还在府里养着呢,难道还能翻出我的掌心?”
谁知杜姨娘的丧事顺顺利利办完了,聂蓉却在墓地直接将聂锐带上王府的马车,连衣服日常用品都不曾带,还让聂府下人转告她:“锐儿年纪小,亲眼目睹姨娘过世,这几日一直做噩梦,离不得我这个做姐姐的。奈何我已是王府之人,也不好长久留在娘家,王爷已经跟父亲提过,父亲也同意让锐儿暂时去王府住些日子,缓解缓解心绪,还请妈妈转告夫人一声,锐儿我带走了。”
聂夫人没想到办丧事的三日功夫,聂蓉竟已想好了退路,连聂锐都直接带走了,还经过了聂文海的同意,当时气得砸了一套汝窑的甜白瓷茶具,恨不得派遣一队家丁去把聂锐逮回来。
“谁让她带走的?就算是老爷同意了,但庶子女们都归主母教导,未经我同意,谁敢把聂锐那小崽子带走,你们都是死人?!”
心腹婆子三日未合眼,全程盯着杜姨娘的丧事,发现前院管事办事尽心尽力,置办的十分齐全,也不知是否得益于秋棠院留守的两名戴着狰狞面具的王府侍卫,她们便乐得偷懒,只远远监视着灵堂里的姐弟俩。
但杜姨娘下葬之后,王府马车停在坟地不远处,周围还是铁面狰狞的王府侍卫,聂蓉一把托起瘦弱胆怯的聂锐,车上的陈侧妃伸出手,握住了小孩子瘦弱的胳膊,将他拎上了马车,跟着的婆子不及反应,一行人已经浩浩荡荡去了。
聂夫人一时失察,竟致失去了掣肘聂蓉的武器,她又不能埋怨丈夫糊涂,便只能遣心腹婆子去接,使的借口便是:“我们老爷是个糊涂的,哪有聂府公子养在王府的道理呢,没得给王府添乱。”
婆子带了重礼去了王府一趟,连聂氏姐弟的面儿都没见到,接见她的是陈侧妃,那位吴女说话客客气气,可话里的意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聂府的伙食可能不大好,府里医侍请过平安脉之后,竟然说小公子营养不良,身体长期处于饥饿状态。我观贵府夫人富态圆润,应当无人敢克扣聂夫人的饭菜。但聂锐可就说不定了,杜姨娘活着儿子都瘦得一把骨头,这时节她已经香消魂散,只留下这么个瘦弱无依的小儿,尚且得好生将养呢。”她不阴不阳的说:“我们王府虽然一向不大宽裕,但多一口人吃饭,想来也不致吃穷了。还要劳烦妈妈回去转告聂夫人,就说小公子身子骨太弱了,又兼之杜姨娘刚走,来王府的当日便高烧不退病倒了,等小公子几时将养好了,本侧妃必定亲自把人送回去,保管不破一块儿油皮,还请聂夫人放心!”
自聂蓉走后,杜姨娘又一向病着,聂锐被移去前院,身小体弱,在聂家学堂里备受欺负,府里下人都是见人下菜碟的,见无人替他撑腰,便有意克扣他的衣食份例,更时常言语欺侮,生生将个小孩养的畏葸不前,胆小如鼠。
婆子深知内情,被陈侧妃一番话臊的老脸通红,回去转述她的话,又被聂夫人狠骂了一顿:“都是你们这帮子奴才,连个小毛孩子也看不好!”察觉到聂蓉渐失去掌控,竟有些发愁如何向宫里的太子妃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