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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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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夫人左右为难。
东宫当初送聂蓉入镇南王府,打的便是笼络谢懿的主意,但现下谢懿真为聂蓉出头,聂夫人又不乐意了。
她既想要庶女为自己母女所用,更想让她一辈子俯首帖耳,做她们母女的奴婢。
聂夫人顾左右而言他:“你们这帮狗奴才,小王爷大驾光临,不请去前厅喝茶,竟引至后院,是何道理?”
跑腿的小厮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只差钻进土里。
——谢小王爷带兵直闯后院,他哪有胆子拦着?
谢小王爷向江颐使个眼色,示意她打头阵。
江颐用眼神询问——真不怕我搞砸了?
小王爷看懂了江颐挑衅的眼神,含笑低语:“放心,有本王替你兜着!”
江颐多年站在高处,习惯了为江留遮风挡雨,没想到一朝沦落,竟还能狐假虎威一回,她扬声道:“小王爷在此,竟还敢对聂美人无礼?还不快将那起撕掳聂美人的婆子们收拾了!”
聂夫人手底下的婆子平日在后院横行霸道惯了,无论是妾室还是庶子庶女们,见到她们都不敢造次,还要陪着笑脸给几分体面。
她们不知聂夫人母女所图,视聂蓉依旧如旧时困囿后宅的小小庶女,几人拉扯着杜姨娘跟她不肯放手,更有那胆大的婆子回嘴:“这位姑娘,就算你是王府女眷,也不该插手他府后宅之事。”
江颐轻笑:“这是小王爷的名头不好使了?”
王府亲卫闻听此言,再不犹豫,上前去拉那些婆子,谁知这些婆子胆大包天,竟然反过来要与王府亲卫撕扯,带队的萧重只用了两成力,一脚便踹开了其中一名上头抓脸的婆子,其余亲卫有样学样,眨眼之间这些婆子便飞了出去,以各种姿势横七竖八的落了地。
江颐上前去扶杜姨娘,聂夫人脸色难看,惹不起王府,竟以言语威胁妾室:“杜姨娘,这是蓉丫头找到了好靠山,便不将我这嫡母放在眼里了?蓉丫头能嫁出去,难道竟不知顾惜亲娘与弟弟?”
杜姨娘正在江颐的搀扶之下缓缓起身,闻听此言正欲跪倒向正室求得宽恕,谁知数月积郁,堵的说不出一句话,激愤之下竟喷出一大口血,全身无力的向后倒去,正正跌在起身的女儿怀中。
聂蓉大惊失色,尖利的叫声破划了凋敝的秋棠院:“姨娘——”
杜姨娘受磋磨太久,原本已经危如累卵,哪经得起情绪大起大落,尤其见到女儿回来,大惊大喜之下心神激荡,为了护着女儿又与聂夫人手下的婆子们拼尽全力撕扯一番,再受此打击,只觉母女三人终此一生都逃不出聂夫人的手掌心,一口血吐出来,当时便气绝身亡了。
聂夫人没想到自己弄巧成拙,好好养着一条狗,指东不敢打西,好容易撒出去打猎,还没为东宫效力,彻底笼络住了谢懿,几要反目成仇。
她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反过来怪罪妾室死的不是时候:“杜姨娘也真是,让她好好在房里养着,偏不肯听,跑出来吹风,硬是把自己给作没了。”又指责正在痛哭不已的庶女:“蓉丫头你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要这时候回来,搅和得家宅不宁,影响了你姨娘养病,好好的人生生断送在你手里……”
聂蓉怀抱着亲娘哭得撕心裂肺,再听聂夫人诛心之语,猛的抬头,双眼血红恶狠狠大骂:“闭嘴!都是你!都是你!”神情凶狠如同失智的恶兽,下一刻似乎便要扑上来咬断聂夫人的喉咙。
聂夫人在后宅子里整治过的妾室庶女多了,聂蓉母女不是头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这么凶狠的眼神她还是头一回遇上,心下不由发颤,不着痕迹的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还向谢懿陪个无辜的眼神。
“小王爷您瞧,蓉丫头这性子怕是有些发疯,说不得往后也没办法服侍您,不如便留她在府里养病罢,待得臣妇禀过我家老爷,另选了性格温柔听教的姑娘过去服侍小王爷,如何?”边说边小心窥伺着谢懿的神色。
她此举可谓狠毒,既然聂蓉已不堪用,还生出反意,索性便毁了她,另换听话的庶女顶上。
谢小王爷看似玩世不恭与江颐商量:“叶儿,聂夫人所提,你以为如何?”
聂蓉此刻恨不能与聂夫人同归于尽,哪还顾得上自己的处境,她怀抱着亲娘尚有余温的身体伤心已极,甚至都不曾朝着谢小王爷瞧上一眼。
江颐用一句话拒绝了聂夫人的提议:“老王爷还等着聂美人回府去给他煮五香瓜子呢。”
谢小王爷揽住了江颐的肩膀,亲昵道:“既然叶儿不舍得聂美人,说不得本王便要拒绝聂夫人的提议了。”
聂夫人还不死心,试图游说江颐:“这位……难道便是御封的陈侧妃?”她暗呼自己糊涂,竟不曾第一时间识得此女身份,打叠了热情的笑容道:“不怪陈侧妃能讨得小王爷的欢心,原来竟生的如此美貌。”
她斜睨了一眼已经伤心到木木呆呆的聂蓉,不屑道:“不似我们家蓉丫头,做事笨手笨脚,在府里横冲直撞惯了,说不得几时便冲撞了小王爷。留在小王爷身边,还要碍侧妃的眼,不如让她就此留在家中吧?”
江颐道:“夫人这是瞧不起谁呢?既说聂美人做事笨手笨脚,在贵府横冲直撞,怕冲撞了小王爷,为何当初选了她去服侍小王爷?难道是贵府……嫁祸于人,有意找人冲撞小王爷?”
“本王心中也有此疑问,不知聂夫人能否为本王解惑?”谢懿不依不饶,非要聂夫人给个说法。
聂夫人:“这……”她平生结交,皆是体面人家,哪怕背底里行事不够体面,但摆在台面上的无不是冠冕堂皇,谁知遇上霸道的谢懿与刁钻的吴女,竟张口结舌,好半天才找到一句合理的解释:“以往……以往这丫头瞧着也甚是规矩,没想到她去了王府数月,许是想着找到了靠山,回府便开始横冲直撞。”她态度愈发诚恳:“不如就让她留在府里,另换了合适的人来侍候小王爷?”
哪知吴女油盐不进,代谢懿断然拒绝:“不行,我极是喜欢聂美人,她不在一日,我吃饭都不香!我是一日也离她不得!”
聂夫人:“……”
哄谁玩呢?
若是这话由小王爷口里说出来,她还信两分,但从吴女嘴里说出来,怎么都透着一股荒诞之意。
聂夫人胸脯快速起伏,极力克制着怒意,“侧妃这是……同我玩笑吧?”
江颐神色不改,还有几分不耐烦:“你这老妇,恁的聒噪。既然是这府中主母,家中都有人过世,不想着准备丧仪,安抚生者,竟只站在这里东拉西扯,是不是脑子有病?”
谢小王爷随声附和:“叶子言之有理,待我见过聂大人,便跟他提一嘴,正室如此不靠谱,还纵使刁奴戕害妾室,后宅不宁,早该整治了。“
聂夫人受此侮辱,再思及女儿备位东宫,将来便是一国之母,谢懿便也不足为惧,当即胆气也壮了几分,冷脸道:“聂府后宅之事,还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小王爷随意闯进内宅,怕是不妥吧?”
她甚至还想到,以谢懿当年混不吝的性子,连皇子都敢动手,若是激得他对自己动了手,便是他想替聂蓉出头,殴打太子岳母,恐怕也得接受御史弹劾,皇帝陛下责罚的结果。
谁知谢小王爷在靖临多年,养气功夫直线上升,不但对聂夫人的挑衅充耳不闻,甚至还有几分好脾气的向聂夫人致歉:“闻听王府的聂美人生母病危,情急之下闯了进来,还望聂夫人见谅。”
聂夫人:“……”
说好的狂暴人设呢?
你不发脾气不动手,我还怎么抓你的错处呢?
谢懿不紧不慢道:“也亏得本王无意之中闯了进来,不然还真不知聂府后宅之事,连生儿育女的姨娘竟也要受刁奴欺负怠慢,受聂夫人拿捏,一点小病也能拖得丢了性命,聂夫人这一手辖制妾室庶子女的手段,当真了得,改日本王闲来无事,便进宫给陛下讲一段。”
聂夫人还不曾察觉谢懿话中之意,板着脸道:“正室管教妾室与庶出子女,乃是应有之义,就算是小王爷讲给陛下听,又能如何?”
“是不能如何。”谢懿状似无意道:“不过……太子妃乃是聂夫人亲女,都说女儿肖母,也不知太子妃学了聂夫人几分?”
东宫去岁至今已有两名妃嫔流产,皇子的孩子原本就容易夭折,外面众人不免要议论几分,其中也有疑心太子妃动手的,只是东宫对外的说辞是母胎不稳,自然流产,才不曾见流言扩散。
至于其中有没有太子妃的手笔,便只有聂氏母女知道了。
聂夫人只觉心惊肉跳,本能替女儿辩驳:“是她们福薄,可不关太子妃之事。”
谢懿无声而笑:“聂夫人说的她们又是谁?与太子妃有何干系?本王不知,许是聂夫人知道吧!”
聂夫人关心则乱,话才出口便知自己失言,骇然瞪着谢懿——
“你你——”
谢懿好似什么也没说,淡然道:“聂夫人既然不准备为杜姨娘办丧事,不如便由本王派人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