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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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江颐总觉得，谢小王爷瞧她的眼神透着奇怪，也不知是在打量还是在揣测，但绝非什么温柔和善的欣赏之意，细品隐隐还有种说不出的暴躁。
她回想自己在春和堂的表现，自认为贤良大度到无可挑剔，便将此归咎于谢懿忧心老王爷的身体，还细心体贴安慰一番：“老王爷的身体暂时无忧，小王爷不必担心。”
谢懿：“……”
就这等眼力见，他真不敢相信自家侧妃能在吴宫服侍已故的江颐经年，竟还能安然无恙。
江颐不知小王爷所想，还遗憾道：“聂美人今日回娘家了，小王爷还答应她住两日，不然今日便可以下厨替老王爷炮制香瓜子，酿米酒了。”
聂蓉离家不久，得了谢懿允准，立刻便带着俩丫环青芜与绿芬坐着王府的马车回娘家去了。
一路上，青芜隔着车帘的缝隙四处张望，自己热闹还不够，硬要拉着聂蓉与绿芬一起瞧：“姑娘你瞧，那边的豆蔻胭脂店竟是比咱们离开之时还要红火，也不知又出了甚样新的口脂面脂，不如回去的时候去瞧瞧，给陈侧妃也挑几样胭脂水粉？”
她算是看清楚了，指望着自家主子听取她的意见，远离吴女是不可能了，且吴女深得小王爷宠爱，还被钦封为侧妃，唯有调转车头与之打好关系了。
“回头再说吧。”聂蓉心事重重，无心关注街道两旁商家的热闹，反而担忧不已：“我离开之时，姨娘还有些咳嗽，弟弟身子骨也一向很弱，也不知嫡母有无派人去请大夫来替姨娘跟弟弟看诊。”
“姑娘都听从太子妃跟夫人的话，进了镇南王府，府里人但凡想想也不应该再怠慢咱们姨娘跟小少爷。”绿芬安慰她：“姑娘且放宽心，说不得这会子姨娘与小少爷早都身体康健无病无痛了。她们若是见到姑娘回来，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
“是这个理儿。”青芜也凑趣道：“姑娘打起精神，也好让姨娘放心。”她说着替聂蓉理鬓角整妆容，还细细端详：“奴婢竟觉得姑娘比往日在府里还要漂亮几分。”
绿芬也细细端详，笑着附和：“你竟说得不错，我也觉得姑娘比往日在府里要更漂亮。”
实则聂蓉往日在府里唯唯喏喏，对嫡母与嫡姐的调派唯命是从，时常服侍在嫡母身侧“尽教”，不惜接手丫环的活计，巴结起嫡姐比她的贴身丫环还要做得周到，明明是大家小姐，却总透着一股奴相。
谁曾想在镇南王府数月，小王爷虽不曾与她亲近，却也无人再刁难她，再加之江颐来之后，忽悠她醉心于自己喜爱之事，故而脱去旧日奴相，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算是脱胎换骨了。
聂蓉归心似箭，还当俩丫环在恭维自己，直待马车停在聂府门前，扶着丫环的手下了马车，不等守门的老葛往里通报，便急急闯了进去。
老葛不防聂蓉说回便回，连个帖子也不见递来，且进门便直奔后院，连忙使了守门的小厮往聂夫人处去禀报：“赶紧去告诉夫人，蓉姑娘回来了。”
小厮一溜烟往后院跑，远远只追到一抹紫色的裙角往杜姨娘住着的秋棠院而去了。
秋棠院里，侍候的丫环婆子躲懒，也不知道去哪里玩乐，院内花树显出久未打理的凋敝，枯枝败叶随处可见。
聂蓉推开院门，一时怔怔立住，惊怒不已。
杜姨娘性格软懦与世无争，弟弟聂锐年纪小又是庶出，在府里向来沉默寡言如同隐形，往日全靠她在嫡母面前挣得脸面，在众姐妹之间拜高踩低，不择手段的钻营，娘仨才能在府里有立冲之地。
没想到她离开不过数月，娘俩竟连院里奴婢都使唤不动了。
她轻手轻脚踏进院里，隔窗听得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顿时心痛如绞，整个人都忍不住哆嗦起来，想起临离开之时嫡母与嫡姐向她保证，必会好生照顾好杜姨娘与聂锐，如今只觉自己天真好笑，竟相信了她们的话，一颗心如坠冰窟，寒透了。
房门吱扭一声响，床上躺着的枯瘦的人捂着胸口极力压制住了咳嗽，央告道：“珊瑚，我嗓子痒的厉害…咳咳，倒杯茶与我吃。”
进来的人挪至桌边，提起桌上茶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竟是连凉水也无一口，她一时之间几乎要气炸，恨不能茶壶掷在地上摔个粉碎，借以发泄心中怒火，偏又怕吓到床上的病人，只能颤抖着手把茶壶递给身后的丫环，轻声吩咐：“快去烧水过来。”
床上的人病意昏沉，只听得房里有人进来，便以为是大丫环珊瑚，听得茶壶响动，嗫嚅道：“我咳得厉害，壶里的水…一早便喝没了，还要劳烦你再去烧一壶来。”
“姨娘——”扶桌而立的少女再也忍不住唤出声。
床上的人有一瞬间的恍惚，还当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直到呼唤声更近，眼前出现一张流着泪的脸庞，乍惊之下剧烈咳嗽起来，顿时喘成了一团，却还挣扎着伸手去够那张脸：“可是我…大限将至，才瞧见了我的…我的蓉儿？”
“姨娘，是我回来了，你的蓉儿回来了……”聂蓉搂紧了喘成一团的亲娘，不断轻抚她的后背：“你怎比我走的时候病的还厉害？她们没给你请大夫？”
她离开之时，杜姨娘不过零星几声咳嗽，原也不曾放在心上，谁知忽忽数月竟咳疾加重，令人心惊。
杜姨娘强忍着嗓子里的干痒咳意，握紧了女儿的手，替聂夫人掩饰：“……请是请了，是姨娘自己的身子不争气，总不见好。”
谁曾想已经去外面转了一圈的绿芬从聂蓉背后插了一句嘴：“姑娘，奴婢方才已经瞧过了，茶房廊下通不见炖药的砂锅跟炉子，连个药渣子都不见，定是没请大夫。”
聂蓉握紧了亲娘枯瘦的手，心酸不已：“姨娘，院里侍候的丫环呢？”
这下子，杜姨娘更无法掩饰了。
自聂蓉走后不久，她的咳疾渐渐加重，起先聂夫人以“防过了病气”将七岁的聂锐挪去了前院，并且禁止他前来后院探望生母；紧跟着后院便传出杜姨娘的咳疾会传染，连带着秋棠院的丫鬟婆子也是能躲就躲，皆不肯尽心服侍。
随着身体日渐沉重，咳疾加重，杜姨娘也猜到了聂夫人的意图，她是想让自己悄无声息的病死在这院里，但她又能向谁求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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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府正院，小厮慌里慌张闯进去，被廊下值守的大丫环拦住，开口便骂：“没头没脑的往哪闯呢？敢是找死，仔细你的皮子。”
小厮连忙央告：“好姐姐，可了不得了，蓉姑娘回来了。”
聂夫人院里的丫环在府里身份天然高人一等，便是那些庶出的小姐少爷们在她们面前都要巴结逢迎，往日这些丫环被聂蓉奉承，压根瞧不上这位庶出小姐，当即骂道：“回就回来了，难道还要咱们去大门外跪迎不成？她不过是去镇南王府做妾，将来造化如何还难说，用得着你巴巴的上赶着报信？”
庶出小姐回府，自然先要来嫡母院里请安，何用着急。
小厮却急道：“好姐姐，蓉姑娘往秋棠院去了。”
“啊——”丫环原还当聂蓉回府的第一件事是来拜见嫡母，谁知她不等通报便冲去秋棠院，当即一巴掌拍在那小厮后脖颈上：“不早说，夫人要是怪罪下来，你就等着吃板子吧。”旋身便往正房去禀报。
小厮摸着后脖颈小声辩解：“我明明早早就跑来禀报，是姐姐你拦着扯东扯西……”他四下瞄两眼，暗思这回的差使恐怕没得赏领，说不定还要吃板子，连忙悄悄往外跑。
正房内，聂夫人背靠迎枕，正闭眼假寐，丫环暗香跪在脚踏上替她捏脚，闻听聂蓉直奔秋棠院，顿时睁开一双吊梢眼，细眉飞起：“怎的才来报？”踹开暗香便要穿鞋：“这丫头回来也不打声招呼，杜姨娘这几日如何了？”
暗香忙忙替她穿鞋：“听说……听说也就是捱日子了。”
聂夫人暗恨：“真是晦气，还不如早几日没了，替她体体面面办一场丧礼，也好过现下的光景。”
聂蓉入镇南王府，乃是东宫之意，聂夫人不敢坏了东宫大事，咬着两腮的肉扶着丫环赶了过去。
秋棠院里，侍候的丫环婆子还未回来，青芜边烧茶边抹眼泪边骂：“这起黑心短命的，不好好侍候姨娘，竟连口热茶都不肯替她烧，也不怕天打雷劈遭报应……”
“谁是黑心短命的？”忽听得一声尖利的质问，青芜手中正擦洗着的茶盏掉到了地上，她条件反射跪倒在地：“夫人饶命，奴婢跟着姑娘回来，姨娘还病着，院里竟连个侍候的丫环都没有，奴婢气不过，这才骂她们几句。”
聂夫人一双细眉蹙起，暗中怀疑这丫环在指桑骂槐，但眼下且顾着房内母女，唯有暂时忍下这口气，迈步往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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