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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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老镇南王从鬼门关游历一圈，安然而返。
他昏睡多年，于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先是兴致勃勃跟子女讨酒喝，被安仲强烈拒绝：“老王爷是还想昏睡几年？”
谢长明平生征戈无数，以酒为伴，没想到平生还有不能饮酒的日子，当即虎目怒瞪，指着房内儿女一通骂：“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本王好过，昏睡之时把本王卧房弄得奇臭无比，等本王醒了连好酒好肉也舍不得端上来，孝心何在？”
可惜他多年卧床，中气不足，威慑之力大减，谢芷枫率先呛了回去：“父王，您老的话在府里可不管用，如今是阿懿当家，他若是不发话，看谁敢给您老酒喝？”
谢芷君更为稳重，说话也比较委婉，虽然没有当面拒绝老父亲的要求，但却一语中地：“父王，您可还记得昏迷之前，可有用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喝了来历不明的酒？”言下之意是您老许就是因为喝酒出事，如今还是先好生养着，喝什么酒啊。
老王爷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固执要求谢懿：“臭小子，还不快快命人去搬酒？”
安仲苦口婆心劝道：“老王爷刚刚清醒过来，体内余毒未尽，饮食还是宜清淡为主，不宜饮酒重荤，须得好生保养。”
最后还是王府当家人谢懿无视老王爷的要求，一锤定音：“安叔，父王的身子就全靠您老开方调养了，往后酒是万万不能再沾了！”
谢长明：“……”
老王爷怒目而视，结果发现子女们都怜悯的回望着他，宛若他是个不听话的老小孩。
谢芷枫从来是个暴脾气，又在侯府当家作主惯了的，宛如教训她儿子一般将老父亲数落了一通，从“父王昏睡多年丢下偌大王府弟弟苦撑多年至今不曾成亲……”历数谢懿的不容易，再到“如今醒了便该为儿女着想好生保养才对，怎可不顾惜自己身体一径贪嘴又不是三岁小儿……”等等，把个谢长明呛得哑口无言，仿佛他再提一句饮酒，便是要逼三个儿女当场去死。
谢芷君在侧敲边鼓：“阿懿久在靖临，不知朝中情形，父王还须保重身体，为弟弟保驾护航，更应该彻查当年下毒的贼子，以除后患。”
谢懿更狠，对外下了死令：“谁若给老王爷饮一滴酒，便去领两百军棍！”
两百军棍，壮汉也要被打成烂泥，更何况春和堂内经年侍候的一众老仆，皆是老胳膊老腿，哪个能招架得住？
老王爷的滔天酒**欲被儿女联手剿灭，他砸吧着淡而无味的参水，头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了王府权利的转移，而他说的话竟然不中用了。
他如同世间每个落寞的糟老头子，将视线转移向了下一代：“那天老三不是搂着个女人吗？既是有了房里人，可有生孙？”
“一个侧妃，生孙又作不得数。”谢芷枫想到若无吴女识得蛊毒，恐怕老父亲如今还在昏迷，语气不觉放软：“她是吴女，生的孩子也有吴人血脉，就算是咱们不计较，陛下也不会让她生的孩子掌靖临军，老三还是得娶邺京贵女，生出的孩子才能继承王府。”
谢长明对成亲之事向来看得很开，自己便是晚婚晚育的典型，还劝儿子：“人活一世，已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婚姻大事万不可委屈了自己，总要娶个心爱的人回来，不然日子得多难熬。你年纪还小，不必着急。”
谢芷枫没办法跟老父亲争执，若是侧妃先生下庶长子，未来嫡子与庶长兄年龄差距太大，便等于在王府继承权一事上埋雷；况且老王爷一生豪迈洒脱，从不曾贪恋权势，而她嫁进侯府之后已经活成步步为营的性子，父女俩在这一点上差距甚大，争论起来反而伤感情。
故而，她唯有追问最关心之事：“父王还是再好生想想，当年可是吃了什么东西，这才一睡不起，若是查不出幕后之人，阿懿又要如何防范？”
斜倚在迎枕上的谢长明瞳孔微缩，一点凶光聚起又迅速散了，笑骂道：“你这丫头嘴巴从来不饶人，为父有空便想想还不成吗？”
江颐是数日之后，跟着谢懿前去拜见清醒之后的谢老王爷。
谢小王爷牢牢牵着她的手，一路穿过王府重重院落，一边解释：“父王听说自己的蛊毒是你识破，并给的法子解开，说定要见见你。你既入了谢家门，往后也要跟着我晨昏定省。”说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江颐直言不讳：“小王爷，咱们俩之间早就约定好的，都是假的，不作数，我可不算是入谢家门。”
谁曾想话音刚落，紧握着她的那只手便使足了力气，似乎恨不得捏碎她的手骨，直捏的她“啊——”的一声惨叫，谢小王爷这才低头瞪着她，恨恨骂道：“没良心的丫头，难道本王待你不好？还是你以为陛下的册封也是假的？”
江颐暗自揣测——这位小爷是拿册封当真了？
她明显感觉对方生气了，本着识时务为俊杰的精神，当即笑嘻嘻改口：“我是说……我是说小王爷之前与我有约，都是为着聂蓉之事，这才拿我当挡箭牌的。陛下的册封自然不是假的，不然就是抗旨了。”
谢懿屈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了一记，似乎方才翻脸无情差点捏碎江颐手骨的人不是他，语气轻快道：“你知道就好，抗旨可是要掉脑袋的。”
江颐摸摸自己的后脖子，暗思她这颗脑袋犹似寄存在自己身躯之上，吴帝江留高抬贵手没摘了去，若是将来她真身暴露，只怕吴帝与邺国人都想摘了她这颗脑袋。
谢懿还当她真怕了，粗砺的手掌轻摸过她的后颈，仿佛老虎闲来逗趣，对着懵懂冲过来的乖兔子轻挥了一下爪子，带着一定的威胁力却纯属无心：“只要你乖乖领旨，没人会跟你的脑袋过不去。”
江颐：……
经过数日整修，春和堂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新，老王爷重新搬回正室，接见了江颐。
他身形高大，又常年出征，虽说病卧多年，但虎威犹存，半躺在榻上，便似虎卧高岗：“你就是我儿侧妃，吴女陈氏？”
江颐上前见礼，与之对视：“妾吴女陈氏，见过老王爷。”
“长得倒是甚为端正。”谢长明那日初醒，意识不清，当时一眼扫过，印象之中只瞟见儿子怀中女子身形，江颐的模样倒未曾瞧清楚，此时打眼一瞧，倒是一怔，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手中抓着一把瓜子，拣了一颗扔进嘴里，两片瓜子皮分飞，他咀嚼两下，一对浓眉便拧了起来，似万分嫌弃。
江颐倒是听说了老王爷甫一清醒便闹着要酒喝，暗想他许是旧时在军中习惯了重盐重味，如今要清淡养生，恐怕嘴里淡得不行，故而笑眯眯道：“老王爷可是不喜欢吃这瓜子？小王爷房里有一位美人，极擅疱厨之事，她今日恰巧回娘家去了，待她回来，不如让她为老王爷煮些五香瓜子，可好？”
谢长明抚须长笑：“你这女娃甚是识趣乖巧，如此便有劳了。”
江颐向爱美食一途，倒是对老王爷的处境深为同情：“妾也喜这人间百味，咸辣香甜，各有所长，若是妾生病了，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只恐养病也觉得养的了无生趣，日子还是要过得鲜香浓辣，热闹喧腾。”
“你这小丫头说得这般有趣，不知可有法子解了本王烦闷？”谢长明大起知己之感，甚至还略带些委屈的告状：“竖子无礼，竟敢下令禁了本王饮酒！”
他还不怀好意的挑拨道：“想当年本王正妃还活着之时，本王可是对王妃千依百顺，你既做了这小子的侧妃，他可听得进你一言半句？”
江颐撑不住笑了：“老王爷也不必看着妾与小王爷起内讧，妾如今还需仰仗小王爷吃饭，不敢违逆小王爷之令。不过我们吴国有种甜酒酿，吃起来略有酒味，虽比不得老王爷喜欢喝的北地烈酒，却最是补养身子，不如待聂美人回来，妾教她酿来给老王爷解馋可好？”
“你竟是个只会说不会动的？”谢老王爷双眼如炬，立时便发现了问题所在：“莫非你在吴王宫也时常这般使唤旁人？”
江颐没想到老王爷一针见血，脑中念头火速几转，自谦道：“妾在吴宫多年，身居女官之位，手底下也使唤着一二十名小宫女，寻常活计倒不用妾沾手，谁曾想教老王爷一眼识破，惭愧惭愧。”
谢老王爷更好奇了：“那聂美人既是我儿房中之人，听你提了她好几次，难道竟不嫉妒她，似与她相处甚欢？”
江颐却不知这是老王爷在挖坑，自忖要维系自己大方得体的形象，答道：“她也不过可怜之人，如同妾一般身不由己。妾在小王爷身边得尽风头，又何必要为难她？”
她此话一出，谢老王爷神情变得耐人寻味：“哦——你倒是贤良大度。”还意味深长的提点儿子：“为父比之我儿可差远了，想当年你母妃在世，连为父方圆十里之内的小娘子们都恨不得拔花除草，不留一株，你这侧妃甚好，甚好啊。”
江颐不知谢长明生就个促狭性情，还当老王爷真心实意的夸赞她，势必要表现的更为贤良：“妾身虽钟情小王爷，但将来小王爷可还是要娶正妃的，妾若是容不下人，无法与正妃融洽相处，便是为难小王爷，妾如何忍心为难小王爷？”
反正好话不要钱，她也无意长久留在镇南王府，更不必等着将来王府主母进门侍候，正好可拿甜话儿来讨好老王爷。
谢长明熟知儿子性情，眼中闪烁着快乐的光芒，瞟了好几眼谢懿，虽瞧不清楚他面具后面的表情，但也猜到以他的性情，心内必然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幸灾乐祸的差点笑出声，暗笑这吴女不开窍，面上却夸得很是认真：“你这小娘子贤良大度，当真是我儿之幸！”
可怜大长公主从小到大只留心政事，于男女之间的暗潮汹涌未有深入研究，还当老王爷的夸赞真心实意，更立志要做个贤良大度的侧妃：“妾一定不负老王爷期望。”
谢长明朗声大笑，甚是开心快活。
——小样儿，以为禁了老子的酒，老子便没得乐子可瞧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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