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阁之花颐原篇》半壁墙

3、第三章 神器权杖

　　陆纪森虽然将自己的疑虑亲自汇报给了陆皇帝，可陆皇帝并没有做什么反应，大概也是为了顾着他的面子才随手吩咐了一个人多留意一些，叫他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便让他回去了。可他实在坐立难安，出生在【陆政宫】的皇帝直系，除了没心没肺的大概都会是他这种内心敏感容易多想的。第一次办公差便被人骗了，曾祖母一定对他很失望，虽然顾着他的面子，没说什么，可哪怕说些什么也能让他心里有数。被骗就被骗吧，总比最后出大事儿要好，虽然这样安慰自己，但依然一夜没睡好。

　　他一早就起来了，可他就是再急也没用，知道礼仪堂的职工们都是卡点到，他虽然身份尊贵，但毕竟没有真正当差，在非工作时间进政府部门难免会被人猜忌，他也只能等着到了上班时间从正门进去了。

　　礼仪堂门口有个很体面的小摊车，不止礼仪堂，几乎每个部门门口一大早都有这么一两个或者更多的小摊车，有些职工或者一早来办公务的人会在这里吃点早餐什么的。

　　现在时间还早，但这里也已经有了不少人了，小摊老板见人快坐满了，有摆出了几套简单的桌。陆纪森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刚坐下就有个人坐了过来，他才认出来，这不是昨天那个人吗？他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一时间竟都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了。

　　陆纤年端了着一大碗馄饨过来，满满的肉馅，一看就十分浓郁醇香的汤面上飘着满满的青菜叶和虾仁。也可能是心里悬着的石头突然放下了，陆纪森顿时食欲大增，才想起来自己从昨天吃完午饭就没怎么吃东西，自己也叫了一碗。

　　小摊老板常年在此自然知道陆纪森的身份，将手里即将出锅的盛了一碗率先端了过来，陆纪森自然也知道老板的小心思，也没有说什么。他实在饿极了，也不在乎是不是不太干净的小街摊了，温度微烫得刚刚好，汤底大概是猪骨熬的，虽然他能明显尝出不是什么名贵的猪骨，但这浓郁的特制骨汤撒上一些调味料，一口下去甚是满足，比起高档的餐厅也不相伯仲。陆纪森率先开口道：“昨天您怎么突然走了？”

　　“没有啊，我看你迟迟没出来，正好附近挺热闹，就去凑凑热闹了。”陆纤年咽下嘴里的馄饨，没等他问便道：“昨天从酒馆出来就看到不远处围了一大群人，我就过去问问了，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在当众欺负妆品铺老板，看那老板挺可怜的，我就去帮了一把。”

　　“……”陆纪森想象了一下那场景有点懵，经常听说过店大欺客的，少有听说过“客大欺店”的，他不由得好奇的问了一下具体细节。

　　陆纤年道：“我也听了个大概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那个小姑娘是个新人，刚入职没几天，在给一个大老爷推荐妆品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两瓶价值不菲的顶级妆品，最后还给大老爷推荐错了妆品，将那夫人脸都涂坏了，老板就把她辞退了呗，也没让她赔，她倒好当众大骂老板欺负她，说什么她不过是个新人什么都不懂，老板都没好好教她才让她做错事的，现在出了事儿就怪她，还辞退她让没法活了，当街哭得那叫个声情并茂，楚楚可怜啊。”陆纤年嫌弃撇撇嘴道：“老绿茶了。后来那老板要招架不住的样子，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当众揭穿她啦。”

　　陆纪森补充着细节想象那场景，更懵了，道：“这……您未免有些冲动了吧？若有其中什么隐情呢，一个刚入职的新人做错事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教导一番便是，何至于让人丢了营生，近几年移民大增世道不佳，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想找个好营生可不容易，若是被骗进烟花巷岂不是这一辈子都毁了，这么处理实在刻薄了些。”

　　“呵呵，”陆纤年怜悯地冲他假笑了一下，“你就太小瞧她了，她既然知道自己是新人什么都不懂，就敢在不知会老板或者其他店员的情况下将最顶级的妆品卖出，还正好能将脸涂坏了。一个新人打碎了妆品没有慌张地去向老板自首，反倒还顺利地让老板一并买了去，直到出大事儿了老板才知道，其中之意你细品。”

　　陆纪森细品着，陆纤年继续说道：“我还刻意仔细打听了一下，那位大老爷跟他夫人可并不是什么恩爱夫妻，也就前几天他夫人过寿想面子上过得去才送了点小礼物。再者那妆品店里还有两个老员工呢，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本就不该到店前侍客，怎么那大老爷就偏偏让她接待了。”

　　听着陆纤年的话陆纪森细品出端倪来了，陆纤年神色夸张地总结道：“靠着自己有些姿色吸引有钱大老爷的注意，再毁了本就不恩爱的夫人的容貌，一个被辞退丢了营生的笨拙小美人怎么能让人不心生恻隐娶回家当老婆呢。”

　　陆纪森依旧觉得不可思议，道：“虽然其中也不乏有这种可能，但就您这一面之词却也片面些。若此女子当真如此歹毒，您也就仗着她认不出您来，才敢搅人好事吧。”

　　陆纤年听到他调侃脸色有点难看，有些支吾道：“这我也有些小看她了。”然后一边用筷尾指了指另一个角落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女子，一边道：“到现在还盯着我呢。”

　　“……”顺着陆纤年的筷尾方向看去，正好与那女子恶狠狠的眼神对上，他突然信了。仔细看来那女子地相貌也是不甚清晰。又是一个玩幻术的……

　　陆纤年凑到陆纪森耳旁小声地危言耸听道：“我是没事儿，倒是你啊，若是让她知道你的身份说不定你是她另一个目标了。”说完陆纤年灌下碗里最后一口汤，迅速放下碗筷就起身往礼仪堂门口去了，而此时正门也刚好开门，陆纤年随着等着开门的人群挤了进去。

　　小摊老板看到陆纤年突然跑了，先是一懵，随后面露难色，悄悄地靠过来，不着痕迹地看着陆纪森，眼见着陆纪森有些恋恋不舍地迅速吃完馄饨，在桌上留了几纹卜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显然他并没有想过要将陆纤年的帐一并结了。

　　按照原定计划是不该带陆纤年来礼仪堂的，但昨天事发突然情急之下邀请他来了，如今再阻止他的话只怕更不合礼数，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礼仪堂虽是政府部门，但职能却更像是个专类图书馆，除了公职人员办公和存放业务档案的地方，其他的几乎都是公共区域，当然只是对于公职人员来说是公共区域，陆纪森现在也可以算得上是公职人员了。虽然这样乱逛不合礼数，可也没有什么礼数之外理由限制他的活动，这个贵人看起来可不像是正常使节那守礼。陆纪森这样想着，但一路上都是陆纤年在带路，他推荐的去处被拒绝了，好似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

　　陆纤年在一个偏僻的房间停了下来，陆纪森自然是知道这里的，这里存放着一些已经失传不完整的与古老礼节有关的资料拓本，零星散碎基本排不上什么用场，所以这里基本没有人来，日常打扫的职工也怠懒了这里。一路过来礼仪堂的官员和职工们对这个陌生人竟没有丝毫注意，陆纪森也不意外了，多半又是用了那个他也不知晓的幻术，就连他这个平时进来时人人见他都要礼貌地打招呼的竟也一并忽略了。

　　陆纪森有很多疑问，但又都不知该怎么开口，虽然陆纤年表面上很好说话心直口快的样子，但也只是表面上，总让他觉得有一丝阴影，很难信任，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地信了他了呢？

　　“你知道【权杖】吗？”陆纤年在满是灰尘的书籍中翻找着说道。

　　“这个我倒是有了解过，”陆纪森道：“古时祭祀时用来通灵的法器，只是神隐之后祭祀传统就渐渐没落了，这些许多法器也因为神隐的变化失去了原本的功能了。”

　　“我说的不是权杖这个概念哦，而是具体的某一个法器——世上第三把权杖，他的名字就叫‘权杖’，后来权杖的概念就是用他来命名的。有一段时间人们为了区分它与普通权杖的概念，将他称为‘千年神权’。”陆纤年解释道，“至于为什么是第三把，这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慢慢聊。我此来就是为了这【权杖】的。”

　　“那我还真没听说过，不过既然是和祭祀礼仪有关的说不定首席大人知道。”陆纪森顿了顿又有些遗憾地说道：“只不过神隐之后有关祭祀的事物几乎都在历史上的一次大平叛中被销毁了，要是那么有名的法器，还能被保存下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他还在哦。”陆纤年很肯定地微笑道。

　　“您怎么知道？”陆纪森不经思索问道，说出来后莫名畅快了许多。

　　陆纤年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要怎么说呢？你知道‘术士’吗？”

　　“……”陆纪森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术士”现在被称为江湖术士，打着天机和命数的幌子坑害百姓心术不正的江湖骗子，据史料记载刚刚提到的那场大平叛就是这些歪门邪道蛊惑人心的“杰作”，也不知道为什么至今都还有人信这些东西。“术士”最常用的说辞不就是“天机不可泄漏”、“此乃天道”之类的嘛。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神隐之后的还自称是‘术士’的，确实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在神隐之前是真有真才实学的。我可没说自己是‘术士’呀，只不过是借用它的概念来类比一下。”陆纤年十分做作地惋惜感叹道：“这个世界每一次巨变都会终结一个时代，每一次都会改变无数事物，世事无常啊，如今我都不敢自称自己是什么了。”

　　“总之他还在就是了。”陆纤年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说的礼仪堂的首席大人知道的也并不比你多。倒是这里有一些线索，可惜国库有结界封印，若是有原件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陆纤年很有目的性飞快地翻找着一些书籍，陆纪森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就随手看了几本，都是些十分散乱的无法系统整理的细枝末节，有的甚至就只记载了三言两语，还辨不清真假和目的。

　　“找到了。”并没有过多久，陆纤年突然淡淡地说道，然后说了一串陆纪森听不懂的语言，但能听出他】在都拓本上记录的文字，陆纪森看了一眼译文：星辰之下，将军以千年之杖唤使亡仆。

　　“这翻译真是一塌糊涂啊。”陆纤年道：“原意是：众星坠落之处，千年神杖庇佑一方生灵。也难怪这本就是一个在当时就很冷门的语言。”

　　“这翻译得差的也太多了吧。”陆纪森惊讶道，也没想陆纤年说的是不是真的，顿时对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语言译文都产生了怀疑。

　　陆纤年没有搭理他，自顾自说道：“众星陨落，说的大概是陨石群吧，这个【权杖】就在这陨石群坠落的地方。”

　　“这文字像是一种十分古老的文字，过去这么久未必还在原处。”陆纪森道。

　　“这【权杖】认主，除了他的主人能拿起他的至少要是第一代神明。”陆纤年如释重负道：“接下来就查一查五千年前到三千年前有陨石群坠落的地方吧。”

　　“【花颐原】系统的历史记载最多可以追溯到圣战末期，再远的就只能从残留的史料中找了，查一场陨石群，若不是造成重大灾难的怕是很难查到。”

　　可以很确切的说整个【星元大陆】的历史都在两千多年前的圣战中断代了，那场长达二百年的圣战，那个被称为最惨烈的巨变，官方的说法是：那是一个强大的异世文明侵略大陆的战争，虽然战争在各族的团结抗战中胜利，将那异世文明驱逐，可为此大陆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整个大陆的子民有近九成都葬身其中，神隐之后仅存的十位神明为了驱逐那异世文明牺牲了七位，数不清的种族被灭绝，无数文明的痕迹被焚毁，圣战之后幸存的文明只能在废墟中寻找自己过去。

　　陆纤年听了陆纪森的话不由地叹息道：“就连【极乐仙宫】的史书中也没有关于圣战之前比较系统的记载，更不要说【花颐原】和【天丘谷】了，我所知道的也只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琐碎片段，甚至还不如某些遗迹的石头知道的多呢，这要是在神隐之前该多好，实在不行都可以去找几块‘石头’问问。不知道【绝尘渊】有没有更详细的史料，圣战对【绝尘渊】的影响相对要小不少呢。”

　　“您要去【绝尘渊】吗？”陆纪森有些警惕，毕竟如今【花颐原】与【绝尘渊】的关系十分紧张，甚至可以说离开战只差一个导火索了，这位来自【仙宫】的贵人对于两国关系的态度很有可能就是【仙宫】的态度。

　　“【绝尘渊】一时半会儿的是去不了了，先去【临仙城】附近找找吧，在我印象中这个文字好像是在那附近流行过，本地人中总有些在人们口中代代相传的传说，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呢。”陆纤年吐了一口气道：“现在私事办完了，该办公事了。”说着便走了出去。

　　陆纪森没有过问他的行踪，也没问他的目的，他让陆纪森产生了一种朽渊寺大首席的印象，那种学问渊博又深邃神秘，更多的是“为老不尊”，但也不能掩盖住他心中阴暗的感觉。

　　陆纤年没有像陆纪森以为的要去跟礼仪堂的官员们打招呼，而是直奔【玲珑阁】去了。【玲珑阁】是【贺政宫】管辖的公共机构，虽然这名字看起来像是个江湖门派，曾经为了定名还引起来不小的争执，但最后因为这个部门最主要的功能设备名为【玲珑镜】，这世间仅存不多的大神器之一深入人心，比起人力部还不如继续沿用【玲珑阁】更受人们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