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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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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处处张灯结彩,礼部的官员为了闻让的婚礼更是忙得天昏地暗。
司马尧章的主张正式得到了闻让的支持,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春闱过后,一大批年轻的仕子进入朝廷,凡是支持改革的便官运亨通。而那些跟随宗正王起义,反对变革的门阀贵族们,或贬或斥。朝廷里已是泾渭分明,局势一触即发。
惟有我这“钦赐宁王府邸”却是门可罗雀。
想来,闻让当年还在做质子时,在这同他父亲宗正王一同谋划“清君侧”起义,何等豪情壮志。
而今,我与他身份互异,却没有他那样的雄心壮志,满眼只是同他在一起的景象。
我,真正的百无一用……
今日,正是闻让大婚的吉日。皇宫内的烟花映着半边天空,亮如白昼。百姓也是倾城而出,毕竟,新皇的大婚典礼,不是人人都能碰得到的。恐怕也只有我躲在家里,不敢出去。
“殿下,韩大人他硬是闯……”
韩大人?他怎么会来这,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宫里观礼吗?
还没等宦官说完,一阵脚步便急急的过来。
我抬头一看,不免吃了一惊,只见韩大人,灰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双眼有些浮肿,仔细一看,那暗红色的长袍上还有块水迹。
他身后跟着几个校尉。韩绎,韩纬,赫然在场。
韩大人朝我一摆手,并不向我行礼,口中却道:“宁王有礼了。”
一边的韩绎早以出手击倒了我身边的宦官。
我惊道:“韩大人,你这是何故?”
“本相此来,是暂借宁王的项上人头一用。”
“纬儿,把这料理干净了。”韩大人指着韩纬道:“一个活口也不能留。宁王府,便一把火烧了罢。”
我大怒,道:“韩大人,你这么做,不怕陛下降罪吗?”
韩大人冷笑道:“哼,若不是闻让,老夫何需冒如此大险。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要怪,只能怪闻让太不留余地。”
回头又对韩绎道:“你先去神营,同张大人会合。”
“是。”
那韩纬轻蔑却又狎昵地看了韩绎一眼,便指着我道:“如何处置这小子?”
“先留着他,不必急。”顿了顿,竟然向空处摆摆手道: “燕先生,老夫恭候多时了。”
说罢,一人已然从房梁上一跃而下,还来不及看清用的是什么身法,人却已经直直的站立在大厅中。
韩大人笑道:“燕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好俊的工夫。”
那燕先生持剑而立,却是一言不发。
一旁的韩纬以是满脸怒容,正要开口,却被韩大人制止。
这时,那燕先生才开口道:“韩大人的事,主持已经吩咐燕一,燕一自然会去办。”
这声音即不高亢也不低沉,即不快也不慢,仿佛是一潭的死水。
韩大人笑道:“法门寺名满天下,燕先生又是寺中第一高手,老夫自然信得过。”
那燕一仍旧没有表示,再也不肯说话,只是转过身,朝我走来。
我这才看清楚这人的长相。
这人的眼睛不大也不小,鼻子不斜也不歪,嘴唇不薄也不厚,配上一脸的面无表情,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我心中害怕,想大声呼救,却看见满屋的死人,想来也是徒劳。又想大声的斥责,却看见燕一死灰色的眼睛,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燕一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朝我头上一点,我顿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寒风刮在脸上,刀割似的疼,却使我陡然一震。我使劲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一快石头边,身旁一片死尸,胃里一阵翻腾,却发不出声音。我赶紧闭起眼睛,奋力的转转头,却是徒劳无功,连手指也是僵硬如石。
“我以派人通知闻让。”
是韩大人。
“宁王在我手里,今日是他大婚之日,他若真是个痴情种,自然会只身前来。为了一个男宠,丢下姚家千斤不理,只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便是失尽人心,无道昏君一个。到时候,我再以宁王性命要挟,迫其退位。再拥立卢王为帝,若是事成,我自然就是护国公。这是上上之策。”
说罢却是一摇头,苦笑道:“这等蠢事,岂是闻让所为,这护国公的爵位,只是做梦罢了。”
韩纬笑道:“父亲不必担心。父亲常说‘得兵权者得天下’这皇城内外的禁军都在我们的手里,那闻让插翅也难飞。”
“不错,今日皇帝大婚,皇城守卫必是极严,掐断皇城与外的通道最是要紧。宫内外的禁军以是在我的掌控之下,只等韩绎定了神机营,那便是万无一失。”
“再退一万步说,若闻让真能冲破千军万马,侥幸逃脱,这里便是他出京去通洲的必经之路。我们就再此守株待兔罢。”
说罢,却又顿了顿,朝着身后的人,大声道:“做大事者,就不能瞻前顾后。想老夫当年,跟随宗正王起事,也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如今,闻让欺人太甚,我等已是退无可退。胜了,从此大富大贵,输了,便人头落地。今晚,身家性命就再此一博。”
“父亲放心,神机营的校尉已被韩绎拿住。” 韩纬指着天空上的狼烟,喜道:“大事可成!”
只见韩大人缓缓地点点头道:“天不负我。”
这时,远方似有一大队的马队正往这里赶来
韩纬喜道:“来得这么快啊!”
众人也纷纷喜道:“大人万喜了!”
这一队人似乎竟有几千之多,各各人高马大,身穿黑甲,正是神机营的将士。一行人皆持火把,照着领头的校尉正是韩绎!
韩大人也是面露喜色。
这时,却听一人高声道:“韩大人,朕今日大婚,爱卿怎么不去观礼啊?”
是闻让!
韩大人顿时全身僵硬。
只见闻让骑着马从军队的甲阵里出来,身旁一挺拔青年,姿容潇洒,正是司马尧章。身后一灰发老者,却是姚大人。
他们不是要大婚了吗,怎么新郎与丈人却都在这儿。我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
只听闻让笑咪咪地道:“韩大人身为朝廷重臣,却在朕大婚之日行谋反之事,该当何罪啊?”
正说着,那神机营的将士早就把韩大人的护卫们围堵成了一堆。那发号军另的校尉竟然也是韩绎。
韩绎朗声道:“韩纲,你身受皇恩,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叛上作乱,该当何罪?”
“韩绎!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吃里爬外的野种!” 韩纬一跃而出,对着韩绎破口大骂,举刀便向他砍去。
韩大人一惊,伸手去拦,却早已来不及。只听“喀”,一名禁军手起刀落,韩纬的人头,顿时落地,滚落在我脚边。
我赶忙毕上眼,胸口血气翻腾,险些晕了过去。
韩大人看着爱子身首异处,以是呆若木鸡。
韩绎看了韩纬的尸体一眼,冷冷道:“韩纲,你束手就擒,兴许陛下还能给你个全尸。”
韩大人这才缓过神来,满脸悲戚,道:“一子错,满盘皆输!”
闻让道:“韩大人英雄一世,可惜了。”
韩大人仍是望着韩纬的尸体,喃喃道:“可惜了,可惜了……”突然仰天大笑,哑声道: “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便五鼎烹。”
“闻让,果然好手段,老夫阅人无数,却独独看错了一次,哎,计不如人!但老夫也算是权贵一世,自问以是贵极人臣,如今栽在你手里,只能自叹命运不济,却也不枉在世为人。”
“如今老夫,死期将近,此间种种,还请陛下如实相告。”
闻让嘴角一动,缓缓道:“韩大人,你大事明白,小事糊涂,却不知,千里堤防,溃于蚁穴的道理?韩大人为人谨慎,却不约束爱子胡作非为吗?”
说着,便朝韩绎看了一眼。韩绎却是硬生生的一动不动。
韩大人看着韩绎,微微低声道:“韩绎,是老夫亏待了你们母子了,只盼你能念在往日的几分情面上,饶过你几个姐妹,他们虽然不是……”
话还没说完,却已看到韩绎脸上泛起一阵鄙夷。韩大人见此,唉叹一声道:“罢、罢、罢、如今自己以是任人鱼肉,还顾得了她们的性命?”
又继续道:“故意让老夫掳走宁王,恐怕也是陛下部下的陷阱吧。”
“狡兔三窟,我若不是以宁王做诱饵,韩大人怎么会这样的不顾一切的拼死一博,不留余地的同我兵戎相见呢?朕可实在没有精力再同爱卿耗下去了。”
我心里一惊,难道闻让是让我故意看到那封奏折,那幅美人图也是故意放在那的吗?他放我出宫,也是早有预谋?我被人掳走,也是故意所为?
韩大人苦笑了一阵,对着姚大人说道:“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姚谦,你以为嫁了女儿,便能保住性命身家?恐怕,下场要比我惨一千倍,一万倍。我劝你还是早日辞官回乡罢了。”
姚大人脸色着实难看,正要反驳,却听到一名禁军大声道:“报……禀陛下,韩纲的家眷以全数拘捕。”
韩大人一惊,似难以相信“不可能,主持他……”
“陛下,家眷里没有发现宁王。”
“什么……”
“陛下,宁王府失火,如今已是一片废墟。”另一名禁军道:“陛下,臣等已经清点过尸首,共16具尸首。”
闻让沉吟道:“韩大人,把宁王交出来,朕便饶了你的性命。”
“哈哈,闻让你当老夫是三岁孩童吗?你岂是这等心慈手软之人。”
“老夫自知难逃一死,却觉得一人去那阴曹地府太过冷清,那小子如今便在奈何桥旁,老夫带你去如何?哈哈!你要我家破人亡,我自然也要礼……礼……尚……往……”
声音越来越轻,那‘来’字却再也没能说完,便倒在地上,脑袋一歪,一股鲜血从口中留出,竟是咬舌自尽。
闻让怒道:“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陛下,他已断气了。”
“……”
闻让,我在这!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陛下,这些人如何处置?”
“……”
闻让,我在这!我在这!
“陛下”
“一—个—不—留。”
说罢,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闻让一声令下,韩绎举刀示意,神机营立刻展开对形,屠杀开始了。
周围的一切犹如人间地狱。
我倒在原地,仍就不能动弹。眼里尽是血肉模糊的残肢,鲜血溅到我的脸上,热辣辣的疼痛,胃里不停的有东西要翻腾出来。可我耳里却只有一个声音“我们是要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