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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6、夫人 ...

  •   苏瑶与一批去往金庙的信徒和求医者同行,知道了名僧号为窪头和尚,已有百岁高龄。
      当她来到金庙山下的金达湖边时,她又被汉英错杂的读书声带到这所一间教室的小学。
      玛丽在教室外迎接她。玛丽说自己是由联合国教科文派来支教的,家里有要紧事得离开一个月,帮我代课好么?我可以给你报酬,但不多。
      苏瑶不及多想她怎么知道我是教师能上课,甚至也没有想我是来求医的呀,就一口答应了她。她并知道像玛丽这种招募来支教的都没有工资,有也是象征性的,说你都是义务,我怎么可能要你的报酬!
      旁边的少数民族女人说啊,又来了个女菩萨!苏瑶顿时泪花儿闪烁,你怎么叫我女菩萨?玛丽笑起来了,说我晓得,菩萨是很慈悲的,他不仅是为了自己修练,还要帮助众生。所以这里的教师、医生都是菩萨。
      放学学生走光了,玛丽也开心地骑上一匹白骡子走远了。苏瑶巡视这间简陋的小屋,也许是值钱的东西玛丽都放在旅行袋中带走了吧,小屋里只有一张收折床、一张小桌、一个烧柴的小灶,灶上吊着个行军锅。
      唯一显得奢侈的,是只罩着描有花纹的皮套的矮木凳。此外这里还有些什么呢?苏瑶感觉这里还有些东西,充盈的,看不见的。啊,菩萨,她笑了,我是教师菩萨。
      苏瑶出去看着这片汪洋的湖水和周围空旷起伏的草地山脉,感到有些空虚和害怕。这时从半坡上那个金顶的小寺庙里传来了铃声,并唱起了经文。其实这诵经声是一直就有的,她只在空虚寂寞的时候才听到。
      她朝坡上走去。到了寺庙,看见满屋子供奉着神像、图画,还摆满了书籍,有一种神秘的气氛。诵经的大和尚坐在矮凳子上,以目向她示意。
      她见大和尚双眉搭拉如两只白鹤翅膀,胡须垂下如白云接地,目光如星月,果然额头上凹进去一处。
      旁边小火炉上炭火正旺,这样,连不远雪山上传来的寒气都完全被驱走了。一个像是他夫人的出来接她进去,并捧上了刚才熬好的茶。
      她向大和尚说了自己的病。夫人觉得大和尚一直把她看着,而不像别的病人,他都是垂下眼皮倾听。当她说完了也并没有说什么话,也许知她就住在下面,只是颔首而已。而别的病人他都会立即说上一番,或命夫人取药。
      后来夫人送她回到玛丽的湖边小屋。夫人指了指挂在门边的一只小铜铃说:“你有什么事情,比方说晚上有野兽叫你害怕的话,就摇摇铃吧。”
      “听得见么?”她惊奇地问。
      “听得见。”
      这晚她就沉沉地睡在这里了。后来铃声潜入梦里,她看见有只黑熊用掌在拨门,惊骇不已。却见黑熊的后面还跟着羚羊、刺猬、松鼠和长颈鹿,她于是很好奇,忙着去开门,于是就醒了,坐起来。
      听听是名僧诵经的铃声呢,早已天亮了。忙到泉边去梳洗。
      学校一共十几个学生,全是女孩子,汉族和少数民族都有,年龄从几岁到十几岁,有的学生还背着一两岁的弟弟。课桌和凳子是学生各自带来的。学生们的课本和文具花花绿绿,据说是玛丽募捐来的,这令苏瑶感到新鲜。
      学生都很爱干净,与她想象中的少数民族女孩子大不一样,她们的脸和手臂都洗得白生生的,甚至还涂了口红,描了眉,从颈项还闻到了香水味。
      但她们涂的口红,经常会弄到鼻子上去,眉毛或画成了直杠,或描成了镰刀。香水气搀和着牛羊的膻气和青草气,最初令苏瑶直想掩鼻。
      她只好去想:不是么,我梦中的那些小动物,岩羊啊,松鼠啊,小鹿啊,它们的头上都戴着栀子花茉莉花呢!
      学生下了课就爱拿着她们各自的口红和香水玩,上面印的外文,显然是玛丽送的。她不懂玛丽为何送孩子们这些礼物。
      她问一个拿眉笔在书上涂抹的女孩子:“玛丽送你的眉笔,不是给你当圆珠笔用的吧?她为啥送你眉笔呀?”
      女孩子笑而不答,别的孩子也都一样。孩子们爱问她我的口红涂多了吧?我的眉毛画得好不好看?她都笑着说很好看,因为她从孩子们随心所欲的涂抹中体会到了孩子的快乐和自己的快乐。
      她想玛丽并不专门教她们化妆一定也有相同的感觉吧?而这时,她才觉得那搀和着牛羊的膻气和青草气的香水好闻了。
      家长和学生有时会送给她一小袋荞麦炒面,或一捧珍贵的藏红花干,或半只烤熟的野味。她经过一段时间,方悟出了香水、发夹这些一定是玛丽给孩子们的回馈。
      她便到野外采集花草和枝叶,用来制作插花,插花篮子也是用枝条编的。还用折纸和彩笔做成阿童木、唐老鸭和白雪公主这些卡通形象。哈,孩子们对她这些礼品的喜爱程度一点不亚于口红和香水呢!
      学校南濒金达湖,北朝雪山。太阳从背后的草原升起,沉入前面灵山背后。灵山是光秃嶙峋的矮山,山上便是那座金顶的庙宇,山背后是无边戈壁。
      这边山脚下有片小树林。进入林中,竟有一半是枯树。但你不能说这是些死树,它们都有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树龄,尽管树干斑驳朽坏了,但姿势都栩栩如生。
      有的光秃秃站立,像在沉思。有的倒下互相枕藉,像一群跋涉至此的旅人在休息。有的斜指苍天,像弓着腰的熊虎正要跃起来。
      她在这片环绕灵山脚的林子里慢慢走着,抚摸这些树也抚摸自己。这些枯去的古树上也有抽出来的新枝,这些从枯树干上抽出的新枝稀稀疏疏,绿得醉人,摇曳得别有风韵,但实际上已经不叫古树了,不属于古树。
      这些新枝其实是从地下的泉水里抽出来的,这些泉水在林中泛起一圈圈涟漪,涟漪和新枝都是泉水的果实。苏瑶的觉悟出自一个虚无的境界,一如枯树的嫩枝是从没有嫩枝的泉水中抽出来的。这境界对她好有诱惑。
      她下次去,夫人走下半坡来迎接她,她忙加快步子。她俩并肩而行,她道:“夫人,您不像这里的人。”
      “你想问我怎么来的是不是?”
      “我猜看——我猜,从您的年龄,您是当年的知青,插队到这里来的?”
      夫人微微一笑:“我虽然当过知青,但是并不是插队到这里,怎么可能插队到这里。也真巧呢,我也像你,是走来的,只不过我是漫无目的,而你是来治病。可我们的因缘还是很相似!”
      “夫人,师父对我的病——他说什么没有?”
      “你是说他昨天听了没有说什么吧,你今天再问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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