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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香雪 ...

  •   沈崇实、子都、方杰和蓉蓉在滨江路上卖茶和咖啡的香雪坊相聚,商谈去哪里找苏瑶。主管此店的年轻女子自己说叫香雪。
      苏瑶病假期间,给妈妈(母校长)留个字条说自己出去旅游,散散心,也没有说去哪里。已经十多天了,音讯全无。
      蓉蓉对子都说:“美髯公,你可以当行脚道士,游方化缘。方杰一路,找她的同时考察蝴蝶。我趁还没有工作,也跟你们一道去。”
      子都道:“你何时见过道士像和尚那样化缘?道士走江湖的话要会画符算命、奇门遁甲、风水勘舆,才饿不死。”
      只见香雪坐在不远,对着个本子在写写画画。
      她不坐吧台跑来坐在这里。
      香雪坊饮客进进出出,但子都他们来了在哪里坐下哪里就很清静。人头攒动就在附近,稍加凝视之后人头还会变成某种风景。正因为如此他们并不觉得奇怪,这只是我的想象而已。这一区域雅静得只有他们几个,想象中的而已。
      蓉蓉起疑心去吧台看一眼回来说:“香雪在那边,这个只怕是姐妹。”
      这个香雪抬头一笑。蓉蓉问:“你在画什么呀?”走去看她的本子。
      她捂着本子:“我在备课。”
      “啊,你备什么课?”
      “我在边区支教。”手拿开,本子上五颜六色,又有画又有字。
      三个男的交换着眼色。沈崇实问:“香雪你不卖茶了?你去支教?”
      “我支教呀,卖茶。”不懂她说的意思,也许她跟吧台坐着的那个是双胞胎,事情可以难解到叫人疑神疑鬼,也可以简单到如此地步。
      子都语含讽刺:“变来变去,恐怕是个仙子?”
      香雪打个抿笑:“秀骨清相,须髯飘飘。以为上仙看错人,才没有呢!”
      方杰忽翻出麦秆菊,这个既沉重又轻松的话题。麦秆菊又叫腊菊,花瓣有金属光泽,干了不仅不落瓣,花色还经久不变,是干花插花的良材,但本市花市并无它的踪影。
      他问子都:“你怎么买到的麦秆菊?”
      “是花市迎面一个卖花女递给我的,她说——”
      “拿去,麦秆菊!”接他腔的是香雪,走来就坐在他们旁边。
      香雪对子都笑道:“以为你是蝴蝶迷,你其实不是。他才是。”
      子都头上冒汗,竭力镇静下来,低语方杰:“她别是个妖精?”
      香雪收起备课本子:“刚才听你们说找人的事。我这里有个胶卷,拿去冲,看是不是她。”
      沈崇实、方杰腿都像安了弹簧一样跳起来,去接胶卷。
      方杰伸手之际看见沈医生也在伸手,手就缩回去了。
      沈崇实很快兴冲冲回来说就是她,把洗出的照片给大家看。问香雪:“是什么地方?你照的?”
      香雪说:“是金达湖,她在那里帮我代课。”
      这几个互相望着笑,惊讶地张嘴和递眼色。既对苏瑶有了下落感到高兴,又在想这个香雪太神奇了!
      沈崇实又专门拿出一张照片问香雪:“这张照片,你怎么拍的?”
      蓉蓉、子都也凑过去看,见照片上的苏瑶站在湖边,背上长出两只蝴蝶翅膀,这只能解释为她背后有只硕大的彩蝶。香雪看一眼说:“不知道呀,我也用不来特技。”
      方杰说:“要是真的不是特技,那就是灵异,她的前身是只蝴蝶。”
      灵异、轮回、鬼魂都是沈崇实感兴趣的话题,他眉飞色舞道:“原来如此!这样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接下来他态度严肃,声音放轻:“她是个精灵,精灵能到人间一游,就满足了,所以对生病,她不恐惧悲伤。另外,她之所以匆忙给自己寻找墓地,是有了归宿,才好转世。国外有灵异研究会,其中要数英国的最悠久,我把这张照片加洗寄给他们。”
      香雪说:“你们找她,可以跟我一起去。”
      有天,方杰带苏瑶和蓉蓉在一条清水溪边做“慰灵祭”。
      方杰从包里拿出了一束香、几个小碟子,摆在地上,再往碟子里放上花蜜、盐和苹果。
      他朝苏瑶和蓉蓉笑了笑说:“每年的七月是鬼月,台湾的养蝶人,在七月都要做一次慰灵祭。我因为行踪不定,提前来做给你们看。”
      苏瑶道:“不懂你的意思,什么叫慰灵祭?”一边帮他点燃了香,插进泥土。
      方杰道:“呃,台湾的习俗,鬼月里,这些鬼呀灵魂,是它们放假的日子,它们会到阳间来逛一逛。于是阳间就要准备好酒食和钱,让它们来这边玩的时候可以享用,还要带些钱回去。”
      他又从包里取出酒和酒杯,蓉蓉忙帮他斟上酒,他虔敬地双手献上去。
      苏瑶道:“哦,我晓得你的慰灵祭,是祭祀的谁了。我先还以为是在祭我——给我招魂呢!”
      她笑了起来。蓉蓉瞅她一眼,也笑道:“你真的晓得了?那就好,我还怕你犯忌讳。”
      方杰问蓉蓉:“那你说看?”
      蓉蓉就笑着说:“只消看你的这几件祭品。花蜜就不用说了。盐,因为你的蝴蝶喜欢饮带咸味的水。还有这两个苹果,是烂的。”她把碟子里两个苹果烂的一面都向上翻起来,还瞟了苏瑶一眼。
      苏瑶不解:“为啥故意要用烂苹果?我们大陆这边的规矩,供品烂了,是对菩萨的不敬。”
      蓉蓉笑道:“你不晓得呀?烂了的水果正是蝴蝶的美食!嘻,我从小喜欢臭豆腐、臭盐蛋。”
      苏瑶接着:“烂苹果、烂桔子。”
      “别说,烂桔子有股药味。”
      方杰笑了笑,他偶尔也吃两瓣烂桔子。
      说着就飞来几只蝴蝶,有白色的粉蝶,还有一只翠灰蝶,方杰很虔敬地望着它们。
      苏瑶若有所思地说:“蝴蝶虽然漂亮,但寿命都很短,是不是?都说人间红颜薄命,连蝴蝶也是!就连那些用蝴蝶取名的也是,像梁祝化蝶呀、庄子梦蝴蝶呀、红楼梦的宝钗扑蝶呀,最终的意义都是冷,还有空。”
      蓉蓉笑道:“还有呢,像古剧蝴蝶梦,外国歌剧蝴蝶夫人,但这些都是文人编的,所以才多愁善感。”
      方杰却道:“不是吧?是因为古往今来对美的又很脆弱的生命,大家都很怜爱。呃,现在蝴蝶正在热热闹闹用餐呢,我讲个‘山女怨’,的故事给你们听——
      “过去,在台湾恳丁一个小村庄里,有个善良的女孩,她很喜欢蝴蝶,蝶群也爱围着她飞,停在她的头发上,因此村庄的人都叫他蝴蝶姑娘。可惜蝴蝶姑娘的亲妈死了,家里是个后母。
      “蝴蝶姑娘与本村英俊的少年秦尔相爱了,到她15岁那年,秦尔就上门去求婚。后母没把秦尔放在眼里,她刁难说:你想娶我女儿呀,得用十只猪、十只羊外带十大壶酒做聘礼,不然,就去猎取一只白毛的大黑熊吧!
      “秦尔家里太穷了,他只好接受后一个条件,就带上弓箭出发了。哪知道,秦尔前脚才走,后母就硬把蝴蝶姑娘嫁给了外村一个花花公子,名叫浮华。
      “新婚燕尔,浮华和蝴蝶姑娘倒还恩恩爱爱,但是一年刚过,他又爱上别的姑娘。蝴蝶姑娘当然不依,整日的啼哭。浮华心好狠,为了另觅新欢,竟将蝴蝶姑娘骗到荒僻的野外,一刀杀死,埋了。
      “刚好这时,秦尔在鬼湖找到了一只千年的白熊精,猎取回来了。可是他再也见不到心爱的蝴蝶姑娘。这天他难过的坐在林边,回忆着往事,这时忽然飞来了一群蝴蝶。
      蝴蝶绕他飞了几圈,等他站起来了,又缓缓的向南飞行。他觉得奇怪,便跟踪而去。蝶群带他来到一条溪边,这里有棵他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叶子又绿又大,开满鲜红的花朵。蝶群扑向树根就不见了。秦尔大为诧异,他在树下刨呀刨,结果刨出了蝴蝶姑娘的尸体,还鲜艳如生。”
      “她又活了?”两个姑娘问。
      “你们猜看?这可能比活了还好,天帝怜悯她,封她做了蝴蝶神。浮华则被官府抓去偿了命。还有刚才说的那棵开满鲜红花朵的树木,它就取名叫山女怨。”
      在他讲故事时,飞来的蝴蝶越来越多,后来瞬间又都不见了。
      两个姑娘都很感动,道:“呃,蝴蝶有好多凄楚的故事,连这些蝴蝶自己都不知道,都来听呢!”
      “故事归故事,故事实际上都不是为蝴蝶说话,而是用蝴蝶去象征美丽而悲苦的人生。现在我们才终于清醒过来了,才终于抛弃了人类的自私。台湾曾经靠蝴蝶加工赚取外汇,发展了经济,可是经济发展却造成了蝴蝶栖地的破坏。
      “蝴蝶能够想方设法躲过天敌的伤害,却无力抗衡人类的捕捉、使用农药和砍伐森林。在台湾,育蝶人祭慰蝴蝶,只因为那些加工蝴蝶标本的手工作坊,和成千上万彩蝶纷飞的景象一起,和台湾的青山绿水一起,都要成为史话了。
      “祭慰蝴蝶的灵魂,这是看不见的,要紧的是用它去延续天空的美丽,人间的美丽……”
      苏瑶眼里闪烁着泪光说:“我最先听蓉蓉说你是个育蝶人,还觉得好笑,现在,如果评选最光荣的职业的话,我和蓉蓉都要投你一票——蓉蓉,是不是?”
      “当然是!”蓉蓉笑着点头。
      蝴蝶接二连三飞来。蓉蓉说:“还有绿蝴蝶呀,好乖!”
      秀云指着说:“这只是腋红粉蝶,这只是丝网蛱蝶,这只是虎斑蝶,都不是等闲之辈,赏光了!还有你们,都赏光了!谢谢了!”
      苏瑶向天上看,说:“又来了!”
      一串串、一队队蝴蝶翩翩而至,方杰好生惊讶,因为过去的慰灵祭从来没有飞来这么多蝴蝶,五彩缤纷。差点说你真是蝴蝶姑娘,没说出来。
      方杰遂取出一枚硬币说:“现在我们来问蝴蝶是否用好餐了,问它吃好了没有,吃饱了没有。抛下硬币,如果正面,就表示用好了,反面表示还在用。”
      两个姑娘笑道:“这个办法好呀,你只要连问两三次,蝴蝶肯定要说它用好了,不会拖到天黑了都说还在用。”
      方杰笑着一抛,硬币在大理石上很清脆地跳两跳——正面,大家高兴地拍手。
      苏瑶说:“咦,我怎么觉得眼前花花绿绿的?”
      方杰和蓉蓉听了都一惊。她察觉出二人的神色,忙笑着说:“啊,你们别担心,我的头并不晕。”
      方杰道:“那你一定是看见蝴蝶的灵魂了,蝴蝶灵魂很满意这顿酒宴呢!”
      遂从包里取出打火机和两个纸的金锭,望空道:“哎,别忙呀,请带点钱走!”
      临走,方杰将酒杯里的酒泼在草地上。两个姑娘笑道:“电视里见过打醉拳,这一来呀,蝴蝶恐怕要跳醉舞了!”
      子都、方杰和蓉蓉跟香雪去金达湖找苏瑶。他们在一县城下长途汽车后,香雪租了几匹骡子,说要骑两天。自己骑其中一匹小白骡子。
      一路茫茫山地和草原戈壁,并经过了几处少数民族聚居的区域。香雪一路上话很多,扯东方盖西方。有时又离群独行。大家眼中她骑小白骡子的身影望之在前,忽焉在后。
      他们进入一片珍稀动植物保护区。在这片不算大的保护区范围内,集中了从亚热带的干热河谷到高山寒温带森林的多种生态类型,这些森林呈带状有规律地分布在不同的海拔高度上,各展英姿,蔚为奇观。
      由于雪山的积雪融化,沿途随时会冒出来一些小溪和湖泊,远观像珠练和翡翠,近了水声叮咚,一圈圈清冽甘甜的涟漪在人的眼底和心窝荡漾。
      沿途山花烂漫,针阔叶林涛声阵阵。香雪骑白骡子领先跑向一块林木茂密,开放着金露花、马缨丹和扶桑花的谷地,并沿溪而上。
      洒满阳光的山谷里,蝴蝶越飞越多,香雪笑道:“你们看,前面有条蝶道!哎呀,两条,两条蝶道!”
      方杰当然懂什么是蝶道。子都和蓉蓉不懂,还没来得及问,就已经看见了,就不需要问了。
      谷中一条彩色的溪流,稍上去又有一条,一群群蝴蝶飞出树林飞到这两条溪流上,并顺着流水向下游飞。这些蝴蝶小分队都一只紧接一只,形成一条条白的黄的蝶带。众多蝶带有平直前进的,有曲线前进的,有滑翔飞行的,甚至还有用舞姿飞行的。
      它们尽管是往下游飞行,视线中却好像沿溪面而上,如云如烟飘飘洒洒直上山颠。观蝶人从骡子上下来,陶醉得就像自己都化成了蝴蝶、飞上山巅去了一样!
      蓉蓉拍手道:“这怎么叫蝶道,是两条彩虹,是活的,比彩虹还要生动,比彩虹还要彩虹呀!”
      却见蝴蝶小分队纷纷降落在溪边吸水,或降落在咸豐草、馬櫻丹等蜜源植物上訪花吸蜜,或往两侧山崖树林中散开了,新的小分队又依次出现。
      眼里多是轻捷小巧的粉蝶和斑蝶,飞得热烈欢快。见或也有大型美丽的凤蝶,如青带凤蝶和大红纹凤蝶,它们缓慢、优雅地飞着,像绅士或公主一样。
      他们看完了蝴蝶吸水,又看半空中一团蝴蝶,像被向心力吸住了,正层层紧逼着、绕着圈儿飞舞,纠缠争斗,难解难分。
      这只彩球上升到高空,突然有只蝴蝶敛翅下落,跌向地面。空中那一团儿,顿时像丢了魂,变得松松垮垮,零乱不堪,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香雪问蓉蓉:“怎么回事呀?”
      蓉蓉笑道:“逃婚!是不是?”
      方杰站在一棵橡树前一动不动。蓉蓉走来站在他旁边。树干上有两只美丽的蝴蝶,正在较量,不是求偶,而是斗殴!跟着两只一前一后都飞起来了,在半空搏击几下,落下又继续纠缠。
      蓉蓉道:“好有趣,树干伤口上浸出的树汁,他们在争呢!”二蝶在人前似觉不好意思,不再缠斗了。它俩平分秋色,双双趴在树干上吸吮着汁液……
      子都因魔桩趺坐时那个梦境的原因,对蝴蝶头疼,独自远远站着。
      一张黄叶掉下来,却是只枯叶蛱蝶,在地上打个旋儿站起——一头蓬松的棕色短发,穿的黄色带虎纹无袖上衣,露着圆圆的小肚脐,下面是齐腿根的白色超短裤,现一双美腿。怎么有点像……
      “香雪!”他脱口道。
      她哼一声,原来不是!枯叶蛱蝶变化的美女正要跳起,子都一把拉住她:“蝴蝶仙子,你玩什么花样?”
      手背被指甲掐几下,好疼!睁眼看时,他正抓住香雪的手腕,蓉蓉侧着身子笑得双肩抖个不停。
      香雪皱眉将手抽出:“该死,你好大手劲!”
      将手腕甩了又甩,又用另一只手揉。蓉蓉忙收敛笑容,过来看她的手,果然红红的,像有点肿,帮她又是吹又是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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