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结》任青钺

8、第三节

　　薛董承六神无主已经三天了，这只有他知道、他自己在计算的日子。
　　“老大！大姐头来了！”
　　被2649命为1号男子的小编辑洪伟在薛董承的办公室探出好大一个头来，大白天同样可以吓死人的一脸鬼相。
　　“这是编辑部，你的用词可不可以考究一些。□□吗！”
　　虽然在道貌岸然的伪装自己的失魂落魄，但是凛然的声音响起就是没有来由的怒气。
　　洪伟连舌头都不敢吐，害怕被老大再一次喝住而咬断了说话的家伙。
　　“总编，衣叶女士来了……”
　　“副总编！衣作家！”
　　薛董承厉声纠正已经发抖的小编的用词，迟疑着要不要亲自接见衣叶。不自信因子在发作，薛董承双手扶着靠椅的扶手刚要起来，一身黑衣的衣叶已经推开洪伟进入了总编办公室。
　　薛董承僵持着半蹲半起的姿势，自尊心再一次受挫。

　　“原稿我收回，这一次一定认认真真的修改。”
　　衣叶面无表情，她的那种冷漠并不会给人厌恶的感觉，而是从她掩藏起来的情绪中明晓了什么是孤独。“无人知我”的巨大落寞感覆盖着散发出这种气息的本人，又袭击了面对她的所有人。
　　——原来，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

　　“我可以帮你。我已经修改了一部分……”
　　薛董承依旧是浅露微笑，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也许有的人喜欢这种做作的表情、骄傲的表情，但是衣叶很厌烦。因为衣叶自己就是个虚伪的人。
　　“我给您这个权力了吗？我记得我把修改权交给了洪伟编辑，并不是您。”
　　衣叶在薛董承的办公桌上寻找着自己的作品，并不是因为那天的事情还在介怀，只是讨厌他那种自以为是的表情。
　　——自命清高，是一种恶劣的品性

　　“请您把原稿给我，我的时间很紧张。”
　　“既然您都已经没有时间修改……”
　　“5个工作日。”
　　衣叶的眉头皱起，一双凤目让人觉得寒冷：“在规定的修改日期内我可以完成。我从来没有延误过交稿日期、修改期限，所以，请您把原稿交给我，我不想因为您的原因损失我自己的原则。”
　　衣叶其实不想管这部作品了，但是近来的事情让她神经性的失眠症并发。反正也是睡不着觉，不如修改作品。要知道，自己的作品遭人乱改的心情同遭受到□□的心情是一样的——恶心。

　　薛董承已经颜面全无，洪伟是被衣叶推进来的，处在一个进退两难、举步维艰的地步，他自己是这样想的。但是衣叶和薛董承已经无视他的存在了。
　　薛董承现在浅淡的笑容真的是皮笑肉不笑的程度了。打开一个又一个抽屉，排列整齐的书架最终被弄乱也不见用牛皮纸包裹的小说原稿。

　　“洪伟，你先出去。”
　　衣叶并没有看向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洪伟，声音是命令的。这就是洪伟称衣叶为“大姐头”的因由。
　　洪伟关上了们，却依旧在门口偷听。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来交稿的几位作家也在放低声音来细细的偷听这一对冤家的重大谈话。但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我不是在和你撒娇，这一点你能判断吧。”
　　是衣叶正义凛然的声音。薛编没有回应，应该还在找书。
　　“你的表情给第三者的感觉就是你在哄我玩，表现出来你是多么懂得容忍的好男人。但对于我来说真是恶心，您知道为什么吗。”
　　衣叶的声音提高，稍微了解衣叶一点的编辑们都能想象出现在她是一副并不趾高气扬却大煞对方气焰的姿态。

　　“因为你我都是虚伪的人，都在用处乱不惊掩藏着一些东西。我掩藏的是我愤怒、孤独的不安情绪，为了不让我身边的人感受到我的痛苦。可您掩藏的是您的不自信。”
　　众人停笔、停止交谈、眼珠齐齐的上转45°，不是在偷窥副总编辑的办公室，而是在相互交流着。而后是众人默默的点头，意味深长。

　　“我不明白您哪里来的骄傲，可却是个极度不自信的人。”
　　“我……我！”
　　薛董承终于回应了，结果却磕巴了。
　　“如果您自信，为什么不直接将您对我的好感表达出来。还不是怕碰钉子吗！还不是怕被拒绝了没有面子！你这类人我见得多了，总是想要直接占有主动权、操控一切。真是，真是愚蠢。”
　　办公区的众人又是交流着意味深长的再次互相点头。

　　“男女之间的事是狡猾不得的。这不是在说我责怪您对我的感情的狡猾，我根本就不喜欢您，这种不喜欢已经是对你的人品保持怀疑了。所以，我再次声明您对待我的态度要转变。您为人处世的态度也要转变。”
　　“我以为，我以为我很了解你……”
　　有气无力的声音，让偷听者不得不竖起耳朵、倾斜上身靠近总编室的方向。
　　“我是一个虚伪的人，您能了解到我的什么。我们是同类人，所以您自以为了解我，那不过是我们虚伪的共性罢了。”
　　“是啊……任性、撒娇的行为是只能面对爱的人才能做出来的。我错怪了……”
　　“也许是吧，不过我没有对任何人任性过。我很珍惜您对我的情谊，但是您的做法令我忍受不了了。所以，请您原谅。”
　　谈话将近尾声，洪伟出溜着滑离总编室。办公区的众人写写画画、敲敲打打、絮絮叨叨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应该在您的公文包里。”
　　衣叶放下高姿态，指着薛董承的公文包。
　　原稿果然在那里面，薛董承更加汗颜。
　　“拿出点勇气，您会得到更多您想要的。”
　　“你生气的时候就会把对方成为您，请不要这样称呼我好吗？我想我们可以做朋友吧？”
　　终于没有了浅淡的一幅自以为是的表情了，衣叶垂下眼帘笑了——我生气的时候，你没有见过。
　　“当然是朋友。”
　　“只能是朋友？我，可以按照你说的改变……”
　　“你变了，就不在是你。这样的‘爱上你’有意义吗？”
　　——只能是你，无人可以替代。

　　2469在过于明亮的房间中偷听这一男一女关于“爱”的并不平等的谈话。因为2号男子依旧心意不改爱着意志过为坚定的女主人。也许，正是女主人这种为人着想的虚伪、捍卫尊严的做作让人强烈感受到了她的魅力之处。但，就像女主人自己所觉察到的那样，这份魅力只是引起了他人的征服欲望而已。毕竟，男人是一种依靠征服来获得满足感的生物。
　　——男人、女人都是如此，征服远胜于爱。

　　2649的女人，展现给他的是全部的真实。清早起来没有梳洗的面容；痴痴的懒在床上发呆的表情；音乐中慢慢晃动的身体；不用皱起眉头的不高兴；不用偷偷流泪的伤心……所有的，想与不想的情绪都在脸上。
　　——因为我的存在，因为是我的存在你才会如此生动的去引起我的主意。
　　2649知道，女人在无意识支配下所做的一切都在暗示着他——我想要你来爱我。
　　这一点不是此时此刻才明晓的，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只是那个时间不对。2649对2号男子肃然起敬，虽然偷听到他的狼狈相时忍不住的会偷笑。但是，2649同样对女主人报以更大的同情心。被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纠缠，是最大的不幸。因为孤独感会倍增，因为更加深刻的认识到感动并不是爱。所以，还要等待。
　　2469却不想等了。
　　——时间是魔鬼，用永恒迷惑人心，不过是稍纵即逝的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