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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二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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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咣咣咣……”
大清早的,债主逼债一样的砸门声。
衣叶被埋在了还未褪尽的烟雾中,一夜未睡的她被这敲门声从回忆中惊醒一般。发现,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过。
——自己的选择。
“衣叶,你给我开门!”
魏沙沙扯开嗓门就喊,当然了她在降低声音但是因为紧张的关系有些走音。
“衣叶,昨天是我的不对,求你把门开开……”
听不到里面有人走来,魏沙沙慌了,开始服软。昨天张浚给自己打电话说衣叶关机的时候魏沙沙就有些担心。明明是24小时开机的人怎么就关机了?还说要静静的回忆!
“衣叶,求你了!你要是在家就给我开门……是不是昏倒了!”
魏沙沙一时间慌乱,拿起电话就要报警还有救护车。衣叶有严重的低血压、贫血症,是那种说昏倒就会随时不省人事的人。当然,凭衣叶的意志力是没有在大庭广众前晕倒过的。但是昨天的事在前,那不是一般的事情。
——明明可以守着那孩子度过一生
——两个人却都是想要简单却有着复杂牵绊的人
门开了,报警电话简单的三个数字还没有按出来。
衣叶披着红色的披肩靠着鞋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着惊慌失措满头大汗的魏沙沙——
“你的道歉真是没诚意,怎么都应该买点礼物呀!”
魏沙沙长舒一口气:“没死啊!我要是能把你气死了就买三卡车菊花拜祭您!给您道歉!”
“啧啧……虚伪的人啊,死了做什么都没用了。”
衣叶踢开玄关处的鞋子,给魏沙沙让出进来的路:“吃饭了吗?”
“你以为我还有心情吃饭吗!”
“给你做好吃吃,辛苦啦!”
衣叶去厨房忙活,魏沙沙进来就觉得不对劲。闻闻自己身上混着浓重香奈儿5号香水还有烟味的混合气味,又看着从衣叶卧房中徐徐溢出的烟雾。魏沙沙一推房门,就开始破口大骂:“衣叶,你他妈的作死是不是!”
眼中那个自己送给衣叶的巨大玻璃烟缸已经用烟头堆成一座小山坡。
魏沙沙横三五四的走路姿势闯进厨房,真想揪起衣叶的脖领子劈头盖脸的骂她。
“你让我戒烟,你自己抽的可是挺欢快呀!”
“我又没有烟瘾……”
“你是没有烟瘾,就是抽起来没完没了想被烟熏死!”
“其实根本就没抽,点着了就忘记抽了,都是自己燃尽的……”
“别解释了!一身烟臭味,张嘴!”
魏沙沙掐着腰、紧着鼻子、撅着嘴巴的样子让衣叶突然笑了,而后又突然哭了。这是昨晚就应该掉落的眼泪,因为被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台词引了出来。
“呵呵……你的样子和泉小时候一样……”
手中的平底锅里都是自己的泪水,用泪水做出的饭谁能吃得下。
魏沙沙只能原地伫立,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做了。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衣叶哭。还有一次听见衣叶的哭声是在电话中,那次也是因为一个名叫泉的孩子。
“别……你别哭了……”
“不是哭,是掉眼泪。”
“不一样嘛!”
“不一样的。哭,要有声音的;流泪没有。”
“你既然这么想他,就联系呗,我也不可能阻止的。我就是,就是不想你和他们母子有任何关系了……总觉得他们母子不是吉利的人,尤其是惠庭……”
“我是要联系泉的。”
衣叶放下平底锅,不想拭去面颊上的泪水:“张浚说惠庭现在等于是孤立无援,身边只有一个8岁的孩子,看来……”
“你不会是想去说服泉让他帮他妈吧!”
魏沙沙又是一股无名火,瞪着眼睛要吃人:“不是不让你掺和惠庭的事嘛!”
“我是不会管她能不能继承遗产的,我只是不想他们母子之间有这么大的裂痕。我总要说服泉去认她的妈妈……”
“哼!”
魏沙沙白了一眼衣叶,坐在躺椅上交叉手臂在胸前:“你就那么自信那孩子会见你!惠庭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不成!”
“这不是自信、想要报答的问题……”
“是你的良心对不起自己!到时候那孩子一样会这样对你冷嘲热讽,又不是没这样对待你过……”
魏沙沙感觉到自己和衣叶的对话又回到昨天了,这样不会解决问题。
“算了!我不管了。”
魏沙沙抬起屁股要走人:“开机知道吗!让我知道你活着就行。”
走到玄关才注意到自己是穿着拖鞋出来的:“你自己看看,到底是谁真的关心你!我还不是一切都为你好嘛!”
衣叶匆忙从厨房出来拉住魏沙沙:“大好人,吃完饭再走吧啊!你得帮我唱红脸呀!我也害怕,十年没见过的人我怎么面对好。”
衣叶笑弯的眼睛隐藏了心中的奸诈,但是笑脸就是打定好注意拉自己下水了。魏沙沙还能怎样,肚子在叫了。一碟蛋炒饭就能被收买的魏沙沙真是对自己这个人很不理解。
看着那一盘热气腾腾的蛋炒饭,真是不甘心:明明很淡的饭,怎么就觉得好吃呢?明明就想让衣叶撞南墙,可是又不想平地起风雷搅乱了本已经安静下来的生活。
“惠庭人在南京,你找得到她吗?”
“我感觉,她会主动来找我。”
“啧啧,你可真……真拿自己当个人物看……”
魏沙沙满嘴香喷喷的蛋炒饭,也不忘对衣叶冷嘲热讽。
“我是没有什么本事,不过惠庭已经习惯了。习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找我。不论现在她变成什么样子,习惯是改不了的。”
有些话,说出即准。刚刚开机的电话突然响了,那刺耳的声音差一点把魏沙沙噎死过去。
衣叶倒是沉稳,拿起了电话。
——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
“……”
“喂?”
“你真的是经得起岁月磨砺的女人,声音一点都没有变。”
衣叶倒吸一口凉气,想要找的人自己送上门来了。听着着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腔调,衣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你的声音也没有变,只是……”
“心态不一样了,你想说这个是吧?”
衣叶可以想象电话另一端的女人是个什么模样——端正着坐姿,用脂粉演示年龄、却用姿态展现身份与地位。
魏沙沙看到衣叶接电话的表情就知道来者是谁了。
“从语气上判断,你的心态是变了很多。但,还是来找我是吗?”
“对,我需要你帮我。我知道这会让你很为难,可是我想不到第二个可以帮我了。”
“我愿意帮你。”
衣叶这样痛快,还没有问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魏沙沙沉不住气了,想要一把夺过电话却被衣叶以严肃的表情击退了。
“……你不问我,是什么事情吗?”
“从别人那里听到点来由,详细的还是要你亲口告诉。”
“就这样答应了吗?”
电话另一端的怀疑、揣测、不安反倒是令衣叶平静了心情,找到了对策。
“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我之间的对话就不用留什么底线了吧。现在的我想帮你完全是为了泉,你不用有过多的担心。同样的,现在已经是成人的泉更没有理由被你和我抢来抢去。”
“你没有从我身边抢过任何东西,这一点我很清楚也感激着你十年前你的决定,更感激你二十五年做的决定。面对你我只有无地自容……”
“这些话就别讲了……”
衣叶回忆了一个晚上,现在并不想去回忆电话中名叫惠庭的女人:“你回来好吗?我现在和出版社还有一些事情没有解决,也不好去你那边……如果你方便回来,电话里讲也好。”
“当然不能让你奔波,原本就是我有求于你。那么,你能等我两天吗?”
“好。你可以先给我泉的电话吗?我想我们三个人也需要谈一谈。”
衣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询问泉的联系方式的,但是电话那端突然间就变得脆弱了。还是这春天里质感的空气给人如此脆弱的感觉呢?
“……我联系不上泉,五年前他就与我断绝了母子关系……”
“我想办法去联系他……对不起……”
“何必这样说呢,该道歉的是我……”
两个女人僵持着手中的电话,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做结。
“哼!说声再见吧,长途好贵的呢!”
魏沙沙不用扯开嗓子喊,本来嗓门就大。
“沙沙也在吗?”
“啊,回来的时候一起见个面。”
“……那,到时候见。”
“啊,再见……”
衣叶犹豫着要不要挂断电话,另一端已经发出了嘟嘟嘟声。
“听她那动静,真有富太太的感觉呀!”
“啊……”
衣叶还拿着电话站在原地不动。
“变了呀!小人终于得势了,我真想看看她是个什么趾高气昂的样子!”
“谁都没有变,只是又经历了许多。”
衣叶放下电话,打开窗子清除屋中的烟味。
——人,是不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