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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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海的掌心好像没有一点温度。她的手没停留在海堂的脸侧，而是继续向上插到了他的发根里。她在用拇指一下下地扶掉他脸上的水渍。
海堂呆住了。
“你在想什么？”她又说了一遍。
重海靠得很近，说话时吐出来的气几乎要碰到他的耳朵。海堂不仅能闻到她头发上的香气，甚至还能感觉到她校服后的体温。
很快海堂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衬得重海的手更加的冰冷。她的手在海堂的发间游走着，转过他的耳后，又回到了他的脸颊上。
脸上传来一股侧边的力，重海扳过了他的脸，海堂放空的视线一下对上了重海的眼睛。
重海已经摘下了她被雨打湿的眼镜，漂亮剔透的紫色眼珠一下撞进海堂的视野。
“我猜你是不是在想，”她的手指尖打着圈，滑过海堂的眼眶，“我离家出走，受伤了也没人来接我，我真可怜，是吗？”
海堂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并不想承认。
“天上院，”他哑着声音，眼周的瘙痒让他一阵激灵。他想把她的手甩开，“你，你先……”
她的手腕抵在海堂的下颌处，紧紧地，海堂都能感觉到上面纱布的触感。
“你不要动，我的手腕很痛。”
海堂果然不乱动了。
她就像描摹雕塑一样地描着他的轮廓，重海指头滑过的地方一阵冰冷，然后很快又滚烫起来。她能清楚地感觉到海堂的吐息，以及他身上勤换洗的衣物上带有一股和此时的雨天不相配的太阳味。
海堂觉得自己脑子都快烧没了，他不敢直视重海那双莹莹发光的眼睛，只能偏开视线盯着她散落在衣领上的头发。
“……天上院，我没有那个意思。”海堂不想承认。他不够了解天上院重海，因此自觉没有资格怜悯她。
她的头发也贴了上来，靠在海堂的脸上，香香的，痒痒的。
“海堂，你听着，”重海依旧自说自话，“如果你们都爱我，我就一点都不可怜。”
外面来的闪电先照亮了昏暗的贩卖机亭，然后带着响声轰轰地到来，盖过了重海的最后一句话。
海堂听不清重海的声音，只看到她的嘴唇几开几合。重海眨了几下眼，没再说什么。
“你……”海堂刚想问她说了什么，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
重海从善如流地放开他。
电话那头传来老妈担忧的声音，海堂这才想起自己忘跟家里人联系了。他懊恼地抓抓头发，“啊，没事，正在躲雨。”
【要不要让爸爸去接你？】
海堂的电话漏音得有点厉害，又或者是重海实在靠得太近。
“不用了，我等雨停就回去。”海堂道，末了又补充一句，“我这里离家不远的。”
重海听得轻笑了一声，她也拿出了自手机，看到了上面被自己挂断的天上院重华的来电。
等海堂打完家里的电话，重海也拨通了哥哥的号码。
【小海？】几乎是秒接。
电话那头是典型的西餐厅里餐具碰撞的声音，重海正辨认着天上院重华此刻在哪里，突然话筒中插入了一个女音。
【是谁呀？】
海堂突然就觉得重海的身体绷紧了起来。
然后电话那头是天上院重华起身的声音，一阵脚步声过后，背景一下安静了下来。
重海猜他是走到外面接电话了。
【怎么了，小海？】
“哥哥，”海堂见她笑着说道，语气却是前所未有地咬牙切齿，“我和我的朋友被大雨困在家附近了，你现在来接我们回家好不好？”
电话的那头，天上院重华合上手机，快步地走回餐厅。
“怎么了？又是公司的事情？”见他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她也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天上院重华抖开外套，伸臂穿上，“我直接让司机把车送过来了。”
“诶？现在外面下着大雨，你要自己开车？”
“抱歉，”他在服务生递来的pos机上结掉了餐费，“又要欠你一次。”
——
外面的雨下得连绵不绝，柏油马路上全是被雨点打碎的倒影，像信号错误的电视画面。
那个变了个人似的的重海仿佛只是海堂薰的臆想，但冰冷的感觉还残余在脸颊与脖颈处，在这充斥着潮气与闷热的雨幕中堪称梦幻。
在这毫无交流的几秒钟内，海堂觉得坐在自动售货亭的他们就像电影海报，杂志插画，或者流行乐专辑的封面，灰暗沉默，又充满了暗示。
海堂薰没问她刚刚打电话时为什么做出那样的反应，他等着重海说话，等着她开始一段新的话题。然而她只是站起来，用把硬币投进贩卖机的声音来破坏这微妙的无言。
“海堂，”重海还在投币，硬币在贩卖机的通道里砸出了回声，“我最讨厌桃子味的东西了。”
海堂顿了顿，想起她应该是说那晚她交给他的桃子味气泡水。
“蛋糕，布丁，汽水，我讨厌所有桃子味的东西。”
重海拧开了瓶盖，嗤地一声，似乎又买了气泡水之类的东西。
“这样啊。”
原本在海堂心目中，那瓶气泡水也是编织成她个人形象的构成之一。如今桃子汽水那条被杠去，添加成了讨厌桃子。海堂在心里默默地刻画着，天上院重海像一张扁平的游戏立绘，人物右侧的信息拦里标示了一排特征，外貌是紫眼珠和不太长的头发，特长是乐器，状态是独居。
【你喜欢什么饮料？】
署名“天上院重海”的立绘忽然跳出了一段对话。
沉浸于“想象练习”中的海堂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抬头才发现重海正站在贩卖机前看着他，“啊？……哦，果汁就可以。”
“苹果汁？”海堂看着重海的手点过一排亮着光的按钮，“还是葡萄、蜜瓜、橙子、桃子？”
海堂自然不会去踩她的雷：“苹果就行。”
重海按了那瓶直榨苹果汁，圆滚滚的瓶子掉落在出货口，滚到了重海的手里。被她一抛，又飞到了海堂手里。
海堂没打开，静静地盯着果汁的包装。
雨势尚不见小，海堂没好意思当着重海的面看时间。但根据胃的饥饿程度来看，此时大概已经六点多了。他想着雨再不停就去打电话拜托爸爸，又突然想起刚刚重海似乎已经让她的哥哥来把他们送回家。
什么……要见到她的家人了吗？海堂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冷静下来的重海也不再说话了，她喝了几口汽水后就不再有任何动静。海堂挨着她坐了一会之后，他发现她的呼吸好像有点太缓慢了。
“……天上院？”
没收到重海回应的海堂终于把视线从苹果包装上移开，发现重海已经垂着头睡着了。她的眼镜挂在耳朵边缘摇摇欲坠，海堂没忍住，还是伸手把它拿了下来。
海堂看见上面还带着干掉的水渍，侧身拿了张纸出来仔细擦拭，大框架的眼镜镜片弧度大，不是很好擦。他擦了一半，才觉得这样的行为好像有点过于亲密了。
重海醒来会怎么想？带着这样的想法，海堂看着手里的黑框眼镜。他之前从未仔细观察过，第一次发现黑框后的镜腿是纤细的金色金属，在昏暗的售货亭中反着尖锐的光。他想把眼镜放回她的膝头，又怕滑下去摔到地上，于是只能不知所措地拿在手里。
他不禁思考起自己和天上院重海的关系，从这晚开始，好像就比普通的同学关系跨出了更多的距离。如果说是别的……
海堂脸红着移开视线，不敢继续往后想了。
身旁是重海浅淡的呼吸声和若有若无的体温，外面是不知何时才能止住的大雨，海堂想，他应该会怀念这样的一刻，在往后的时光中。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