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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试水:红烧肉与莴苣丸子汤 ...

  •   第二天一早,小粟就开始处理鹿肉,昨晚已经用盐搓过一遍,就是怕它坏了。所幸山里气温低,过了一晚,并无异处,拿出来用凉水洗掉表面的盐分,拿到厨房里剁,叮叮咚咚,把还蜷在被窝里的雨执也吵了起来。
      “那么早就起来了啊。”雨执睡眼惺忪地从卧房里出来,裹着她那件大红袍子,毛领紧紧栓着,生怕漏一点风进去。
      “团丸子剁肉炖肉都慢呢,起来晚了怕中午来不及吃上。”
      雨执觉得有些惭愧,她比小粟年长,又是个不速之客,居然大摇大摆地要求吃这吃那。
      “我帮你做点什么?”
      “你去把姜洗了吧,把葱也挑一挑,我刚刚看已经有黄叶子了。”
      倒不是个苦差事。雨执端着一筲箕姜葱到井边来,雨后的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小院显得可爱。青石板上湿漉漉的,一圈树围着小院,都在发着新芽,柔嫩的绿挂在树梢。远处的林子里雾还没散完,林雀鸣叫,清脆悦耳。
      “小粟!!”
      “怎么了?”小粟听到喊声从厨房里钻出来。
      “小粟你背过诗吗?”
      “诗?”
      “比如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小粟有些苦恼,她拌料的手停下来:“好像听过。”
      “是吗?”雨执很惊喜,“在哪听过呢?”
      “我以前下山采菌子,听塾里的人读过。”
      “那你觉得好听吗?”
      “有先生给他们讲呢。”小粟想了想,“不难听,唱歌似的。”
      “是像唱歌。”雨执抿嘴笑了,她拿着葱比划:“就是说啊,春天的早上睡得很香,都不知道天亮了。”
      “像你一样吗?”
      “对,就像我今早一样。”雨执继续解释,“一觉醒来,就听见林子里到处都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
      “怪有意思的。”小粟听得认真,“怎么用几个字就能说那么多话呢?”
      “这就是诗呀。”雨执忍俊不禁,她把洗好的葱姜拿给小粟,“中午的丸子汤里要放什么?”
      “荠菜?”
      虽然荠菜的确很宜配肉汤以提其香,但雨执诚实地说:“不想吃了。”
      小粟想了想:“昨儿买的莴苣也可以。”

      今天天还早,一切都是精细做法。小粟把剁好的鹿肉调好作料,盐巴酱油葱白都放了,另外加了一点黄酒去腥,便放在一边备用。五花肉切成大块,没去皮,直接下锅煎。
      “不怕焦吗?”
      只一小会,肉块便滋滋冒油,噼里啪啦的小油花迸溅起来。
      “该翻面了吧。”
      小粟正专心致志看着肉,头也不回地说:“现在翻不动的,会粘锅,等油再渗一会就可以翻了。”
      等到肉的表面有了一层淡褐色,锅底也有了一层薄油,小粟把昨天吃鱼羹的罐子端了来,往锅里倒冰糖。
      “原来你用来装冰糖了。”雨执把罐子拿起来打量,古朴雅拙,是个好罐子。“非晚阁的营生不错呢。”
      冰糖在锅里慢慢融化,晶亮的糖液很快在油脂里变成微微金黄的颜色。
      “可以翻了。”小粟拿了筷子,小心地给肉翻面,让糖液均匀地裹在每一块肉上。
      这时候肉与糖的香味已经从锅里蹿了出来,雨执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等到糖和肉融合得差不多了,小粟又扔了两个八角,三片香叶进去。
      “需要加酒吗?”小粟问。
      雨执有些惊讶:“哪儿有酒?”
      小粟咬了咬嘴唇,去了柴房,一会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居然捧了一个红陶罐。
      “这是我娘藏的酒。 ”
      开盖的时候,酒香四溢,雨执闻出来似乎是黄酒,但不真切,酒香之外另有一股什么气息。
      “松花。”定了定神,她察觉到这气息与小粟被褥上的松柏气息一脉相承。
      “是松花酒。”小粟点头,“我娘自己酿的。”
      “闻起来是很香,但是……”雨执看了看锅里的肉,“松花配肉?”
      小粟把酒放在灶台上,倒了一点出来在碗底,雨执尝了尝,确有一股清香,但不浓烈,酒味颇甜。
      “可以放一点试试。”雨执把酒罐托着,略略倒了些酒在肉里,油立刻沸腾起来。
      “该加水了。”小粟掀开顶锅,从里面舀热水出来加在锅里,顿时油花浮起,水没过肉,小粟便停了,给锅盖上盖子。
      “然后等着肉熟就好了。”小粟一边说一边跑去后面拉风箱,灶里的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雨执看小粟额上已经有汗了,便把凉好的米茶端过来:“喝点,歇一歇。”
      小粟这才在桌前坐了一坐,米茶是新泡的,她喝着有些淡:“什么时候泡的?”
      “我刚才拿热水泡的,恐怕还没出味道吧。”
      “难怪,我以前都是泡一夜,第二天才喝的。”
      雨执笑笑没说话。所谓米茶,乡户人家的发明而已。大米在锅里炒,不放油,只快速翻动,直到米粒有微微的焦黄,便取出来乘在罐子里,要喝的时候拿开水一冲就是了。这东西有什么好喝呢,不过是淡淡一股米香而已,泡久了还有一股陈米味,但乡野里吃食有限,一杯米茶,足慰解渴之心。
      小粟与雨执就坐在厨房的桌边喝米茶,就着点昨日买的云片糕,云片糕里嵌了些许核桃碎,甜香,配着米茶的淡,倒也别有滋味。
      雨执正待要向小粟讲讲诗,突然小粟站了起来:“该弄莴苣了。”便起身去柴房拿菜,雨执扑了个空,只好无奈地笑了笑,随她去了。
      莴苣是昨日在山下卖菜的老妇人送的,雨执买了她三把芦笋、两个菜疙瘩,还有一篮豆子,她便乐呵呵送了雨执两根莴苣。青翠的长条,茎肥叶嫰,看着喜人。小粟把茎切下来,叶子洗净了留着,茎的皮刨了,如同两截翠玉摆在案上。
      “难怪要叫脆琅玕了。”雨执突然感慨起来,她过来要帮小粟把刨下来的莴苣皮扔掉,小粟拦住了她:“中午要吃的,别动。”
      “嗯?”雨执奇了,“怎么吃皮?”
      小粟点点头:“中午已经有好饭了,莴苣肉留着晒干吧,皮拌个下饭小菜就行。”
      雨执便在一旁看小粟怎么做这莴苣皮,只见她先把莴笋皮里的筋尽数挑出去掉,然后切成小片,又拣了莴笋叶里极嫰的切碎了和在一起,撒上盐腌了起来。
      “等腌出水了就可以了。”小粟把腌莴苣的大碗来回搅了搅,就放在了一边。又把那两段完整鲜亮的莴笋肉拿过来,切成厚一点的圆片,摆在筲箕上,端到院子里去。
      这个时候的厨房已经浓香扑鼻了,炖肉的香美让雨执忍不住要去揭开锅盖一探究竟,一转头小粟已经回来了:“别动盖子,让它慢慢煮。”
      雨执只好回到桌边坐下,小小的厨房里充斥着肉香与甜香,小粟已经架起另一个灶孔的火:“要做丸子汤了,你往锅里添水。”
      雨执照做,顺便在水里放了两块拍扁的姜。等水开了,小粟便把装鹿肉的大碗抱出来,用瓷勺一个一个地往里下丸子,不得不说,不怎么圆,时不时还有肉沫在水里浮开,但好在鹿肉丸子下锅熟得很快,很快,汤的颜色变了,姜香与肉香也蹿了出来,等丸子好得差不多了,小粟便把刚刚备好莴苣叶子一大把放进了汤里,登时绿意盈满,与淡黄色的鹿肉丸子相得益彰。
      “好香!”雨执叹道,小粟却浑然不觉,端着盐盒子,小心地用小木勺下了两勺盐,又撒了一点胡椒粉,然后才长舒一口气:“好了,可以出锅了。”
      这时候的红烧肉也在锅里足足炖了半个时辰了,小粟过去掀开锅盖,热气蒸腾,满足的浓香迅速裹挟着两个人的呼吸,定睛看时,只见小半锅红烧肉油润光亮,赤红诱人,小粟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脑袋去橱柜里拿出来一个白瓷罐子,因为着急怎么也打不开,雨执过去帮忙,“砰”地一声,倒是打开了,罐子里的芝麻撒得锅沿,锅里到处都是,小粟觉得可惜,赶紧去捡灶台上的芝麻。
      雨执却看得欢喜,红润油亮的烧肉上撒着零零星星的白芝麻,另一边是绿盈盈的莴苣汤里浮着黄澄澄的鹿肉丸子,好看得和画一样。
      “可以吃饭啦。”小粟很高兴大功告成,“虽然没有锅做米做面的,不过这样已经是过年也吃不到的好饭了。”
      雨执表示赞同,她拿了一个白瓷碗舀红烧肉,又拿了一个青陶碗舀丸子汤,一红一青摆在桌上,真是馋人的眼。
      “丸子汤还没舀完呢。”小粟看着锅里剩的丸子,有些犹豫。
      “怕是吃不了吧。”雨执考虑了一下,她爱吃,但胃口不算大的,小粟吃的多些,毕竟人小,正思量时,她看到了腌在碗里的莴苣皮。
      “哎呀,怎么忘了这个。”
      小粟这才想起还有个凉拌菜,这下恐怕更吃不了丸子汤了。
      “我想起来,可以去端给赵大娘吃,她给我送过炒米呢。”
      雨执想了想,点点头:“你去吧,我来拌莴苣,等你回来吃。”
      小粟便选了个碗,舀起剩下的丸子,又盛了一点汤,跑出门去。
      “不知道这赵大娘住得远不远呢。”雨执一边在心里想,一边把莴苣皮腌出来的水倒掉,另换水洗去多余的盐分,拌上了糖,醋,好酱油,滴了几滴香油在里头。
      拌好她尝了一筷子,居然很脆,带着莴苣皮极淡的苦味,想来配红烧肉是可解腻的。
      又把肉与汤的碗重新摆了摆,凉菜也上桌了,可小粟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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