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女巫 ...
-
“叮铃”一声门铃。
伽明推开木制的店门，店里的灯光霎时熄灭，漆黑一片间，莱斯特跟进来，踩在精致的羊毛地毯上，淡蓝色的光晕在两人脚下亮起。
伽明眉头一皱，蹲身掀起一块地毯，赫然露出地下的银色金属地板。蓝色的流光在地板上穿梭，交错环绕，短短几秒内就完成了从房间边缘向中心的交汇。
“啊——”莱斯特一声尖叫。
当流光到达中心的那一瞬间，他们身下的金属地板陡然一空，失重的感觉瞬间袭来，伽明带着莱斯特迅速往上一窜，腰肢在空中一拧，企图站到其他空处。右腿蓦地一痛，动作停滞了一下，还没等落到实处，空洞传来巨大的吸力，两人不由自主的被吸了进去。
落下来的甬道也不过十几米，伽明站稳后单手接住莱斯特往旁边一放，眯着眼睛想要迅速适应黑暗的环境。安静的环境中莱斯特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喘息，他努力站直身体，试图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的方位。
“你看那边。”伽明仰起头，望向远处的一点亮光。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亮光从小变大。那是一群发光的游鱼，他们悠闲地游弋过来，调皮地穿过两人的身体，绕过莱斯特想要触摸他们的手指，有几只还过来亲昵地蹭蹭伽明的脸颊跟莱斯特的耳垂。
游鱼沉默地围绕着来两人嬉戏，带起的微风掀起两人的发丝跟衣袂，也照亮这方静谧之地。
半人高的珊瑚散落一地，白色的土地上布满暗绿色的苔藓，不远处还横着一具深白的不知名野兽骨骼，中间还生长着一朵嫣红的花，还有大量锈迹斑斑的金属碎片跟齿轮残骸散布在那具尸骸旁边。
“这里...”
光芒亮起的时候莱斯特眼睛就不受控制地望向伽明的脸，他的头发在刚在落下来的时候散开了，零碎的黑发搭在漂亮的眉眼间。他一直都知道伽明长的很英俊，现在的他自认为自己很直，对此不屑一顾。但是恍惚间，莱斯特还是觉得这位灯泡先生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了。
“这里好像是简格里安的失落遗迹。”伽明忍着刚剧烈动作后右腿钻心的疼痛和左手隐隐的脱力感，自然而然地往莱斯特身上移到，细细打量着四周。
“那位灵族女巫？”莱斯特暗暗使劲撑住这人，一边低头思索到。“‘那是本时代最伟大的巫师，在第一次突如其来的怪物潮中，她牺牲自己拯救了上万人的生命。’”他背出了基地教科书上对于简格里安的评价。
“原来她的遗迹被人藏在了这里。”在阿波罗街街尾小巷里一间不起眼的钟表店里。
“简格里安擅长生命魔法，她是她们这一族最后一位祭司，”伽明带着他俩往鱼群来的地方走去，叹了口气，缓缓说出最后半句话：“也是...最后一位灵族。”
远处正好传来一声孤独的鲸鸣。一条发光的大鱼拖着巨大的双翼梭巡这片失落之地，光芒明亮却不刺眼。灵族的蓝鲸从他俩头顶略过，小眼睛似乎看了他俩一眼，随后撒下一阵温柔的光点，这些光点飘进两人的身体，伽明顿时感觉右腿的刺痛感消失了。
莱斯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左眼，若有所思。
两人面前的土地上渐渐出现了一条发着蓝色光点的小路，两旁石窟也亮了起来，在黑暗中就像一只只怪兽的眼睛。
往前走吗？当然。
“你认识那位灵族女巫吗？”莱斯特和伽明并肩走着，他盯着脚下的路。
莱斯特一直知道自己的记忆是残缺的，他所对于世界的认知全都来源于书籍和周围人的交谈，父母在他仅有的记忆里也只有零星的印象。当初他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底城，只有一堆金币和一张不知是谁的ID卡在危楼醒来的他身边，之后在危楼定居，没有人管他，他就拿着那袋金币独自过了好几年。出于好奇，他还在雪影人民图书馆翻阅了所有的馆藏。又莫名其妙地捡到伽明，直到现在，又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地方。馆藏里有关于灵族的简单介绍，但是却没有这位最伟大女巫的详细资料，或许人类也对他们了解甚少，或许有人隐藏了她的资料。
“准确地来讲，我也不认识她。”他俩只有一面之缘，在他成为见隼队长之前。
在十年前第一次怪物潮来临之前，那位温柔的灵族祭司来到他家里跟他父母交谈过，他隔着门缝远远看过一眼，之后简格里安就陨落在那场战役中了。
“但她的确是一位伟大的殉道者*。”
“她有信仰？”
“是的，但不是上帝，而是她的理想。”
“总不会是世界和平吧？”
“不，她的理想很简单，收集散落在大陆各处的‘泷’的碎片，复苏灵族祖地，让因灵气枯竭的灵族得以延续下去。”
“那她怎么会赴死？”
“她走遍了大陆，收集了四片碎片，最后一枚碎片是雪影城之前的能源核心。”伽明把遮住眼睛的碎发撩了上去，露出深邃的眼睛，“她试图游说议会和贵族，但是那群政治家和贵族们必然不会因为另一个种族的兴盛放弃自己城市的动力核心，直到那一场战役突然的到来。”
“是他们逼迫她的吗？”莱斯特皱眉看向伽明。
“我很想告诉你是的，但是事实确实是她自己赴死的。”伽明习惯性地想摸烟，但是摸了个空气。
“为什么？”在莱斯特的认知中，这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付出。
“因为她爱上了一位议员。爱可以是蜜糖，也可以是刀刃，”伽明在莱斯特不解的目光中回想过去的事情，“那个人是个伪君子。”
......
十年前的雪影城迎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灵族祭司简格里安作为拥有生命魔法的巫师，受到了在这些年饱受异兽侵袭之苦的雪影城的隆重欢迎。
彩旗在城墙上飘荡，鲜花缀在马车上，城市中心的古老钟塔长鸣，家家户户都走出家门。欢呼声中，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揭开了马车的挡纱，一位红发美人从马车上款款走下来，提着绿色的裙摆缓步走上了高台，迎接她的是一位风头正热的议会成员。
也许是命中注定，从她决定搜集‘泷’的碎片那一天起，她就已经会在命运的指引下来到这座人类城市，并为她毕生的追求付出生命的代价。
那人嘴里从来不缺甜言蜜语，得到一位生命巫师的芳心无疑会给他的仕途带来巨大的支持，更何况简格里安本身就是一位极具个人魅力的女性。他只需要付出一点点时间跟精力，就能让不谙情爱的简格里安对他晕头转向。但是简格里安还是没有过分沉湎在情爱中，她还是在执行着她的搜集计划。在又一天游说失败后，简格里安回到议员为她准备的居所里，向议员询问如何得到议会的支持。
“你们的城市能源真的没有可以替代的东西了吗？”
“暂时上，是这样。”
“如果我想取得这一枚碎片，你可以为我想一想办法吗？”
议员坐在窗边，黄昏的阴影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他似乎发出了一声哼笑。
“当然，我亲爱的简格里安，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为你取来。”
这位议员用能源水晶暂时取代了那一片‘泷’，将它盗窃了出来，并欺骗简格里安说这是他说服议会争取到的。简格里安很高兴，甚至与他共享了心脏，赐予他永恒的生命。
但是谎言终究是谎言，很快‘泷’的失窃被发现。
人们在简格里安身上搜查出完整的‘泷’，完整的‘泷’没有办法人为分离，于是只好被议会收走放回原位。而她被押送到监狱里，被判永久监/禁。
在议员的操作下，简格里安被污蔑成偷盗城市核心能源的窃贼，学的都是黑魔法，根本不会治疗的生命魔法。喜爱简格里安的人们逐渐对她失望厌恶甚至怨恨。
而失去了半颗心脏的简格里安没有了之前那么强大的法力，无法在不伤害自己和他人的前提下越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位知道真相的狱卒的帮助她逃离了监狱，她径直找到了那位议员。
“我错了！简格里安，原谅我，我爱你！我只是…我只是用错了方法！”议员惊恐的脸上带着泪水，扑倒在地上，紧紧扯住简格里安破烂的长裙下摆。“不要杀我…求求你了！”
看着昔日高傲自大的爱人卑微地匍匐在脚下，简格里安也不为所动。
“我并不是来杀你的，甚至我赐予你的半颗心脏也不会收回，”她美丽的祖母绿眼睛里没有任何事物的倒影，她的语言毫无感情。
“真的？”议员没有感受到她语气的怪异，连忙爬起来，紧紧从后背抱住她，藤蔓攀附一样的姿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再也不会骗你了，我亲爱的简格里安。”
“灵族的爱永远热烈，灵族的恨永远偏执，我做不到不爱你”她缓慢地转过头来，盯着议员的眼睛，“我也做不到不恨你，所以，就请你带着我的诅咒永生吧，我的爱人。”
话落，议员的身体开始萎缩佝偻，容颜苍老，灿烂的金发刹那转白——老到几乎苍朽的样子。
议员已经抱不住简格里安了，他曾经明亮到能够折射出简格里安倒影的眼睛也混浊不堪，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倒在地板上哀叫。
外面传来怪物攻城的声音，简格里安最后看了一眼她曾经的爱人和她满怀爱意布置的小屋，打开门转头远去了。
……
“这就是爱吗？如此令人痛苦不堪。”莱斯特扶着伽明说。
“谁年轻时还不能遇见几个人渣呢？”伽明耸耸肩，“这又不是爱的全部，爱，谁说的清呢？爱意明灭如灯歇，也许议员曾经爱过简格里安，但是这爱意太轻，风一吹就散了。”
“我们到了——简格里安的失落遗迹。”
小路走到尽头，两人眼前出现了一座颓败的祭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女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