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族灵 ...
-
万里高空之外，一颗闪亮的流星，擦过黑夜，就像一滴眼泪，长长地摇曳坠落。
命运是笼罩在人人头顶的迷雾，很多事情兜兜转转地，还是回不受控制地回到原点。
树影婆娑，古朴的扶手上是层叠的藤蔓，登上十四级台阶，就是以前灵族祭祀祈祷的奥布里灵王祭坛。
两人站上祭坛，才能看清这座巨大的祭坛全貌。
正圆形的祭坛依稀可以看见昔日的庄严精美，只是砖面长满了青苔，四周的边缘也塌陷了，堆叠着破损的碎石断砖。
从台阶上去，一眼就可以看见伫立在祭坛正中间的抱花持杖的正神像，以及背靠着正神的持弓带刀的战神，一位高高在上，悲悯阖眸，不见苦难，抱花的右手搭在左肩，像是在聆听世音；一位长弓直指，杀意凛然，面战来敌，长靴包裹着的脚下还踩着敌人无头的残躯。
神像被蜿蜒的水道围绕，浇灌鲜花的水道早已干涸，用来献礼神灵的花朵们也只剩下萎败的枯黄茎干。
假如真的有神灵的存在，面对现在的颓败，还会降临在这灰暗的废墟之上吗？
似有感应般地，点点荧光从四面八方而来，像群星万千从深海升起，又像火山爆发的熔浆一样翻涌，很快凝聚成两位女子的身影。
一位身着露臂执政裙，头上顶着一顶荆棘花冠，双臂上缠绕着金色的图腾，耳朵上缀着流苏耳环，右手的藤蔓戒指格外显眼；另一位穿着银色短甲，护胫紧紧贴合小腿，除了戴着一枚天蓝色水晶护额，金色腰带勒着的腰上挎着光辉长剑之外，没有佩戴任何东西。
她们并肩站着，姣好的面庞好似笼罩着一层细纱，让人看不清楚，但是伽明跟莱斯特都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她们的凝视。
“迷路的羔羊，你们将要去往何方？”沉默了一会，戴着荆棘花冠的那位率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伽明挑了挑眉，还没等他说话，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了。
“真是意料之中的用词。”带剑的女人轻嗤一声，双手环胸，朗声问道，“就不能不像个阿拉伯灵婆似的。喂，小子们，你们不是灵族人吧，怎么进来的？”
伽明拉住莱斯特想要上前的身形，和她对视。
“两位，我俩就是意外来此，迷路了。我是人族见隼部队的队长，伽明，这位是我弟弟。如果可以的话，是否能告知我俩离去的道路？”
“乌鸦不会放弃金子，鬣狗不会丢下腐肉。伽明，你编造谎话的水平很不高明。”花环女士昂起头，斜睨了伽明一眼。
“祭坛感应到灵族后裔才会召唤我跟玛德琳，你俩不是灵族，来此必有所图。”带剑的女人锐利考究的眼神停留在莱斯特身上，几秒后才收了回来。
一只光点从远处飞来，有生命般地停留在花环女士的耳朵上方。
玛德琳，就是灵族的那位女正神，垂眼思索，指尖轻点耳廓，开口道。
“克里斯托尔，阴影里还藏有一只昏迷的倦鸟。”
“嗯？”克里斯托尔惊讶地转过身，望向后方的黑暗处。
伽明跟莱斯特只见一群荆棘鸟托着昏迷的克尔维斯神父回到了四人面前。
这人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的？
克尔维斯铂金的长发凌乱，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马甲也不见了，宽松的丝绸衬衫上还有星星点点殷红的血迹。玛德琳跟克里斯托尔齐齐偏头探究地看着克尔维斯精致到雌雄莫辨的小脸，最后玛德琳还是给他施了一个治愈法术。
蓝色的光束钻入克尔维斯的身体，他长长的睫毛颤抖起来，终于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了两秒天空，似乎清醒了，迅速的坐起来，看了看两位发光的女士跟两位狼狈的男士，咽下口里的血腥味，试图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来应付这场面。
“...得了，又一个未成年的灵族。”克里斯托尔猛地一甩头，金光随着她的动作摇曳，“我可不想再带孩子了。”
“也不是第一次了。再说了，简格里安不也是你养大的？”玛德琳淡定地安抚她。
“那能一样吗？？”克里斯托尔摇晃着玛德琳的肩膀，没好气地说到。
“不过，你是哪来的小崽子？灵族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命出生了。”
“欢迎回家，我美丽的小荆棘鸟。”玛德琳温柔地俯下身拥抱住克尔维斯，但他似乎还不能够适应来自长辈的关怀，挺直的脊背顿时僵住了。
“族灵...”克尔维斯瞟了一眼对面吃瓜的伽明跟莱斯特，看起来有些顾虑。
“哎呀，”旁边看戏的伽明一拍大腿，“我俩保证不说出去！”说完用手肘捅了捅沉默的莱斯特，“你说是不是？”
莱斯特不动声色地躲开某人的骚扰，挪远了一点，点了点头。
伽明对于这种认亲的戏码并不感兴趣，只是认亲的人竟然是在雪影城中混的风生水起的克尔维斯，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许多。
况且他有把握能在知道克尔维斯的小秘密后，保住自己跟莱斯特不被恼羞成怒的神父先生灭口。
克尔维斯明白现在这情况不想让他俩知道也被知道了，咬了咬牙，撑地站起来对两位族灵躬了躬身，伸出了他指节分明的右手，露出隐藏在喇叭袖下泛金的图腾，那是一只回身而立的雄狮，图腾栩栩如生，流动的光晕让雄狮仿佛下一秒就要脱离血肉的禁锢，撕咬而来。
“奥布里家族的图腾，你是王族？”玛德琳微微惊讶。按理说，灵王后裔在十年前就终结在简格里安身上，灵力稀薄的现世也不能诞生新的灵族了。可是眼前这个青年，身上流淌的血脉气息和奥布里家族的图腾都证明他的身份。
“姐姐在消散前，成功聚合了泷。”他轻轻颔首，伤感地叹息，“可是泷的气息只有短短几天，传递的灵气只来得及唤醒我。”
“聚合泷，王族，消散...等等，你姐姐是简格里安？”克里斯托尔猛地冲过来，淡金色的手掌从克尔维斯的肩膀上直直穿过，僵硬地停在半空中。
怎么会？怎么会是简格里安！
她好不容易才养大的小公主，那个笑起来泉水应和的小姑娘，那个出色到群星赞颂的女孩，不过是离开她们去旅行，不过是想要去看看族地以外的世界，怎么会...怎么会沦落到死亡甚至消散的地步？
“是谁杀了简妮？！”女武神身上光芒大盛，周身光芒因为激烈的情绪变得赤红，像一团跳跃的火焰，她呢喃着简格里安的小名，“我要杀了他！”
玛德琳扶住悲痛的克里斯托尔，怆然地看着克尔维斯，几乎要落下泪来。
灵族□□消亡但灵魂不散，死后会化为光点停留在天地间。
她们不是传统神秘学意义上的神灵，她们只是一对孤单的灵魂。
当初，面对混乱的世界，圣树下诞生的两位拥有最高法力和最高战力的灵族少女，选择跟永恒的圣树签订契约，成为灵族的守护神。
她们自愿守护着族地，被供奉在高高的祭坛上，回应灵族的祈祷。
同时，也是某种意义上被族地束缚的囚徒。无法消亡，无法离开，连力量都与这片土地息息相关。
既不是冷漠无情的神灵，灵魂与灵魂在长时间的相处之后，终究会有情感的纠缠。
情感在某些人眼里是可以衡量度测的东西，但是他们也忘了，理智才是不值一提。人可以控制行为，却不可以左右感情。
十年前，简格里安与她的联系突然虚弱乃至断掉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噩耗，只是不忍心告诉女武神，只道是远行...
只道是远行。
可是没想到掩藏的伤疤突然被拜访者不经意地残忍撕开，露出鲜血淋淋的事实。
不是所有灵族自出生就会跟族灵建立联系。只有命定的大祭司和未来的灵王，由两位族灵亲自教导，并在圣树下见证下共同签订契约，大祭司会与正神玛德琳建立起联系，而灵王则会得到战神克里斯托尔的祝福。
“死亡不过是解脱，他应该长久地承受时间之神的磋磨。”克尔维斯凝望着两位族灵，轻声说到。
“他现在正在为他的罪孽赎罪。”玛德琳悲伤地安慰着陪伴多年的好友，即使她在这件事情里所受的伤害一点也不比她少。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无论是简格里安还是议员，又或者缄默的玛德琳之于克里斯托尔。
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朝圣，你我都是苦行者。
在众人未曾察觉的地方，阴影慢慢从祭坛边缘攀附上来，与黑暗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黑色的触手逐渐包围了几人，在暗淡的光芒下，几乎不能引起人们的察觉。
莱斯特强烈的第六感让他迅速地躲开一根袭来的黑色触手，抱臂翻滚到另一侧。
他拉起吃瓜正起劲的伽明和克尔维斯，大声喊到：“有危险，先离开这里。”
脚下的祭坛剧烈地颤动起来，藤蔓崩断，水道碎裂。不一会就布满了从边缘地面延伸的一道道缝隙，祭坛中心的神像面庞上也爬上了蜘蛛网似的裂纹。
空中的光点也在毫无规律地逃散，像一个个奔忙的灵魂。
玛德琳眼神一厉，召唤出法杖，抬手。一簇簇发光的蘑菇从龟裂的地面生长出来，巨大的伞盖盾牌一般挡住来自黑暗中的众多触手袭击。
克里斯托尔迅速幻化出长弓，搭弓上箭，三支光矢狠厉地穿过一条袭来的触手。整条触手崩溃瓦解，血肉撒了一地，阴影深处登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是我之前遇到的异兽，快走，别跟他纠缠。”克尔维斯快步向祭坛入口跑去，“它好像是一只大王乌贼跟黑暗金属的变异，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更多的触手挤破蘑菇的伞盖，飞舞着想要抓住猎物。粗长的触手裹着恶心的黏液，上面不计其数的硕大吸盘之中还有一圈狰狞的尖牙。空气中都是它挥舞起来的尘土，让人难以呼吸。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族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