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献给爱丽丝的花束》二分

5、If

　　.

　　随着锁链强硬地拉开了巨人的手臂，尖利的嘶吼也从爱丽丝的喉头溢出。

　　来自帕拉迪岛的技术人员缓缓靠近了她，将听诊器覆在凸出的腹部之上。

　　技术兵朝我摇头，比了手势表示她的腹部并未检测到心跳。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可能只是爱丽丝的体型不太健康而已。

　　身旁的士兵指了指门口，用口型再次劝慰道：[ 伊文博士，去休息吧。]

　　紧绷的神经因为答案的揭晓而松懈了不少，我确实也深感倦怠，眼皮不由地下坠，于是我向他点头，抬脚迈向该地下室的木门。

　　浑浊的空气逐渐清新，我进入被安排住所前，对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技术兵道谢：“辛苦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行了一个帕拉迪岛的奇怪礼仪——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心脏处，左手紧贴后背。

　　我很好奇，“请问，这个礼仪是什么意思？”

　　他肃然地回答：“含义是为人类的复兴而献出心脏。”

　　人类的......复兴？

　　我忽然意识到，在任何与世隔绝的地方，当还没有与其他人类建立联系，该地的族群会认为他们是最后的人类。“为人类的复兴而献出心脏”——明明是如此崇高的口号，又似乎因为世界上其余十几亿人口而变得可笑了起来。

　　我呆滞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干干地扯开话题：“我明天会继续使用实验室来研制药剂。”

　　他点头：“好的，伊文博士，我们会安排好您需要的材料与设备。”

　　对话告一段落，我掩上了门扉，整个屋子仅剩丝丝缝隙投入的月光。将近两天未睡，咖/啡/因的效果逐渐消失，我的大脑愈发昏沉，摸索着倚靠到床铺上，我闭上眼整理起今日的所见所闻。

　　恐惧，隔阂与偏见，它们造就了如今马莱与帕拉迪岛的对立局面。这些天的接触下来，似乎巨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帕拉迪岛人也并不是马莱中央宣传的所谓“恶魔”，而是与世界上十几亿人一样的，普通的人类而已。

　　感性的慨叹夹杂着碎片般的思考，我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接近晌午，我快速地洗漱完毕后匆匆地赶向地下室。

　　研究人员松开束缚的锁链后，爱丽丝又恢复了捂住腹部的仪态，视线直愣愣地垂在地面，混浊的眼时不时闪动一下。

　　我能呆在这里的时间有限，不得不放弃了继续观察爱丽丝，前往实验室继续制作接下来一个月的实验试剂。

　　时间过得太快，即便已经轻车熟路，甚至在制作的过程中改进了方法，但制作完成后却仍旧到了返程的时间。

　　我本来思索着，是否应当将制作药剂的具体过程教授给调查兵团的技术员，科学应当是无私的。可我发现自己终究不愿意，一方面是因为药剂还是未完成的状态，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即便科学无国界，科学家却往往有国籍。

　　无论我多么厌恶马莱的上层，但是这仍旧是我土生土长的城市，倘若大量巨人恢复试剂流出，很大可能会对马莱带来不利的影响，间而影响马莱的普通居民，这至少是我不愿意看见的。

　　我在回去的马车上想：如果帕拉迪岛与马莱并不是对立的......

　　曾经还在学院上历史课的时候，有同学在谈及巨人的历史与对海另一边“恶魔”时表示，说：如果所有人都能抛去历史，心平气和坐下来谈一谈就好了。

　　是啊，谈一谈多好。

　　两日的辛劳后，我倚着靠背半阖双眼歇息，迷迷糊糊中地有了相同的想法，但是仅存的理智又无意识地反驳起自己：难道坐下来谈一谈，这样战争就不会爆发了，歧视也会不复存在，世界就会和平？

　　不利用巨人发起战争，还有飞机大炮；这些国家，包括马莱，即便不再扩展自己的版图，也可能会想要贪婪地争夺资源。并不是所有国家领导人或该国内的人都慈悲为怀，光靠理念就能打动，何况世界上大部分战争本质是榨取利益的手段。歧视呢？有人的地方似乎就有阶级，就有高下之分。

　　倦意袭来，我的大脑迟钝得过分，最后的想法仅剩下一个，并且似乎与之前的思考毫无关联。

　　总之，希望该试剂的实验能够成功吧。

　　.

　　回到巨人研究协会后，我一直期盼着，猜想着爱丽丝身上的变化。直到五月的第一周，我才再一次拿到了从调查兵团寄来的信件。

　　门口值岗的士兵将信件递交给我，脸上挂着奇怪的微笑。

　　同事也暧昧地轻拍我的肩膀：“果然，上次也是伊文你的男友寄来的吧。”

　　研究所各位善意的起哄了片刻，我则是微红着脸点头，像是陷入热恋的女孩一般将包裹紧紧拥在怀里。

　　我在心里无声地回答她：可惜，并不是。

　　待回到宿舍，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了这包信件。由于太过急躁，使用小刀割开捆绑的细绳时，我甚至不小心地划到了拇指。

　　还好，只是一道细微的伤口。

　　我吮吸着流出的血液，是微咸的铁锈味，另一只手则是拆开了最上方的信件，将其平铺展开。

　　......

　　致伊文博士：

　　您好，博士！

　　由于韩吉团长仍旧十分忙碌，所以依旧由我来为您传递此次实验的信息。

　　在您离开后，我们于4月14日晚7点为爱丽丝注射了恢复试剂，身体的变化数据如下表所示：

　　......

　　由上述数据得知，爱丽丝的体型逐渐恢复正常，皮肤表面温度也逐渐稳定在正常的96.8—98.6华氏度。

　　4月20日下午3点26分，爱丽丝向负责观察的技术人员伸出了双手，口腔中发出了轻微的嘶吼声。

　　接下来，医疗人员与技术人员为爱丽丝执行了身体检查。经过各项测试，我们初步判定爱丽丝恢复了意识。相关的实验数据如下所示：

　　......

　　经检查，爱丽丝的声带遭到了永久性损坏（原因不明），身体知觉尚未完全恢复，其余各种指标皆在正常区间内。

　　我们提供了纸笔后与爱丽丝进行了交流，详情如下：

　　[

　　......

　　问：你的姓名是什么？

　　答：不知道。

　　问：你的年龄是多少？

　　答：我不记得了。

　　问：你有没有家人？

　　答：（沉默）不清楚。

　　......

　　问：你记得什么吗？

　　答：（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

　　]

　　初步判断，爱丽丝的记忆有较多的缺失，但语言表达能力与书写能力十分正常。

　　我们将会继续进行观察。

　　巨人历853年4月21日

　　......

　　致伊文博士：

　　由于上周爱丽丝意识的清醒，技术组决定暂停了本次实验第二针药剂的注射，改为保持观察。

　　本周爱丽丝的身体数据如下：

　　......

　　由上述数据可知，她的身体数据已经趋于稳定，没有太大变化。

　　技术人员为爱丽丝提供了纸笔，要求她每天记录下自身的变化和恢复的记忆，她的文字已经附在了下一封信件中。

　　我们将会继续进行观察。

　　本次实验进展十分顺利，我谨代表全体调查兵团技术人员向您呈上最真挚的敬意，十分感谢您对巨人恢复药剂的研究做出的重大贡献。

　　巨人历853年4月28日

　　.

　　爱丽丝已经恢复了意识。

　　我用力啃食了一口拇指，手指传来的痛感与口腔中的鲜血味意味着我并不是在做梦——也许我的研究真的成功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快速包扎好手指后，翻开了最后一封信件。

　　里面装的是爱丽丝的四篇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