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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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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所有的医院都一样,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是消毒水的味道,一点新意都没有。
世界上的人也都千篇一律的活着,或许会有几个人是另外,但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这个没有办法否定。
叶舒是玉和市第一医院的护士。今天是他值班,准确来说,这几天一直都是她在值班。
三天以前,医院里进来了一个病人。或许与其他病人所不同的点,这位病人是由警察送进来的。因为“呛水”……
那个时候这人的生命体征接近于死亡,但医生救死扶伤,妙手回春。他被救回来了,笔直的躺在床上,心跳微微跳动,手腕上的一圈被银色的手铐包裹,发白的肤色那整个人又多添了几分病态。
没有风,如果有的话,戴着他手上的铐子会发出声响。是那种清脆好听的声音,但叶舒不太喜欢。
她不是第一次观察这个病人了。
浓郁的眉,被削得冷峻的轮廓。
他真好看,只可惜是一个犯人。
一来二去,经过几天单方面的相处,叶舒记住了他的名字——秦砚。
很好听。她这样想到。
或许她从来没有因为某个人这么着迷过。但是秦砚是一个犯人,她怎么可能将自己一生的幸福交给一个并不了解的坏人手中?
她这样想着,静静地给秦砚换上了新的针水。
主治医生说,他的溺水特征会存在一段时间,但是不至于昏迷不醒,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他自然的就会苏醒过来。
叶舒安静地换上了新的针水,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时,忽的瞧见一直平放在床沿的手指动了动。
叶舒觉得自己看得不真切,再去看时,不仅仅是手指,就连眼角边都张开了一条细缝,像是因为接受不了阳光的刺眼,他想要废力地抬起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阳光?他怎么就见到阳光了呢?
叶舒大喜,连忙就按下了床边的按钮,通知医生的到来。
银白色的铐子被拉得震出了响声,秦砚的手在空中悬着,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他被抓住了,他要坐牢了。
那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呢?
护士叶舒笑着对他说:“那个,我叫叶舒。你有什么不舒服,或者是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尽量满足你!”叶舒红了耳朵,她经常这样。
“他呢?”秦砚的声音沙哑着,他强迫着自己要直起身子,却无奈有东西抓住了他。许是因为许久未进水的缘故,秦砚开始变得烦躁。
“什么?”叶舒愣了愣。
“还有人?是和我一起被送到医院吗?”秦砚问道。十分迫切。
他的眸光中带着请求看着她,让人心慌。叶舒承认自己接不住那种目光,像是死了一般,却带着无尽的求生欲望。
她退缩了,目光迅速移开,像是狠心一样地说道:“没有。没有任何人和你一起被送进来。”
只是你一个人……
还没说出一句话,医生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警察。陌生面孔,不是那天的人。
医生不慌不忙地检查完了,才确认似的点了点头,表示没事,他嘱咐道,多喝热水。接着又拉着一个警察出了去,三句变两句话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秦砚转头望向了窗外,绿叶茂密的爬在树干上。原来人间盛夏还未过去,只是有些人,竟不知不觉间过完了整个寒冬,也结束了一段爱情。
***
“你好,我们之前还没有正式见过面。现在我正式地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姓张,叫做张桥。”
秦砚住的是单间病房,环境舒适又安逸,只是可惜,现在是在医院里。这里只有三个人,两个警察,还有一个就是犯人。
“这是小李,希望你能配合。”张桥很成功地做完了自我介绍,直奔主题。
“竟然两位警官已经知道了我的所做所为,为什么不把我直接抓起来呢?”秦砚的声音恢复了些许,但比平常更加冷漠。
“因为没有证据?”秦砚有些好笑的开口。
两人警察顿时接不上话。
小李有些看不下去,原本拿着笔记本电脑记录的他突然停下了,本想直接了当地开口让秦砚不要这么放肆,但是却被张桥拦住了。于是小李又只好退了回来,继续他的工作。
张桥没有开口说话,老成的他在等着秦砚的下文。
“其实你并不确定我的身份,包括毒贩,包括杀人。”秦砚的语气里无波无澜,他这一生本来就像一颗沙子,淹在沙漠里,没有人会拾起,哪怕是风,也只会把他吹往更深的沙漠。
他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我很抱歉。”因为何北辰,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结局,但是不包括秦砚在内。
“那个开枪的人……”话音未完,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那个开枪的人是我安排的,我只是想杀了我自己。”
“但是那一枚子弹并没有指向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张警官徐徐说道,那个时候的何北辰和秦砚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唯一能够把他们连在一起的,是从未放下的手。
“他算准的……”这样的语气里是责备,也含着一股悲伤。他想要怪的人已经没有了。
秦砚的目光不知投向哪里,眼前的应是一片苍白的被单,毫无生机。他低着头,许久未抬。
张桥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心情复杂,“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
“你承认吗?我所认为的那些。”
他所认为的?世界上自以为是的人多了去了。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而去伤害一个人,再发生死亡,这样的事情也多了去了。他们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毕竟,何北辰原本就是想要死的。所以他们连受害者都不是。
——“秦砚,我一直是相信你的。”
——“只是,别人不相信。”
——“如果,你还能够见到阳光,一定要告诉他们,哪些是你的,哪些不是你的。”
——“不要让我伤心。”
……
是的,他又见到了阳光,他并没有把自己留给那个幽深的湖底,没有把自己留给最爱的人。
“我确实贩过毒,我也杀过人。”
“这些,都是我的罪名。”
秦砚没有情绪的说着,像是在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反正也没有人听他说话。如果他也死了,他就可以去找何北辰……
“我希望你说的是真话。你知道一个毒据点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吗?”
“你一定要这么错下去?”
秦砚没有说话,他抬了抬头,痛苦似的睁开眼睛。
“如果我告诉你了,你可以把他的骨灰给我吗?”
张警官一愣,对上了秦砚的眼睛,他始终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那本来就应该给你。”
他们的谈话大多过于深奥忧伤。一旁坐着的人忙着记录,也完全插不上话。
键盘的声音隔着风吹到耳边。
“现在的我只是一颗棋子,那些人放弃了我。”这是许多话中的一句。
张桥眯了眯眼,不知是不是因为长时间的工作让他觉得精神疲劳。他想吸烟,但是在工作的时候不能吸烟。
“但是我可以给你们提供地点,能不能抓得住,还是要靠你们能不能相信我。”
他不知道的东西挺多。
张桥给了秦砚一张地图,秦砚三两下就在地图上圈了许多个圈子,然后写了许多地名。大多都是村庄,还有一个显眼的名字:玉和市。
秦砚心脏间的位置起伏着,他心里一下子想了许多东西,如果他们最初的时候没有遇见,还会有今日的锥心之痛吗?
秦砚用笔敲了敲标着玉和市的地方,“这个据点可能已经被清理干净。”
秦砚在这一整个毒窝子里并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但是他却一直跟在毒贩的老大中间,自己也混了一个老大。那些人说话的时候会避开他,可能是因为时机未到,也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资格。
秦砚只不过是他们放出去的一个幌子。但让他们都想不到的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已经懂得了做足够的伪装让自己变得安全。
秦砚一开始是说:“我从来没有父母,我也没有上过学,我只是在这里捡垃圾拿来卖钱。”
有些时候人的话也不能全信,哪怕只是一个小孩子……
“至于杀人,我并没有。”这是他的全部交代。
问话到这里已经接近了尾声,张桥忽然听见躺着的人开口道:“我可以被判死刑吗?如果不行的话,我最多可以几年?”
“你的态度良好,应该可以从轻。”
“从轻是多少?”他继续问道,还是听不见情绪,“我不想从轻。”张桥又听见他这样说道。
“你以为牢饭是什么?”门口突然进来了另一个警察,那位警察秦砚认识,姓黄。
秦砚不说话了。
“结束了?”黄姚对着张桥打着口型轻声问道。
张桥点了点头,已经起了身,跟着他的那个小警察也一起起来了,他手上的笔记本电脑已经关上。
张桥和那位小李警察出了门后,黄姚往秦砚的手里塞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看看吧!何北辰写的。”
***
黄姚一直觉得,正义是一件很难的事情。